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阳》如是非迎

64、迟阳-62

　　周一的早上是秘书处一天最忙的时候。
　　游秘书在秘书处工作多年，察言观色后看得出上司今天心情很好，汇报工作时语气也不由轻松很多。
　　一个个事项汇报完毕，游秘书想起早上接到的电话，说道：“陆总，刚才有一位叫倪志锋的先生打电话过来，自称是倪盛的董事长，想约你见一面。”
　　倪盛是滨西数一数二的房地产集团，在国内地产界名声不小，而逸讯是一家IT公司，游秘书一时也琢磨不透这位倪盛的董事长找自家上司有什么事。谨慎起见，游秘书特意查了来电的座机号码，确实跟倪盛官网上的官方号码一致。
　　陆慎析面无表情地浏览了一下她呈上来的文件，吩咐道：“以后再有类似的电话直接说我不见。”
　　游秘书连忙应下：“好的，我明白了。”

　　段净夕搬到溪城定居之后，社交圈比较简单，除了葛施芸以外现在仍有联系的几个都是读进修硕士期间认识的同学。
　　一年前俞为邦回国在机场碰上她，两人相互留了邮箱。俞为邦跟她都在摩根实习过，现在准备回国创业，今天约她用餐了解一下国内的投资环境。
　　俞为邦订的那家餐厅在酒店二楼，点好了餐，段净夕洗完手回来，穿过走道时与从对面餐厅里面走出来的陆慎析正好碰上。

　　他穿着早上那身黑色西装，显得身材颀长，大约是由于此次用餐带了一些工作性质，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迫人气场。
　　“跟同事来吃饭？”陆慎析收起手机，眼光看了下他们桌子的方向，询问道。
　　她用餐的这家意大利餐厅门口位置正对着电梯，中午的顾客并不多，餐厅内空间十分宽敞，陆慎析刚才跟下属步出电梯时一眼就发现了她，她正在听对面的男人讲话。
　　如果不是熟人，她的表情是很单调的，那个男人应该跟她比较熟。

　　“不是。是读Master认识的学长。”
　　结婚后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碰到他，段净夕也有些不习惯。
　　鉴于是跟异性单独用餐，她补充了一句：“他找我了解一些国内投资的情况。”
　　语毕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陆慎析闻言，眼角眉梢都染上明显的笑意，伸手在她腰后轻揽了一下，嗓音柔和：“我今晚回家，等我一起吃饭？”昨天还没把阿言要回国的事情告诉她。
　　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足以让人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段净夕点点头，“好。”

　　周一下午逸讯举行了市场分析会议，几名高管和研发部两名中层管理人员均列席。
　　会议在18楼最大的会议室举行，持续两个半小时，中场有10分钟的休息时间，行政部像往常一样端了下午茶过来给所有人品尝。
　　歇息间隙有时会继续聊公事，偶尔也会聊其它话题，今天的议程相对少，会议室里弥漫着轻松的气氛。
　　游秘书拿了一份紧急文件过来让陆慎析确认签字，等游秘书拿着签好的文件走出会议室后，有一名技术人员忽然开口：“老大，你都结婚了，我们还没见过你太太呢！”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有几名市场部的员工附和：“对啊。”
　　陆慎析端坐于会议室正中，眼尖的参会人员都发现他今天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极具象征意义的戒指。

　　陆慎析是做技术出身，公司刚创立那几年一直亲自带技术团队，逸讯科技早期推出的几款热门应用软件和游戏都在他领导下做出来的，其中两款利润最高的游戏甚至一举奠定了逸讯在游戏行业的领头地位。虽然现在研发部门不归陆慎析直属领导，但是几名老的研发人员心里对他都很敬重，加上陆慎析对研发人员一向亲和，有几个研发老员工跟他私底下关系比较熟稔，到现在偶尔也会跟他闲聊家常。
　　起话头的那名研发人员虽然一头扑在技术研发上，但是心里十分清楚他们这个曾经的老大深受公司女员工青睐，自公司创立以来明里暗里爱慕他的女员工几乎可以组成几支足球队，他上周突然宣布结婚，大家更加好奇他的太太是何方人士。

　　陆慎析翻了一下游秘书留下的另一份文件，听了众人的话后反应仅仅是扬了扬眉。
　　最早说话的那名研发人员看得出他此刻心情好，又问：“9月的运动会我们能看到您太太吗？”
　　9月下旬是逸讯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行政部会租借溪城一中的体育场举行员工运动会，员工家属也能出席，公司的高管一般也会到场。
　　陆慎析端坐于座位上，唇边溢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她不喜欢热闹，可能要拂大家的面子了。”
　　人群中的佟瑞雪看了他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好一会，忽地开口：“那年底公司年会能看到吗？”
　　陆慎析仍旧微笑，不置可否：“到时再看吧。”
　　无论公司的一把手再怎么亲和，职位都清楚地摆在那里，下属们开玩笑的分寸还是有的，都自觉地打住话头，没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休息时间已过，话题重新绕回到会议的主题上。

　　佟瑞雪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心里翻涌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酸楚。
　　公司创立至今六年多，他行事作风向来沉稳内敛，会议室里其他人或许没感受，她却能感受到这抹笑容里跟以往有一丝不同。
　　那笑容，就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稀奇的东西。
　　抛去种种现实考虑的因素，男人吸引女人目光的元素无非是出众的外表、不凡的气质和过硬的业务水准，而这些元素他统统都具备。
　　佟瑞雪是逸讯成立三年时加入公司的。
　　她在国内名牌高校毕业，进入逸讯后才知道学校里学的知识跟实际运用仍有不少差距。她刚加入逸讯那阵子陆慎析还在带研发部，有一次他们项目组遇到一个棘手的技术问题，几个成员始终没有头绪，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他刚好经过，轻松地就解决了问题。从那天起佟雪瑞的目光就开始在公司里追逐他的身影。
　　佟瑞雪观察了许久，这个上司作风十分低调，不喜张扬，前两年逸讯在IT界彻底站脚跟，传媒新闻都把他跟另一位CEO列为IT新贵，总是把两人相提并论，然而他从不喜形于色，每日里依旧埋头工作。

　　随着公司不断发展壮大，他把研发部交给了沈劲，工作重心转向公司的运营管理和发展策略。为了能离他近一点，佟瑞雪甚至不惜从研发部调到不喜欢的市场部，只因为市场部门归他直属管辖，尽管她的工作不向他直接汇报，但是这样能跟他有多一点关联。
　　IT公司竞争十分激烈，必须时刻保持技术领先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他几乎将全副身心都放在公司，一年365天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在公司呆到十点多。无数个夜晚他在办公室里加班，佟瑞雪就找藉口留下来，只盼着他出来找下属谈事情时能悄悄看他一眼。每当看到他从办公室出来，她的心里也会涌起一丝甜甜的感觉，仿佛这样就多跟他单独相处了一会。
　　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一名骨干级的老员工说，以前有策划部有一位女员工十分仰慕他，后来那名女员工就被调到别的部门了。
　　所以她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只能等他发现自己。
　　可是不管她多么努力，他都视而不见。或者说他从来没注意到。
　　而他那位太太，在他最辛苦的时候都没有陪伴在身边，这个时候却来坐享成果。

　　佟瑞雪看着端坐于会议室首位的男人，手指紧紧掐着签字笔，心底被源源不断的不甘淹没。
　　他几个月前频繁往来滨西，那段时间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公司的发展策略只有几名高管知晓，佟瑞雪知道公司年前就已经布局要在滨西设立办事处，但是他几乎隔一天就去一趟滨西，她的心里无法不安。
　　公司成立之初就在的几名研发人员也说过他没有前女友这号人物，也从没见过他跟哪位女性走得近。
　　她凭借女人的直觉推测他去滨西是为了私事，然而在总裁秘书处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却一直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获知的信息其他员工一样：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弟弟眼下在国外读书。
　　他从滨西回来后，并没有什么新迹象，每天的工作节奏照旧，几乎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到八九点，也不像要去哪里陪人的样子，于是佟瑞雪也悄悄地放下心来。
　　心底只有一个信念：只要他还是单身，就代表着还有希望。
　　没想到他从荷兰出差回来就直接让游秘书宣布自己已婚的消息，今天无名指上就戴上了醒目的结婚戒指。
　　那枚戒指低调的光芒深深地刺痛了佟瑞雪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