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惑》邈然然

22、绿姬，绿娥

　　他看着我歇斯底里的样子，似乎有些明白，他抹了一下嘴角，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姐妹？”
　　“我们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绿姬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在我心里，我就是绿娥的姐妹，唯一的姐妹！”
　　“你不叫绿姬，你的真名是什么？我想知道你的真名是什么。”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再绿娥身上。
　　“马莲娜。以你的能耐你会打听不出我的真名吗？”
　　“我更想你亲口对我说。”他舔了一下嘴唇，喉结滑动，目光好像要把我穿刺。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说：“我是来报仇的，希望你对我保持距离。现在我想知道，绿娥，你把她怎么了？”已经没有伪装的必要，我必须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什么送入虎口的羊羔，我是带着仇恨来的，我会受持利刃，不吝于刺入敌人的胸膛。
　　“报仇？报什么仇？”他轻笑着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绿娥是你害死的，你想我报什么仇？”我鄙夷道。
　　“她是自杀的，在就酒店跳的楼……”
　　“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自杀？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些事，她怎么会选择这条路？”
　　面对我的指纹，他沉默了半晌。
　　“你是为她来的，接近我，其实是想给我一记重击，好解你心中的悲愤，你说有了麻烦，想得到我的庇护，也只是一个借口……”他喃喃地絮叨着，好像反倒是我有负于他。
　　我止不住地冷笑，说：“不要表现得那么无辜，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那么单纯，可你还是应承留我在身边。”
　　“你吸引着我，我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你，而我就是那么幸运，你自己找上我了，我有什么理由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初听见你的名字，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让我想到了以前的那个女孩，但真正吸引我的是你身上特别的气质。”
　　“你不是说我像绿娥吗？你怎么会联想不起来？你喜欢像我，像绿娥这样无助的女孩子，向你求助，视你为依靠，而你，却总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就露出你狰狞的面孔。”
　　“不！你不像她，你怎么会像她！你像的是其他人……”他眼里又露出那种貌似深情却郁积着恨意的表情。
　　“谁？”我又忘记了，我是为绿娥而来，我对他嘴里的那个人不免发生了兴趣，我想知道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矛盾和无可奈何。
　　“你知道吗？你现在像一头发怒的小兽，这样的样子会对我有更致命的吸引力。”他貌似故意岔开话题，但他的表情似乎不仅仅是岔开话题这么简单，他没有把□□熄灭的意思。
　　我退到放行李的地方，从袋子里抽出一把刀——是我从魅的厨房里拿的一把水果刀——指着他。
　　“我不知道你有多么厉害，但是，我想你也是血肉做的的身躯……”
　　“哈哈！你说的报仇就是拿着这种东西来恐吓我吗？”他突然站起来，话没说完就夺下了我的刀，“你不应该带着这种东西，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
　　我不但被夺了我唯一的武器，还被他推倒在床上，他欺身上前，把我压在身下，说：“你的朋友很美丽，但她是自杀的，我没有逼迫她做任何事，如果我知道她心里的一丁点想法，我会及时阻止她。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感谢她——因为，是她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
　　我能说他无耻吗？不，他是彻底的恶魔，善与恶已经颠覆。如果我手里还有一把可以刺进心脏，割破皮肉的刀，我会毫不犹豫地扎进董文毅的胸膛。
　　他的坦白让我无力愤怒，无力质问。
　　我想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再也不反抗，只睁着两只无神的眼睛，像个没有思想的玩具。
　　“你真的恨我。”董文毅盯着我空洞的眼睛，我不去看他，不集聚自己的眼神，只盯着某个空空如也的地方，“你真的恨我。因为她恨我！”他狠狠地一拳打在我头顶的地方，我无动于衷，“可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不开，你恨我没有理由！为什么……你们都要恨我？”他突然放开我，一言不发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言不发地离去，他的脸，就像瞬间被冰冻过一样。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让血液流回自己的心脏，但我不敢起来，我害怕那种眩晕的感觉，只得躺着，思绪陷在空茫的飘飞之中。
　　“绿姬！”
　　“绿姬！”
　　有人在叫我，叫着我的那个名字。我想起我对绿娥说过，我想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和她差不多的名字，好像我们就是一对亲亲的姊妹，好像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我们总是相互喊着对方，然后手拉手对着哈哈大笑。
　　“绿姬！绿姬！”
　　“绿娥！绿娥！”
　　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绿娥眼睛里燃烧起来的火焰，她是多么愿意我和她成为一体，不会分离。
　　可绿娥却为了她想要有一个完整的家，想要家的温暖的愿望，离开了我，我恨过她，只不过这恨，现在变成了什么呢？
　　愧疚，罪恶感，想要急于再次表明我对她的忠心的焦虑感，我知道她在等着我，等着我……
　　“绿姬！”那人声音近在耳边。
　　我回到现实，一张美丽无比的脸，化着精致的妆容——董夫人！
　　“走吧！你走吧！他现在还不会来。”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真诚地看着我，嫩白的手扶着我的肩，犹如救世的菩萨。
　　我对着她，没有想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来，我面对着她，竟然感觉十分委屈，几乎要伏在她身上呜呜地哭泣。
　　“如果你要走，我会带你离开。”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我突然明白绿娥说被她折服的意思是什么。
　　她的温柔，就是母亲的温柔。
　　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曾经对她有所猜忌。
　　“你能把它还给我吗？”我呜咽着说道，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此刻的我，是有多楚楚可怜？
　　“你说的是这个吧？”她从身后的小包里拿出那把属于绿娥的梳子，绿娥唯一留下来的我的想念。她把它放在我的手里，说：“带着它，回去吧，不要再贪恋，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丢了吧。”
　　我捧着绿娥的梳子，抽泣了一阵，却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她的笑容像雪一样化去，成为刺骨的冰水，冒着冷气。
　　“你不该……”
　　“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留下来？”我收起它，尖刻地问道。
　　她愕然看着我，然后突然哈哈大笑，涂着红色唇膏的嘴变得可怕。
　　“我就知道……你绝不是你表现的那么柔弱！知道吗？你几乎要骗过我了！”她咯咯地笑着说。
　　“如果不是因为绿娥，我也会被你迷惑的。”我冷冷道。
　　“那么……你是来……为她伸冤的？”
　　“你故意把她的东西露出来给我看，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上钩？”
　　“哈哈……太有意思了！你比她可有意思多了。”她伸出尖细，白嫩，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脖子，像兽类的爪子，划过肌肤，生疼着战栗。
　　“她太弱了，还没开始玩，就自绝了。而你，似乎更加坚韧，能够把自己的恐惧隐藏，压制。我知道他一见你肯定就难以自拔，果然，你这么快就被他弄到这里来了……哈哈！董文毅！你什么事瞒得过我！”
　　当她说到董文毅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有一股非常大的怨气。董文毅说“为什么你们都恨我”，这个“你们”，原来指的还有她。我突然明白了。
　　这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绿娥她，其实是你逼死的……对吗？你妒忌，你疯狂，你无处发泄，于是你的恨意都落在了一个无辜的人的身上。这把梳子，是他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抢来的？你那美丽的面具也应该拿下来了吧！”
　　“哈哈！无辜？她无辜？真好笑！你不知道你那个亲爱的姐妹是如何无耻地在我面前公然表演的，你不知道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她走，离开，可她呢，是如何侮辱我的，是如何说出一番大义凛然的无耻的言论的。绿姬，你真的是她的姐妹，如果是，你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姐妹？如果不是，你又怎敢在这里毫无事实根据地指责别人？”
　　我承认我没有理性，但要我相信谁，我只会相信绿娥，即使错了，我也无悔。
　　“你们都害怕了吗？终于也有人为了那些被欺骗的，被损害的，被压迫，被侮辱的人伸冤了，你们害怕对质吗？绿娥，只是其中的一个，你们残害的女子，不止她一个，你能对着这些人说，你们没有任何责任吗？”我把魅给我的资料甩到她跟前，那一个个明眸善睐的女子，如花般灿烂，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她再也笑不出来，阴沉地盯着我，说：“怎么？你要充当一个正义的使者，为这个世界带来光明？那你能照亮这些人的皮囊，看见她们内心一片腐烂的沼泽么？”
　　“不准你这么说！”我咬牙切齿，我不允许她这样说绿娥。
　　“是你在害怕吧，哈哈……”她又开始阴冷地笑，“你多么害怕那个在你心中如花仙子一样的人，揭开真相却是不堪入目，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啊！给我走开！”她的笑声让我脑袋疼，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她，向门口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