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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拼花镜 ...

  •   手机在地板上急促呼叫。
      周青淳就这样被叫醒了。天似乎已经亮了,房子内的窗帘都紧闭着,室内像山洞一样暗。
      “青淳,你在哪儿?” 汪禹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在哪儿,我在哪儿…”周青淳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哼哼唧唧半天才说得清楚:“我在我家的对面...。”
      “对面?哪里对面?”
      “曾心言这里…。”她说。
      “你怎么会在她哪里?我在你家门口按了很久门铃,以为你出事了。十点半约了人,现在都快十点了,你赶快回来啊!”
      周青淳如梦初醒,从昨晚到这一刻,她丝毫想不起今天有约的事。汪禹城早在一星期前已经告诉她今天要跟一家未曾合作过的出版社洽谈小说出版的细节,她竟然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挣扎起身,脚边不慎踢到一个什么东西,是一个画架,上面架着一幅素描,深深浅浅的几笔甚是洒脱,简单的构图,素描的是一个女子,修长的身材,短短的头发....。
      这是谁?似曾相似的一个人,是她吗?
      难道曾心言整夜没睡,就画了这幅素描?
      正看的出神,曾心言出来了,手里端着一杯什么东西朝她走了过来。
      “早安。”曾心言说。
      “早安。” 周青淳边揉眼睛边对她说:“我忘了今天约了出版社的人。”
      “先把这个喝下去。”曾心言坐下来,把手上的热饮料递给她。
      “这是什么?”周青淳接过来,杯子立刻温热了她冰冷的掌心。
      “茶。可解酒的。”曾心言说。
      周青淳一口气灌下去,笑嘻嘻的说:“原来你家真的是茶楼。”
      曾心言一夜都没睡好,两个黑眼圈很明显,周青淳发现到了,她指指她的眼袋说:“你这里很黑,昨晚去做贼啦?”
      曾心言有点尴尬。
      “是我打扰了你,害你没好觉睡,这是你画的吗?”周青淳指着面前的素描。
      “昨晚睡不下,随便画画的。”
      “随便画?可是画的真好。”周青淳说的是真心话。
      “你头疼不疼?”曾心言问她。
      “不疼。”周青淳轻飘飘的站起来:“谢谢你的酒,还有这个。”她把昨晚盖在身上的温暖毛毯交还给曾心言。
      “不该让你喝酒的,你不是个能喝酒的人。” 曾心言在责怪自己。
      “可是,我喝的很高兴,生要尽欢,高兴最重要。”
      周青淳在沙发底下找到自己的鞋,她穿好鞋,有点依依不舍的说:“我得走了,汪汪在等我,每次约了人,这家伙都要预先到我家,好像怕我落跑似的。”
      “你就这样回去?”
      周青淳垂下头打量自己,衣服还是昨晚穿来的那一套,就是被她睡的皱了一些。
      “是头发很乱。”曾心言往她头顶上看去,她的短发此刻都好像钢丝一样,刘海那部分都起立了。
      周青淳下意识用手去抓抓头发,就像小孩子一样。
      “大作家要照顾一下形象,搞不好楼下出现要找你签名的读者。”
      曾心言很快弄出一只梳子,也不多说,就替周青淳梳头发。
      周青淳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也不动,乖乖地站在原处,她还闭上眼睛,像猫一样乖巧又顺服地让主人给自己梳理着矜贵的毛发。
      曾心言发现周青淳的头发是挑染过的,黑色和棕褐色互相的交错着,她的发质原来柔软如丝,只是习惯了用发胶,发胶的坏处是用过后会让头发变的又干又粗。
      “可以了。”曾心言说。
      “噫,头发太短,那么快就梳好,我要留长发来让你梳。”周青淳意犹未尽,淘气的说。
      曾心言作势要敲她,周青淳闪也不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还顺势拉住了人家的手。
      轻轻一握,周青淳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曾心言只是凝视着周青淳,在很近很近的距离,她发现她是多么的年轻,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没有秘密,没有心事,更没有风霜。
      这样的年轻,这样的清爽,她也曾经有过,然而,正好也是一个人的年轻可以伤人于无形,可以任意妄为…。有时候,她害怕太年轻的人,太年轻的心。
      昨晚,曾心言失眠了,周青淳却没一回事似的一觉到天亮。可见,两个人,不同的年纪,不同的经历,便有迥然不同的体会和心情。
      曾心言突然感慨万千,可是,温柔的情绪此刻还是充满了她的心。
      不知道是谁拉着谁,她们慢慢走向楼梯口前的走廊,没有人有放开手的意思。
      周青淳留意到快到楼梯口的墙壁上靠着一个有半个人高的椭圆型镜子,边框上绘制着一道弧形的线条,沿着线条的走势是夺目的玻璃马赛克拼花,极致斑斓典雅。昨天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有留意到这么漂亮的镜子。
      “好美的拼花镜!是你做的吗?”周青淳问。
      曾心言点点头:“三天前才做好的。”
      “我好喜欢这个拼花镜!它一定是个非卖品!它一定要是个非卖品才好!”周青淳抚摸着镜框,无限欣赏的说。
      曾心言只是微微一笑。
      周青淳在那面镜中看着自己和曾心言。没由来地,她突然想起汪禹城有一次这么形容的她俩:一个小家碧玉型,一个大家闺秀型,基本上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不相抵触,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真的好美呀。”周青淳故意望着镜中的曾心言。
      曾心言幽默的问:“说的是我吗?”
      “对不起,说的是镜子。”
      曾心言哈哈大笑。
      周青淳兀自望着镜中的曾心言,她摇摇她的手,温柔的问她:“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大?”
      曾心言说:“肯定比你大。”
      “你怎么知道我多大?”
      “大作家没有秘密。”
      “我不是大作家,大作家是写过伟大著作的人,而且都死了,我只是个爱写字的动物。”
      “爱写字的动物应该回去了。”曾心言领她下楼。
      周青淳在抗议:“不要再叫我大作家,你从来没有看过我写的东西,这么听起来好像是在讽刺我。”
      在那样的情况下,曾心言不得不招供:“我看了,你的那部美丽邂逅。”
      周青淳楞住了。楞住的原因当然是曾心言原来已经看了她的小说,再来是曾心言竟然把“邂逅”念成了“解后”。
      “可是,我得承认,我的中文不好,太多的生字…。”曾心言脸红的解释。
      要不是这样,怎么可能把她的书名都念错了呢?周青淳想不到曾心言原来也称得上是个香蕉人,她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周青淳突然很不舍得离开,偏偏汪的电话又来催,语气愠怒:“太阴小姐,我已经等成了化石,行行好,快回来开门!”

      周青淳和出版社一行人从饭店离开,已经是中午时分。
      关于新书出版的版税和版权问题,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特好,周青淳觉得这次的洽谈比任何一次都顺利。
      回去的路上,她接到曾心言的电话。
      曾心言的声调听起来很愉快:“青淳,还记得我那辆吉普车吗?”
      “当然记得。”周青淳欢愉的回答。
      “最近送去喷漆,刚刚开了回来。”曾心言说。
      “难怪多日不见。”周青淳等着下文。
      “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周青淳还来不及回答,曾心言突然说:“等等。”
      门上的风铃在叮当响,有人推门进来Milestone,曾心言一看,是魏晨志。
      魏晨志举起手跟她挥了一挥:“心言,中午好!”
      曾心言捂着话筒低声对周青淳说:“店里有人来,呆会儿再打给你。”
      “好,我等你。”
      曾心言是想约她出去吗?周青淳第一次有了殷切又踏实的期待。

      这是魏晨志第四次到曾心言的店了。
      他很有眼光的相中了曾心言那个几天前才完成的拼花镜。
      “这个镜子真好看,你花了多久的时间来完成?”魏晨志一边问曾心言,一边已经把镜子抱起来细细端详。
      “45天。”
      “我要把它买下来!”魏晨志说。
      曾心言呆了一呆。
      “该不会和橱窗里那幅黑猫一样是个非卖品吧?”魏晨志看着她。
      曾心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知道,周青淳曾认定这是非卖品,而且她很喜欢这面镜子。
      “你说女生是否都喜欢收到镜子当礼物?”魏晨志问曾心言。
      “女生都爱照镜子,送镜子永远错不了。”曾心言只能这么说。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有些女孩子对镜子却是情有独钟的。”
      曾心言灵光一动,她觉得魏晨志说的女孩是周青淳。
      “我曾在青淳写的一篇文章里读到她对镜子的喜好,她认为送镜子给自己喜欢的人是表明心迹的最好礼物。”
      “是吗?”
      曾心言全然不知周青淳有这样独特的想法。至于为什么镜子会是表白心迹的最佳礼物,她没有读过魏晨志所说的那篇文章,所以无从知道。
      曾心言很少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但她今天的第六感特别灵验,她有预感这面镜子即将被送到周青淳手里。
      “你想把镜子送给青淳,借此去跟她表白心迹?”曾心言大胆的猜测。
      “我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又被你看穿了。”魏晨志很大方的说。
      “青淳那么善良又可爱,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她。”曾心言笑的有点牵强。
      “我同意你的说法,自从第一次接触青淳,我就对她很有好感。”他说的有点腼腆。
      曾心言随口问:“那她对你呢?”
      “我相信印象还是不错的。”魏晨志自我感觉良好的说。
      曾心言没有再说话。
      “所以,我多怕你会告诉我这又是个非卖品。你知道要买一份礼物不难,但要买一份有意义的礼物,太难了。”魏晨志自顾自的说。
      曾心言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她明白魏晨志的意思。
      拼花镜被抱到柜台。
      曾心言用一张牛皮纸把镜子包裹好,交给魏晨志。然后,她看着这个男人把镜子从店里抱走,径直走到对面周青淳的家去。
      曾心言靠在门边,很久很久都缓不过神来,内心深处,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仿佛被带走的,是她的心。
      夜幕低垂,她把铁门拉下,上到二楼,把自己沉沉的扔到沙发上。
      曾心言心里其实很后悔为什么没有亲自把那面拼花镜送给周青淳。
      也许,她该自责没有读过魏晨志所说的那篇周青淳的文章;也许,她自责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她开始讨厌自己。
      漫漫长夜过去,她并没有给周青淳打电话。原本盘算好明天约周青淳一块到外省玩它两三天,然而这个念头在魏晨志的到来后便彻底打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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