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凝香》程九

7、第 7 章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
　　喜烛早已流尽蜡汁，贴着大红喜字的窗外，光线开始慢慢转亮。述震半卧在躺椅上，手里的汉白玉烟袋，散着袅袅青烟。
　　这房间的一切，本来都是他十八年来再熟悉不过的。
　　但此时，诺大的屋子以及这些陪嫁新置的桌椅器具和古玩字画，统统笼罩在了茜素红的妖艳之下。抑重陌生的让他有些胸闷。
　　述震的视线移到雕镂花空，螺钿精致的紫檀大床上。
　　艳红的棉被中，女人白净的背露出大片，衬的那头散乱一床的发更加乌亮。述震就那样一直看着，一直到视线涣散。
　　旁边洗漱木架上，铜盆里的蜜水散发出丝丝甜腻气息，让思绪瓢远的述震觉得更加闷结。卧房，曾是让他感觉平静的地方。这儿只有他自己，他的喜怒哀乐，一切心绪都隐没在这里。
　　如今，只有他睡过的床上，竟躺上了一个女人。
　　仿佛就像这个女人，突然的闯进了这最后的屏障，搅扰了他心中仅剩的静匿。
　　述震拧起眉头，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笑话，他不相信婚姻可以牵制住自己什么，一个女人可以牵制住自己什么，即使她是最尊贵的公主，挂着自己妻子的头衔。

　　他必须要离开这里，透透气！
　　述震一个翻身起来，换上了九蟒五爪的香色朝服和红宝顶戴。走出屏风时瞥到床上，才发现那细腻皮肤上的处处瘀痕。
　　述震一皱眉，顿了顿，随即推开门，跨出屋外。
　　宫里的太监、听房的仆妇们早已在门口候着了。“王爷吉祥！”一见到述震，奴才们个个都开始哈腰行礼。
　　“起吧。”述震示意。
　　“给睿王爷道大婚喜了!”一位老公公上前回话“时辰刚好，奴才奉圣上旨，特来侍奉您前往宗祠行礼朝庙。”
　　“嗯。”述震转身对仆妇们交待“你们过会再伺候福晋起身吧。”
　　“喳——”众人一并回话。
　　“王爷，请动身吧。圣上已经在太庙了。”
　　述震一点头，跟随几名太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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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全身像散架了一样酸软无力，锦容睁开了依旧困顿的双眼，可无力起身。侧转一看，他却并不在……
　　“啊！——”想到此才发觉，自己在锦被里的身子是完全赤裸着的，这让她完全想起了昨夜的同房。锦容不禁羞的缩回被中。
　　“公主！”听到动静的红珠连忙推门进来。
　　“唔……”可就在里屋的门推开的一刻，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着实让红珠吓了一跳。
　　那是种男女交欢过后的特殊气味加上了屋里点的熏香。红珠虽是个不懂人事的丫头，但还是不禁的脸红起来。

　　“福晋，该起了！”红珠身后跟进来几名仆妇，手里拿着棉巾、衣物。
　　“来，奴婢扶您起来。”一位麽麽为锦容穿上贴身的袭衣,搀她下了床。而另一个老麽麽则在铺整好床禄后。抽走了那条垫在塌上，血痕斑斑的白绸……

　　按照祖宗的规矩，锦容进门第一天，必须要给长辈——睿王府的老福晋请茶行礼。所以锦容梳妆整齐后，便在红珠的陪同下，朝上房走去。
　　头梳燕尾髻，顶饰玉钿珠花。身着边饰绛紫色衫,外着红色大云头背心，领扣黄色绣纹带子, 裙边镶有黑色绣花栏干，足着红色弓鞋。一身丽服再衬上那浓艳妆容，让锦容显得更加华贵非凡。
　　锦容有些别扭。虽然知道是上好的绸缎，但她还是不习惯这么华丽的服饰和浓郁艳丽的妆容。
　　“福晋吉祥！奴婢晓月给福晋道大婚喜了！”到了上房，一名小婢已经候在了门口。她朝过来的锦容请了个安“今个是福晋向上房行礼。老福晋说，您到了不必通传，直进便可。老福晋已经在等您了。”
　　“嗯。”锦容微微点了点头，心着想眼前这个容貌俊俏的小婢女，真的是灵巧机敏。
　　“福晋，请随奴婢来。”晓月指引锦容和她身后的红珠进到房中。
　　“老福晋，福晋来向您请茶行礼了！”晓月上前，对坐在屋头方桌边红木椅上的妇人回着话。
　　听到婢女的回话，一身棕绸金丝褂袍的妇人，停下了手中拨弄的玛瑙佛珠，慢慢睁开了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双眸。
　　真美！这是锦容唯一想到可以形容眼前这位妇人的两个字。
　　锦容虽从小长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可那样雍容华贵，风韵万千的女人，却是她鲜少见过的。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及她的美丽。
　　岁月没有磨灭她的容颜。料想当年，她又会是个怎样颠倒众生的美人呢？
　　“公主…公主…”看呆了的锦容竟然忘了行礼请安，直到红珠在后面拽着她的衣袖，她才恍然回神。
　　“啊…”锦容连忙跪下身来，身后的红珠也一并跪了下来“容儿见过额娘。”说着，锦容接过晓月端来的香茶，递到对自己微笑的老福晋面前“额娘，请用茶。”
　　老福晋接过茶，浅饮了一口，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后，对锦容说“公主，快请起吧”
　　“谢额娘。”锦容悄悄地松了口气，在红珠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真庆幸，老福晋是这样温和的美妇人。她有了个好婆婆。
　　“这真是皇恩浩荡，公主能下嫁睿王府，是我们瓜尔佳氏祖上积德。以后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好公主的”老福晋笑容加深，对于这门亲事，对于眼前这个识大体的皇家公主，她十分的满意。
　　“额娘您别这么说，既然容儿嫁到睿亲王府，就是睿亲王府的人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媳妇儿了。我会好好伺候述震，孝顺您的。”锦容受宠若惊的回着话。
　　“好，好孩子！”老福晋有些激动地握住了锦容的手，锦容的知书达理已经打动了她的心，她已经喜欢上了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你真是我的好媳妇儿！”

　　不久，锦容便告退了。
　　老福晋看着锦容远去的背影，竟叹了口气。她这心里没有底。她不知道这个毫无城府的稚□□子能否撑起这个纷繁复杂家，温暖那颗封闭寒冷的心。
　　难不成那孩子终究会跟自己一样，一辈子也无法得到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
　　“可怜的孩子，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老福晋双手合十，拨弄起佛珠。嘴里念的，依旧是那段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