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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5章 波涛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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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三月,皇后乘玉轺,着黄罗鞠衣礼服,携内外命妇至先蚕坛,行亲蚕之礼。
后宫女眷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显得格外美丽幽静。夏莞乐得清闲,溜出昭阳殿,抱着游玩观赏的心态走走停停,途中遇到他人就绕道,不过百密终有一疏,当夏莞实在忍不住那淡淡芳香的诱惑。瞧着眼前晶莹芬芳,剔透如雪的纯洁花朵,趁四下无人之际,缓缓伸出手,想要辣手摧花时,一片阴影罩来,照在身上的阳光刹时消失,沉重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
夏莞心一凉,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收手,微笑,再抬头,当来人面孔映入眼帘时,唇角笑容蓦地消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冤家的路可以窄到如此程度!
阴影的惊讶不亚于她,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攫住她的下颚,阴郁的眸子微眯,缓缓吐出令她胆战心惊的字眼:“原来是你!”
夏莞后退一步躲开他的碰触,装傻道:“杨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杨行舟不屑冷笑:“你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
夏莞傻气不减:“奴婢还是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还给我装傻!”杨行舟恼怒之下大手欺上她的肩。
夏莞吃痛甩开他,吼道:“是我又如何?”
没想到她突然承认,杨行舟愣了愣,冷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混进宫来的?”说着,粗鲁地拽起夏莞,“走,随我去见陛下!”
就像老鹰拎小鸡一样,杨行舟揪着夏莞的后衣领,轻松地拎起她。夏莞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四肢胡乱地扑腾着,杨行舟不为动,大步朝芜元宫走去。
夏莞见他来真的,登时慌了手脚,想起杨行舟和楚长歌关系似乎不错,情急之下脱口喊道:“我是前些日子被云清王送进宫来的,大人冤枉我了!”
杨行舟果然中计,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夏莞,有些惊讶:“你说什么?”夏莞趁机要求他放自己下来,杨行舟犹豫了下:“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他说完突然松手,夏莞不及防备,一下子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她泪花纷飞。
杨行舟这才觉得过了,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经得起他如此粗鲁的对待,心里虽然有些不忍,却也没有伸手去扶。
夏莞忍着痛自己爬起,杨行舟皱眉问道:“你既是云清王府的人,又怎会入宫来?”
夏莞硬起头皮开始瞎掰:“王爷见奴婢乖巧伶俐,便送奴婢进宫侍候皇后娘娘。”
“你是玉宸宫的人?”
夏莞点头,虽然现在不是了。
“那一个月前你为何会要冒充湘王府的人?”杨行舟也不傻,不会被她几句话就糊弄过去。
“呃……奴婢只是想见识一下天泉楼的气派,但那守卫不让进,所以才……”
杨行舟寻思片刻道:“你既是云清王府的婢女,又是怎么溜出来的?”夏莞欲哭无泪,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敏锐呀?
“奴婢那时还不是云清王府的婢女。”
杨行舟摸着下巴一副疑惑状:“你的说辞看上去天衣无缝,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杨大人不是和王爷交好么?不如去求证一下。”夏莞很诚恳地建议,她相信楚长歌既然没在皇后面前揭穿她,应该也会帮她在杨行舟面前圆谎。
杨行舟却以为夏莞故意把他支开,嗤笑道:“把我支开,你好逃之夭夭?”
夏莞微微动怒,挑眉道:“那杨将军想怎样?”
杨行舟倒被她问住了,沉着脸不说话。夏莞径自低着头,玩弄着脚下的石头。
两人正僵持不下,一记低笑声蓦然响起:“行舟,瞧你把人都吓坏了。”
话落,眼前多了一双青色缎面,绣工精致的皂靴。
这声音夏莞听在耳里宛若天籁,抬眼望去,靴的主人正立于她前方,双手负于背后,乌黑的瞳眸笑意深深,俊美的脸上挂着一抹促狭。
夏莞如见救星,几乎是跑着奔到了他面前。
杨行舟也是一愣,随即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长歌瞄了夏莞一眼,散漫道:“不早不晚,该听的都听到了。”
“如此说来,她说的都是真的?”杨行舟下巴一扬,指了指夏莞。
话出口的那一刻,夏莞瞬间紧张起来,暗中绞紧楚长歌的衣袖,微微侧脸与他对视,眼底充满无声的恳求。
楚长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撒起谎来轻松自若:“她说的自然是真的!”
两人向来交好,杨行舟深信不疑,只是仍有不满,斜眼瞅着夏莞道:“她看起来刁钻古怪,你确定她能侍候好皇后?”
夏莞黑了脸,这个杨行舟还真是不客气,当着她的面批评她!
楚长歌一脚虚踹过去:“你少操这份闲心!”
“如此说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杨行舟摸摸鼻子,悻悻离开。
又躲过一劫,夏莞庆幸之余对楚长歌充满了感激,难得诚恳地向他道谢。
楚长歌不语,径自盯着夏莞直看,脸上的笑容颇耐人寻味。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夏莞顿时心跳加速,红着脸避开,暗骂自己不争气,被他乱了心神。
楚长歌突地直起身子,敛了笑容:“你们怎么认识的?”
天外飞来一笔,夏莞一怔,旋即明白他话中何意。
听完夏莞的叙述,楚长歌目光闪了闪,斜睨着她:“你招惹的人还真不少。”语气淡然,不知是指责还是嘲讽。
夏莞不解,她还招惹谁了?
楚长歌好心地为她解惑:“你真以为湘王没认出你来?”
夏莞惊骇莫名,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莫名的愤怒激得她口不择言起来:“既然这个你知道又何必问我和杨行舟之间的过节湘王没有告诉过你吗?我想他有告诉你,你却偏要再问一遍,不就是想试探我吗?试探我对你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云清王对一个小小的宫女如此费尽心思,不遗余力,不知意欲何为?”
话语间浓浓的讽刺意味令他皱起了眉,,反问道:“那你混进宫来又意欲何为?”
夏莞为之语塞,瞪着他半晌方挤出一句话来:“我是无意为之,你是有心谋之。”
楚长歌不置可否,看她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逗弄之心骤起,懒懒地环抱双臂,悠闲开口:“对本王出言不逊,饶是本王不予计较,有心人见了怕也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夏莞充耳未闻,拿他的威胁不当回事,一丝邪笑悄然爬上嘴角,下巴朝她身后一努:“瞧,你身后不远处走来一位有、心、人!”
“哪有?”夏莞反射性地回头,身后哪有人?又被戏弄了!回身却见罪魁祸首敛了嬉笑之色,神情是难得的正经。
他……露出这般神色是要跟她说什么吗?夏莞一阵心慌意乱,紧张地手心直冒汗,“你想干什么?”
“你现在是贤妃身边的人吧?”楚长歌缓缓说着,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她。
贤妃,与贤妃有关!夏莞心头突突乱跳,意识竟有些恍惚。
楚长歌轻轻吐出四字:“监视贤妃!”
恍若晴天霹雳,夏莞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呼吸都紧张起来。贤妃的手段她自进宫起就见识到了,那样狠毒的女人……她只觉背脊发凉。
“你想出宫么?”楚长歌撒出诱饵,见夏莞眸中一闪而过的光亮,他心知押对宝了,笑道,“你若做得好,届时我可以帮你出宫。”
夏莞有丝心动,也有些犹豫,她想出宫,却又惧怕贤妃的手段。但若是不答应楚长歌的要求,他若是抖出她的身份到时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夏莞终于明白他为何不在皇后面前拆穿她,原来是早有预谋,想利用她监视贤妃,不对,不对,她当时是皇后身边的人,他怎会预料到她会成为贤妃的侍女……
想了半天,夏莞却理不出一丝头绪,惊疑不定地看着楚长歌。
楚长歌很有耐心地等着,好半晌才问:“考虑得如何?”
夏莞沉默了下,霍然抬头,眼里最后的迷茫被坚定所取代,“我要……怎么做?”
楚长歌似乎很满意她的识时务,微微一笑道:“听其言,观其行,有任何举动报于我。”
“你不住在宫中,我又无法出宫,怎么告诉你?”
楚长歌不假思索道:“宫城西北角有一废弃的宫殿景和宫,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柳树,你每日将贤妃的情报写下然后埋在柳树底下即可。”
他侃侃道来,说话间毫无一丝停顿,看来早就算计好,夏莞心里冷笑,面上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不会写字。”她确实不会写毛笔字,所以算不上说谎。
楚长歌蹙眉,显然忽略了这个因素,寻思片刻道:“若有异状,你在柳树上刻个标记即可,我自会寻机问你。”
和楚长歌达成协议后,夏莞看了看天色,估摸这贤妃这会应该已经回宫了,脚下步伐加快往回走去,途经玉宸宫,远远便瞧见青苹伫立在宫殿丹陛之下,发现夏莞后立马迎了上来,拉着夏莞来到一假山隐蔽处,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夏莞皱眉,见她一副谨慎的样子,不由压低声音询问。
青苹注视她片刻,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夏莞好奇地凑上前,青苹倾身快速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夏莞震惊地望着她,将信将疑:“你为什么要帮我?”
青苹依旧冷若冰霜:“信不信由你,我言尽于此。”说完转身离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夏莞匆匆赶回昭阳殿,正好赶上贤妃午休醒来,侍候她梳洗打扮后,膳房刚好盛上膳食。
秋叶先用银针试毒,无异状后,端起汤盅,缓缓倒进青瓷小碗少许,盛到贤妃面前。正当贤妃伸手去接时,夏莞一个箭步上前打掉瓷碗,浓汤洒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殿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