《Constraint》展夕雯

4、沙漠篇 中

　　4.沙漠篇（中）

　　隔日阿劳迪率先醒来，在发现自己被一双有力臂膀拥住，而自己又紧贴在宽广胸怀时，他呆住至少有五秒。
　　阿劳迪，你一定是疯了。
　　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小心挪开阿尔弗雷德放在腰上的手，阿劳迪阴着脸摆脱正熟睡的人，快速走出帐篷。
　　不久阿尔弗雷德掀开帐篷布，睡眼惺忪耗着头发，刚醒来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哑。
　　“怎么不叫我一声，一个人等着多无聊。”
　　被‘等’字刺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蠢的事，阿劳迪瞪着黑发男人，语气不耐，“醒了就赶快收拾东西走人。”
　　“是，是。”懒散敷衍几句，阿尔弗雷德收拾得利落，两人吃完一些备用粮就开始上路。
　　期间不管阿尔弗雷德说什么话题，阿劳迪都不予回应，甚至连正眼也没给一个，阿尔弗雷便不再说话，两人一直沉默着行进。
　　随着沙漠中心越来越近，风沙也跟着变大，到后来两人几乎都睁不开眼，阿劳迪用手臂挡在额头，艰难行走。
　　一匹粗布突然罩过来，遮挡住大部分风沙，阿劳迪抬头，就见阿尔弗雷德笑嘻嘻举着布匹罩在两人身上。
　　“不能乱走喔，顺风而行就会很快到达目的地。”
　　这么说起来，刚才挡着双眼确实会乱了路线，可是逆风而行不是会更快找到约克镇么？
　　阿劳迪虽然疑惑，但对阿尔弗雷德说出的话并未提出质疑，他撇开视线，专心致志赶路。
　　两人只是安静地顺风而行，奇异的是半小时后，耳边就再听不到风沙呼啸声，罩在头上的大布匹也不再大肆抖动，阿劳迪探出头。
　　目及之处，竟然是一片小绿洲。
　　没来得及松口气，阿劳迪就被强行按压住身体，被迫蹲下的他心生一股恼火。
　　“嘘。”阿尔弗雷德却神情严肃，视线直指不远处的湿地。
　　他们两正处于位置较高的沙漠绿洲分界点，往下去点就有很多沙漠植被挡在路中，当然这也给两人的行动提供了方便。
　　“是森杰罗的人，没想到他们比我们行动快……等等，阿劳迪。”
　　阿劳迪压低身体往前更进几步，直到能清晰看到不远处的人，与隐约的人声才止步，尾随其后的阿尔弗雷德唯有舍命陪君子。
　　盯住小水潭边看似领头的人，两人耐心窃听。
　　为首者正用大口径火枪对准三三两两被迫跪下，做沙漠居民打扮的人，他们不断摇着头，却只听到一声枪响，其中一个居民被打爆头，剩下的人吓得脸色发青。
　　“我没耐性听你们废话，再不告诉我约克镇的位置，你们全部都是这个人的下场。”带头人随便抓起一人头发，“你说！”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漠北克平民，并非约克镇人——”
　　嘣！
　　那边枪声一响起，这边枪口就瞄准了，阿劳迪正准备扳动扣件，眼疾手快的阿尔弗雷德立刻阻止他。
　　“冷静点。”阿尔弗雷德压低声音，眉头紧皱，“你现在开枪不仅不能改变那些人的命运，还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别忘记你此行的目的。”
　　一字一句都狠砸心里，阿劳迪紧抿嘴，看着眼前残酷的一幕幕，指甲陷进掌心。
　　温暖大掌覆上来，将几乎捏碎骨关节的手包覆在里，男人无声安慰着。
　　对周围满地血腥视若无睹，为首者擦了擦手，旁边有人问，“指挥，现在怎么办？”
　　“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在BOSS亲自来之前找到那样东西，事关森杰罗奠定东部霸主地位，不能耽搁，我们必须赶快找到约克镇。”
　　原来这就是森杰罗家族到漠北克的目的，吞并西西里岛东部所有黑手党，成为东部霸主，不，不止，连政府估计都有算计在内。
　　阿劳迪眉目紧皱。
　　一个中小型黑手党竟然有如此野心，该是有十足的把握，看来此行真是危机重重。
　　暗金色眸子沉淀无底，无一丝情绪。
　　——只除了那一闪而过的森冷。
　　可惜阿劳迪正消化着得到的最新情报，并未侧身，因此没有捕捉到这个杀人于无形的寒光。
　　眼看森杰罗一群人往某个方向走去，阿劳迪也想跟进，阿尔弗雷德再次将之拉住。
　　“你又怎么了？”
　　“不能过去。”
　　淡金发青年挑眉。
　　“那边就是‘流动坟墓’。”
　　惊讶，而后疑惑，“你怎么知道？”
　　阿尔弗雷德自信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直冒青筋。
　　“直觉。”
　　听到这话，阿劳迪果然就给阿尔弗雷德腹部来了一拳，被打的人却反而心情愉悦起来。
　　“亲爱的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哼。”转身即走。
　　其实通过风向以及温度变化，就能约莫推测出‘流动坟墓’大概的行进方向。当然，这些东西某偷懒人士并没有打算解释。

　　第三日，找到约克镇遗址。
　　长期风化使这个建立在沙漠中的古老城镇，成为残垣断壁的一角，已经看不出曾经繁华过的踪影，只余数间毫无生气的土房，突兀的驻扎在沙漠中。
　　经过城镇的风，似乎都感染过这座空城的凄寂，停步聆听，只觉声音悲恸哀切。
　　“约克镇历史古老而悠久，不与外族通婚，不与外族交往，从来都是自给自足，善良的约克镇人，还会为迷失在漠北克的旅者指明方向，沙漠明灯由此得来，没有金钱与权欲充斥的约克镇，最后却因为充满金钱权欲的外族人，而走向毁灭。”
　　阿尔弗雷德闭着双眼，低沉诉语，他没有皱眉，阿劳迪却能听出他的沉重。
　　“我不犯人，人却要摧毁我的家园，约克镇的哭泣声，阿劳迪，你听见了吗？”
　　阿劳迪抬头望天，一片昏沉暗浊，他想问阿尔弗雷德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的阿尔弗雷德看上去有些落寞，就是笑容，都带着几分伤感。
　　阿劳迪决定沉默以对，他并不想与这个男人接触太深。就好比，交友圈都会有个中心点，你或许在圈子范围内，但并不代表你就在中心点，一旦踏入中心点，所谓的牵扯都不足以形容关系。
　　每个人在与他人接触时，都会保有最后一道防线，阿尔弗雷德从一开始，就没有特意向他关闭这道防线，就是这样他才更需要警觉，若果他大意踩线，将会产生一系列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连锁后果，这种事情，他绝对要杜绝。
　　两人走进一间土屋，阿劳迪稍事打量。
　　与一般沙漠住房格局无异，硬要说的话，就是过于破败，刚才男人也解释过原因，所以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两人连续看了几间土屋，均无所获。
　　“这里不过是座空镇，森杰罗到底想要找什么。”阿劳迪还是思索不出来。
　　照这样看，所谓的约克镇根本就是个已风化的历史，宝藏不说是凭空捏造，至少在这个地方，没可能找到所谓的寻宝线索，难不成森杰罗其实也被骗了？
　　“这个地方确实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阿尔弗雷德轻喃，语意不明。
　　正待阿劳迪欲问清楚时，土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两人迅速贴墙。
　　是森杰罗一伙人。
　　两人从窗沿外看清来者后，眼神无声交流，阿尔弗雷德示意阿劳迪蹲下，他压低声音。
　　“听着，这里每间土房其实是相通的，往后窗靠左两拳的距离，随便一敲，最近的角落会打开一个通道，通道很窄，有一人进去底盘就会盖上，但是这个通道只通到下一间房的同一个位置，再捶一下通道尽头，下一间房的底盘才会打开，以此类推，你必须找准时机再上去或者再跳下。”
　　阿尔弗雷德边说边指后窗角落的位置，“我们现在需要分开行动，我也不知道通道会通向哪一间房，你先跳这个房间通道，我从后窗翻出去再绕到前面，见机行事就对了。”
　　阿劳迪点点头，然后两人开始行动。
　　阿尔弗雷德跳窗后紧贴后墙，走到镇上第一间土房，就见森杰罗领头人一声令下，手下们作鸟兽散，搜寻开始。
　　嗤笑，阿尔弗雷德在等待一个敌方主动接近的契机。
　　没过半分钟，约克镇遗址响起第二次枪声，这打乱了森杰罗一行人的行动，因为这声枪响明显不是他们自己人的。
　　聪明！阿尔弗雷德痞笑中带着激赏。
　　要改变现在被包围的境况，就得打乱敌人阵脚，利用约克镇地形可以从内部瓦解敌人包围圈，一方面扰乱敌方军心，一方面迫使敌方领头人亲自行动，这样一来，就给他提供了伏击的机会。
　　他事先并未与阿劳迪拟定作战方案，纯粹是随机行动，不想阿劳迪反应竟如此迅速，先发制人。
　　哈哈，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接连几声均命中森杰罗手下，凶手却毫无踪迹，森杰罗领头人大怒，边骂边指挥剩下的人分开行动。
　　一个持枪的森杰罗手下走进一间土屋，查探半会儿没发现异样，转身准备离开，就在此时，有人从背后掩住他的口鼻，后背更是被枪抵住，他一惊就想叫人，结果眼一黑，被拉往不知名的地方。
　　阿尔弗雷德说通道窄得只能容进一个人，应该是大约估摸出来的，阿劳迪在爬过几个通道后得出这个结论，他倒觉得还有容下第二个人的空间。
　　手枪抵在森杰罗手下的后脑，阿劳迪眼神无一丝感情，他冰冷威胁道：“告诉我你们BOSS要找的东西。”
　　被迫面朝下趴着的人，双肩抖得厉害，说话都在打颤，“我，我不知道，BOSS只说要找到约克镇人，找，找到就知道了。”
　　“你知道吗？我并不喜欢别人的血，污了我的外套。”
　　声音冰冷到零点，阿劳迪扳动手枪扣件。
　　那人吓得牙齿打颤，慌忙澄清，“是真的不知道，BOSS没有告诉我们——”
　　一记手刀砍上后颈，那人瞬间昏迷，阿劳迪继续前往下一间房，过程中他的思考从未停止。
　　确定一，那个宝物一定存在但不在这里；确定二，宝物必须通过约克镇人才能找到；确定三，约克镇人还存在；确定四，阿尔弗雷德在骗他。
　　这个结论反过来推敲也照样成立。
　　阿尔弗雷德应该知道所有事情，从这个土房结构就可以看出，他对这里很熟悉，而关键是，阿尔弗雷德明明知晓前三项，却依然带他来这个根本没有结果的移至，这说明什么？
　　路线，从开始就是错误的。
　　确定这些后，阿劳迪心中越来越寒，直至沉到谷底。
　　他发现被骗的事实，比未发现有效情报要失望太多。
　　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他经历太多，会有失望的心情，或许是因为他相信了。

　　在手下们搜寻期间，森杰罗领头人突然注意到土房后面，那个地方很容易被忽略，虽然那里也不可能藏人，但是看一眼总归是放心点。
　　他缓步走过去看了几眼，意料中的一片沙漠，看来还是得在土房里面找。
　　“Underboss阁下，你们家族真是好兴致啊，漠北克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入你们的眼。”
　　浑身一震，森杰罗二把手切特，大气也没敢出——要是你被枪指着太阳穴，你也会是这种反应，即便是黑手党。
　　“你是谁？约克镇人？”
　　“嘿，伙计，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们BOSS应该教过你们这些基本礼貌？”
　　切特咬牙不语。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得到答案后就立刻放了你。”
　　“事关家族利益，即使杀了我你也得不到答案。”
　　“哇哦，我就喜欢你这样忠心耿耿的部下，不过我发誓，我的问题绝不会与你们家族利益相抵触，所以，生或死你不再选择一下吗？”
　　切特额上冒出冷汗，十秒钟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你问吧。”
　　阿尔弗雷德满意地笑了，“是谁告诉你们东西在约克镇的？”
　　停顿片刻，切特大约肯定拿枪指着他的人，来头不小。
　　确实，东西在约克镇这个秘密，不是他们自己发现，而是有人特意透露给他们的，但这件事除了森杰罗BOSS与他这个二当家，根本没有第三人知道，身后这个男人会这样问，一定是知道那样东西的具体情况。
　　不过，告诉他们的人并不是森杰罗家族成员，他现在就是说出来，也对家族没什么影响。
　　这样一想，切特松了一口气，他告诉身后人。
　　“我们并不知道那个人的来头，后来派人查过名字也是伪造，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那人随身带着一个金色怀表，上面的徽章，是目前西西里岛上从未出现过的家族纹样。”
　　原来如此，新兴黑手党么……
　　“阿尔弗雷德。”
　　淡金发青年从前屋跳出来，见到熟悉的身影时，轻唤一声。
　　阿尔弗雷德侧头，朝正向这边走来的青年，送了一个笑容。
　　切特趁机回身，看清对手那一刻，他万分震惊。
　　“你是加百——”
　　嘣！
　　表情扭曲到极致，切特不敢置信，“你不是说会……放过……”
　　未说完的话，永远不再有机会叙述完整。
　　嘴角挂起一丝鬼魅，阿尔弗雷德收起枪，愉快地低语。
　　“抱歉哟~以后记得不要随便相信家族以外的人。”而后转身大步走向阿劳迪。
　　“为什么杀他？”由着一脸温柔的男人，牵着自己手走出镇外，阿劳迪静如止水的某地闪烁着精明。
　　“因为他想杀我呀~”
　　阿劳迪望着黑发男人背影，沉默下来。
　　“森杰罗BOSS马上就会赶到这里，我们已经确定约克镇遗址没有要找的东西，所以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阿劳迪抿住嘴唇，强压下内心叫嚣得越来越厉害的愤怒。
　　——我就看看，你还想演什么，阿尔弗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