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河]沧海月明》青*

9、第 9 章

　　景天踮起脚凑到重楼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重楼听罢眉头皱起，半晌没有言语。景天见状不禁有些忐忑：“这……红毛，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呀。”
　　“……前往鬼界还不容易？魂魄脱离□□自然就去了。”
　　“喂，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问的是活人进入鬼界的方法啊。难道说……连你也无法办到这一点？唉，神魔两界都来去自如的魔尊大人，居然会难倒在小小的鬼界面前，真是难以置信。”
　　“你……”重楼自然知道景天在用激将法，却不说破：“本座纵横六界，开启鬼界的法阵又有何难？不过我与他们素不相识，又为何要帮忙。”
　　“这个……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你就当是帮我一次好不好？”见一请不成，景老板忍不住冲口而出：“这可是七百五十万两银子的人情啊……”
　　就知道是因为这些俗物，重楼听得啼笑皆非，眼见景天少见的着急模样，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笑意，淡淡说道：“想要帮忙，倒也不是不行……”
　　“太好了！我就知道红毛是个大好人，真是谢谢……”景天喜动颜色，正想好好夸两句，哪知话未说完就被重楼打断道：“好处呢？”
　　景天一呆：“什么？”
　　“我出手的话，有什么好处？”红发魔尊微微侧头看着他，双手环胸站在那儿，一副悠闲姿态。
　　“好……好处？红毛你……”景天瞪大眼睛，仿佛见了鬼似的。
　　“魔族从不做无目的之事，你还了人情债，那我呢？总要有让本座心服口服的理由才行啊。”声音虽仍旧冰冷，说话的腔调却像极了那些来新安当讨价还价的小伙计，搭配上重楼毫无表情的脸，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也真亏了他学得有模有样。
　　景天哭笑不得，为难地摸摸头：“好……好处……这个……”
　　“想不出来吗？那我走了。”
　　“喂，等一等！”连忙伸手拽住披风一角，“那你说一个好了，只要我能办到的话……”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除了跟你回魔界打架。”
　　“哼……既然如此，那就去上次发现的异界比武好了，为期一个月！”
　　景天顿时一跳三尺高：“什么？一个月！开什么玩笑，新安当的生意怎么办，一天进账那么多宝贝……”
　　“……那你自己想办法带他们去鬼界吧。”
　　“哎你别走啊！我答应还不成嘛。”景天不情愿地签了“卖身契”，垂下头一脸沮丧，因此也就没看到魔尊嘴边细微翘起的弧度。
　　“今夜子时，新安当后园。”甩下这句话，重楼的身影随着红光消失在法阵中。
　　“红毛！真是的……每次都闪得这么快，还想让他顺便把我捎回去呢。这下可好，又得自己御剑……”

　　云天河好奇打量地上的光圈，看上去就跟自己在山道里搭的陷阱差不多大小，除了会发光基本没有不同。听景天的意思好像是让他们从这里进去，然后就能直接到鬼界了，想起之前闯不周山的各种麻烦，这次真是简单到不可思议。他希望这是个好兆头，保佑日后寻找玄霄的道路走得顺畅。
　　“法阵只能开启十二个时辰，你们要快去快回，”景天谆谆叮嘱，“前方岔路不少，千万小心。”
　　“多谢相助，在下等告辞了。”慕容紫英走在最后，仍旧有点迟疑。他能看出这法阵是以极高深的魔族秘术开启，心下对这类气息有种本能的厌恶，心道景天身为人类，为何会跟魔界高手来往密切？不知这法阵进去是福是祸，但见到两位朋友都已离开，也只好匆匆跟进。
　　景天看着他们消失在阵口，这才回头喊了一句：“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重楼缓步从桂花树后走出来，站在景天身边，一言不发。
　　“真是谢谢你了，作为答谢，我请你喝去年藏的那坛桂花酒怎样？”
　　红发魔尊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忽然道：“那几个人的事，最好少插手。”
　　“为什么？云兄弟只是想找他大哥而已啊。莫非……红毛你知道什么？”
　　“……哼，无非是神界一贯的龌龊伎俩，本座才懒得理会。”

　　法阵中的道路并不曲折，很快便走到了出口。外面的天空阴惨惨的，所有的建筑都是颜色暗淡，道路更是乱七八糟的叠加在一起，看久了直让人头晕目眩。
　　“这是鬼界吗？”云天河四处张望，“好像跟上次来的样子完全不同，这样根本搞不清转轮镜台在哪里。”
　　“传说幽冥之路，有去无回，道路千变万化，根本弄不清方向。”柳梦璃看着脚下时隐时现的地面，感到耳边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号声，“我猜，这里或许是放逐渊的边缘地带。”
　　慕容紫英沉声道：“总之我们要万分小心，先走左边那条路试试。”
　　几个人穿来插去，弯弯绕绕地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来到了一处水潭前。水面上漂浮着巨大枯黄的莲叶，叶片缝隙间还生有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挡住了视线望不到对岸。虽然感到这里的气息有点凶恶，但周围已无别处可走，只好冒险继续。云天河走在第一位，慕容紫英跟在最后，小心翼翼踩着莲叶前行。
　　“这水里好像有东西，”云天河看到水中幽光点点，想要弯腰细察，却被慕容紫英一把拽住：“不能看，放逐渊的幽魂野鬼会趁机把人拖进去。”
　　“拖……进去？”柳梦璃忍不住往莲叶中间退了一步，惟恐周围忽然有触手之类的东西伸过来。
　　“确切来说，应该是营造出幻觉吸引猎物主动跳进去。总之我们快点通过这里才是。”
　　云天河点点头，加快了脚步。但很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走，总会不自觉地在一个地方转来转去。
　　“这儿真奇怪，已经第三次了诶，又走回来了……我们还是回去换条路吧……”云天河无力地摸摸头发，没有听到朋友的回答，“紫英？梦璃？”
　　他惊讶的回头，发现身后的两人竟都不见了。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些许微声，是从水中传来的。
　　不对，这里很危险……云天河的直觉告诉自己，他记起慕容紫英的话，努力无视那若隐若现的引诱。然而双脚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这下子听得更清晰了，有谁在叫他的名字，音色低沉悦耳，蕴含着温柔的关切，他知道那是谁的声音。此刻已将朋友的警告忘在脑后，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水面。
　　天河……天河……那一声声的呼唤牵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在梦中多次渴望的事情成了真，怎能不叫人心神大乱？云天河痴痴地伸手入水，抚摸着那并不存在的幻影。
　　原来你在这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认真地自言自语道，一起回青鸾峰吧，我帮你搭木屋，缝衣服……你做的菜我都会吃掉，也不会再偷羲和去烤山猪……所以，你回来好吗？
　　水中男人的影子轻轻点头，一贯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慢慢伸手环住云天河的身体。少年满足地叹了口气，全身心地投入对方的怀抱，完全没注意神智已开始渐渐模糊。

　　“天河！你怎么了？”慕容紫英好容易走出迷魂阵，看到好友的现状不禁大惊失色。云天河趴伏在莲叶上，双目紧闭，半边身体被奇怪的藤蔓缠住，正慢慢往水里拖，他却丝毫没有反抗，反而嘴边微带笑容。白发青年一个纵身跳过去，剑气出鞘将乱枝杂叶瞬间清理干净，总算在对方身体全部没入水中之前将他拖了回来。试试气息，幸好还算平稳，心想这里不能久留，还得赶紧去找到另外一人。
　　正盘算该往那里走的时候，芦苇丛中忽然蹿出一只小船，站在船尾的那人正是柳梦璃。船头持舵的那人却不识得，全身黑衣头戴黑巾笠，不见容貌。
　　“梦璃，你还好么？”慕容紫英见女子也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想细问下去，却见那黑衣服的人做了个手势，似是让他们二人赶紧上船。
　　慕容紫英正在犹豫，却听柳梦璃道：“不必担心，我适才与你们走散，全靠他指点道路。”言下之意这神秘来者应该没有恶意。慕容紫英这才放下戒备，抱起云天河上了船。
　　小船走的很快，穿黑衣的家伙好像很了解这里的道路，不一会儿就出了芦苇丛，来到了宽阔的冥河。

　　“这是……哪儿？”云天河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湿淋淋的。他用力抹了把脸，感到头脑还有点混沌，“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不小心掉下水，幸好这位……相救。”柳梦璃望向那撑船人的背影，从上到下用宽宽的黑色长袍裹得严实，看不出是男是女。对方始终一言不发，只顾低头操持舵把，小船在冥河上快速行进，不一会儿便驶到岸边。
　　“你们从这条小路上去，就可以绕过那些守卫看到转轮镜台了。”神秘人用手指了指那条悬浮在半空的石阶，声音依旧含含糊糊的。
　　慕容紫英和柳梦璃虽不能确定对方是友是敌，但觉得神秘人的给人的感觉甚是熟悉，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听过这声音。或许这人也是故意要隐瞒身份，才将声音压得奇奇怪怪的。
　　几人谢过之后往上面走去，云天河在最后。神秘人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怔怔地留下泪来。
　　“太好了……你总算又能……”细碎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来，很明显是女子声气。
　　云天河走了两步，听到声音后忽然定住了。他慢慢回过身，脸上是既惊讶又不敢相信的神情。
　　“你……你是……”他朝神秘人走近，伸手欲摘掉对方的斗笠，“不……让我看看你的脸……”
　　神秘人转身想逃，云天河的动作却比她更快，抢先一步抓住帽檐，然后用力一掀。庐山真面目露出的一刹那，两人同时呆住了。
　　慕容紫英和柳梦璃已经上了台阶，听到响动又返了回来，一见这景象也都愣了。
　　“菱纱……”少年翕动嘴唇，颤抖地念出了几百年间想念无数次的名字，“是菱纱……真的是菱纱……”
　　女子还是那么爽朗爱笑，早逝让她一直保持着当年少女时的模样，青春美貌不逊昔日。此时的她早已是泪流满面，却兀自嘴硬道：“我又没改名字，你叫那么多遍干什么？”
　　云天河听着妻子熟悉的娇嗔声，傻傻的只是笑，眼泪也不去擦，眼神一直定在韩菱纱的脸上没移开过。
　　“猪头……你看得都发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