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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故人心易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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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被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这个奇怪的想法理清头绪的时候,小腹中却突然传来阵阵瘾痛,不祥的感觉传遍我身体的每一处。
果然随行的太医一番诊治后,就告诉我和李元昊,受行刺惊吓,胎像不稳,需得静养调息为宜。
因此,原本打算过祭礼一过就打道回宫的李元昊,临时决定带着我天都山多住些时日,待我胎像稳定后,再回宫。
无暇理会李元昊这番动作的真心假意,我心中却是悔恨不已。当日刺客行刺,若不是我抱着侥幸心理,想借着刺客逃脱李元昊的控制,又怎么会主动让他胁持于我,从而动了胎气!当真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作孽的是我,不要让我的孩子受苦!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是我与我的丈夫耶律重元的第一个孩子啊!
跪在神像前,我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希望这天都山上的每一尊神像,都能听到我的祈祷,保佑我可以顺利生下我的孩子。
可是就像以前我口无遮拦时,最爱说的那句‘神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一般,对于我这个临时抱佛脚的信徒,天都山上的有的神明都没有理会我每日的祈祷。
天都山上的这个冬天,注定是严冬寒月,我最终没有保住我腹中的胎儿,而是在一日一日从腿间流出的那些鲜红中,从绝望走向了崩溃!
当随行的太医,在半个月后,最终向我和李元昊宣布,我腹中的胎儿已然死去,若不行针药将胎儿从我体内清除,我也将性命不保。
我在李元昊的怀中挣扎着不肯让太医行针药,因为我死也不相信,我和重元的这个孩子,在我肚中还不足三个月,就要这样离我而去!
李元昊抱着崩溃边缘的我,不停地在我耳边说着抚慰的话,同时将他的吻不停地落在我的发上,额头,面颊,眼角……
等一切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如死尸一般,木然的躺在榻上,睁眼看着上空的尘埃,眼泪却泉水般涌个不停。
前尘往事,林林种种,就像电影一般,在我的眼前翻过,心中却只有一个声音:我做错了什么,惩罚我!!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
没有回答,也许正如这天都山的一位长老曾无意间对我说过的话,这一生遇见谁,他便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想遇却总也见不到的人,便是你生命中不该出现的人,这都有原因,绝非偶然。
可是我无法释怀,我与重元的孩子,在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重元的时候,这个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难道也是因为他原本就不该出现吗。如果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那是否印证了我与重元的夫妻缘分也走到了尽头。
看着眼前的李元昊,紧锁的眉头下,黑眸中流露出无尽的担心与心疼,我心里却是再也激不出一丝波澜。
李元昊,这个曾经让我心动的男人,也是我的初恋,如今却已然成为了我心中的一道伤痕,一个可以让我痛得体无完肤的伤痕。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可从未认识他!
可是如今我已入地狱,那,李元昊,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因为我小产后也需要静养,李元昊便又多在天都山住了月余,待到元宵节前两日,方才在朝中大臣的一再恳求下,带着我重新回到兴州城内西夏皇宫。
不仅如此,李元昊更是下旨,在天都山为我修建行宫,以便日后与我能常去天都山小住,消夏也好,祭祀也好。
李元昊见我日日流连于天都山的各窟神像前,以为我喜欢上了那里的神像与山水树木,却不知,那里正是我的伤心地,如果可以,我绝不想再踏足一步天都山。
如果说,先前因为我身怀有孕,我尚且有所顾忌的话,如今我却是全无顾忌了。若说李元昊不肯放了我,是因为对我还有一段情的话,不如更应该说是他的那份不甘心,不甘心失去,不甘心得而复失的那种挫败感,那我就成全你,让你的这份不甘心,荡然无存,消失殆尽!看你心中还能剩下几分往日的真情!
回到宫中,李元昊虽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对我寸步不离,但我依旧住进了李元昊的寝宫内,与他同吃同住同行。
入夜时分,我不再抗拒他拥着我入眠,他却也不再对我有不轨之举,只是将我轻拥入怀,与我低声叙语,执手轻吻。
我知道,他在竭力克制自己,想用他这种所谓的柔情,抚平我的心中之痛,找回我与他之间的曾经有过的那份真情。
可是如今的我,心中剩下只有冰冷的决绝。
元宵节这天,依然还是寒霜残雪,却有阵阵花香幽幽传来,睁开眼睛,身旁的李元昊已不知去向。
起身向着那时有时无的花香走去,刚走到廊下,却猛然看见后院庭内,十几个大缸内栽种着碗口粗不同种类的梅花,红梅、腊梅、绿梅、白梅竟在这一刻,同时在阳光下绽放,五彩缤纷,花香沁人。
忍不住走上前去,站上一株红梅树下,伸手折下一枝来,只见这红梅花蕊上依稀还挂着晶莹的薄霜,却又更显其风姿绰越。
昨日这里都还是空空一片,今早却是被这十几株梅花妆典的如此妖娆多姿,冰冷的心上,也牵出一丝暖意来。
身后突觉一暖,回首望去,却是李元昊,已将手中的披风为我披好,笑意融融地看着我:“春晨尚凉,你身子还未大好,该多穿些再出来!”
转回头避开他眼中的柔情,只淡淡地问道:“哪里弄来这许多梅花,竟能在这同一时间绽放,兴州城内怕是难寻得这样齐全……”
李元昊拉过我的手握住,眉着微皱,不答却反问:“手怎么这么凉……”说着,也不由我挣脱,径直拉着我走回廊下,垂眸看了看我,又从我手中那只红梅上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红梅,抬手插入我的发间,方手又笑道:“你近来日日懒梳妆,人也瘦多了,今日有这红梅一戴,方又显国色天香之姿。”
对于李元昊的调笑,我淡淡一笑,算是回应了,回到屋内,准备梳洗一番,回身时,却见李元昊歪在榻上施施然的冲着我笑。
我懒得理他,简单洗潄了一番,便坐在铜镜前,拿起羊角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起头发来,发间那朵红梅也被角梳梳落在地。
懒待去拾,正将头发随意挽了起来,一抬眼,从铜镜里却看见李元昊走到身后站定,也从铜镜内看着我。
看我手没动,李元昊竟伸手将我手中羊角梳接了过去,在我的发上一下一下的梳了起来,末了,双从妆盒里选了一只白玉簪子出来,插入我的发间,方才弯下身来,脸贴着我的脸,冲着铜镜内的我笑道:“知道你喜欢妆扮的素净些,可今儿个是上元节,夜里有宫宴,你也该略施些胭脂才好!”
我抬眼看了看镜中的李元昊,终是一叹,当初情谊深浓时,他待我尚无如今这般小心翼翼,今日这样百般迁就怜惜,不知能持续多久。
心下黯然,又见镜中的他,眼神之中竟满是眷恋之情,终不忍心拂了他的意思,取了些桃花胭脂,在脸颊上轻扫一层。
见状,李元昊颇为高兴,伸手在我脸颊处轻滑了一下,赞道:“我的双儿,果真是国色天香,只淡扫脂粉,便已倾国倾城!”
站起来微一侧身,推开身前的李元昊,轻啐一口,径直向外间走去,却见外间桌上早膳已经摆好,便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已有宫女拿了一副碗筷过来,我微顿,出声问道:“你吃过了?”
李元昊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微点了点头:“原想等着你起身一起吃的,早朝有些事要商议,就胡乱吃了些,回来正碰上这些花送到……”
喝了两口粥,想起什么,叫一旁的宫女再拿了一副碗筷过来,递在李元昊面前,冲他噜了噜嘴:“先前既是胡乱吃了些,这会儿就再喝些粥吧。”
我知道李元昊吃东西不讲究,速度又快,素来也不爱吃这些清粥小菜,嘴里虽这么说,但却知道李元昊并不一定会再吃这些。
不料,李元昊,半瞬愣怔后,却像是很高兴一般,拿起碗筷,竟真的喝了半碗粥,又吃了些小菜,方才作罢。
用过早膳,李元昊便陪着我一直在□□赏花,这些梅花原本应该花期不同,如今竟是同时绽放,想来是费尽了心思。
思及些,未免又看向身旁的李元昊,他如今虽然容貌并未大变,但和当初我认识相恋的那个霸道太子,却又如此不同。
入夜时分,上元节的宫宴,异常热闹,上至宫中妃嫔,下至王公大臣携其女眷,都是盛装出席。
尤其当几百盏心愿灯缓缓升起的时候,众人无不惊叹讶异,齐齐看向空中飘浮的这些心愿灯,啧啧称赞。
身后的李元昊,揽在我腰间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箍得我有些生疼,我回眸望着他,想到这应该是兴州城内第二次升起这么多的心愿灯吧。
多年前,也是上元佳节,这些如同两颗重叠在一起的心形孔明灯,带着跳动的微弱光亮,在兴州城内各处缓缓升上天空。
同样又是上元佳节,也是兴州城,只是这一次是在西夏皇宫内,我再次望着这些天空上的心愿灯,如同星夜里的那些明亮的繁星一般,将整个皇宫城照耀得如同白昼,如梦境一般让人痴醉。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