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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米拉餐厅 ...


  •   “你大概不想穿成这个样子去米拉餐厅。”拉里看看正要出门的丹尼。牛仔裤,运动鞋,印着反战符号的T恤衫,倒像是去游行。
      “我这样子进过更好的餐厅。”丹尼不耐烦地挥挥手。
      “可是米拉餐厅不一样。我敢说,你穿这样,他们不会让你进门,那可是世界上最自大的餐厅。”
      “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因为穿了一双被认为不合时宜的鞋,我们受人尊重的前市长都曾经被拒绝过。米拉餐厅是一家疯狂的餐厅,从来不把服务顾客当作宗旨,只有他们挑选客人的份,他们还有很多疯狂的规矩,例如,客人连点菜的权力都没有,能吃到什么全看他们那位神奇大厨的心情。”
      “我很奇怪这样的餐厅没有倒闭。”
      “恰恰相反,人们像疯了一样的激赏米拉餐厅,上流社会把欣赏米拉餐厅当作有欣赏能力的象征,没有任何人敢抱怨被扫地出门的事,那可是奇耻大辱。”
      “只有韦恩那样的变态会在那种地方约见别人!”丹尼恨恨的说,这次他不敢不信了,多可笑,要是因为他被拒之门外而爽约,的确,这样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四处宣传。

      拉里把丹尼拉回到自己的卧室,摆在穿衣镜前,从衣柜里拿出珍藏的西装。
      “你打劫过服装店吗?”丹尼看看衣服的标签,吐了吐舌头。
      拉里冷笑一声,满意地看着丹尼重塑形象。
      “我不是去送葬。”丹尼不满意自己的新形象,无理的翻翻拉里的衣柜,才发现这位同伴竟然有这么多珍贵的收藏。
      他拿出一件Gucci的夹克,然后随意地把金色的卷发束起,他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他能勾引的女人数量,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还是会被赶出来。”拉里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尽力了,”丹尼叹了口气,他只能妥协到这里。“我说你有那么多昂贵的衣服,怎么勾引不到女人呢?”丹尼一边走一边说,说完迅速低头躲过拉里的空袭。
      “你简直在谋杀。”丹尼捡起袭击他的车钥匙,不是开玩笑,只有有适当的速度,上面那个沉重的金属护身符能把他的脑袋砸个洞。

      米拉餐厅在老城区,原本是一座小教堂,二百年前就荒废了,从外观看还残留着巴洛克风格的繁复装饰,符合一切关于奢华的想象:陈旧的,有历史的东西,纯粹的手中制品,完美的艺术。设计师是个尊重历史的人,一切添建和改造都恰到好处,现代的设计中不乏可以媲美原建筑的精致细部。
      停车场没有几辆车,丹尼的破烂二手车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他的整车价值也未必抵得上他旁边那辆老车座椅上的靠垫。他开始有些担心,身上的衣服也让他颇不自在。
      没有人比这里的侍者更能分辨上等人了,丹尼的衣服就是再光鲜十倍,他也能看出他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但是他还是没有把丹尼拒之门外,丹尼说了爱德华•韦恩的名字,侍者将他引向了一张幽暗的角落里的桌子,韦恩已经等在那里了,丹尼看见一个黑衣黑发的背影。
      在那个人转过身的一刹那,丹尼心里一震,韦恩的头发披散着,显然经过精心的打理,脸色有点苍白,没有血色,五官就像名家最得意的雕刻作品,但是一双湛蓝的眼睛中略带忧郁的神情让人怦然心动。身上是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外套,颇有古典风情,看起来更像一个中世纪的贵族,事实上他身上的气质就是一个纯粹的贵族,这个时代早就该绝种的贵族。对于随意惯了的丹尼,这里的气氛让他不舒服,麻木的握手,韦恩指尖的冰冷加重了丹尼心中的沉重感,他是一个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的人。
      毫无意义的面谈,后来丹尼是这样评价这次见面的。开始有些尴尬,因为丹尼不喜欢问小说的进度之类每个编辑都会关心但是毫无意义的问题,但是韦恩很快就开始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话的时候他的双手以一种奇怪角度的绞在一起,这说明他有一点紧张,丹尼不大相信这样一个有贵族气质的男人会因为说话而紧张。
      不用点单,从餐前酒到甜点都是安排好的,每一样都那么精致高贵,丹尼有点沮丧,面对太完美的东西他都会有点沮丧,这种沮丧的感觉直接影响了他的食欲,虽然每道菜都那么诱人。餐桌上没有一样多余的调味品,丹尼想这大约也是一种典型的米拉餐厅式的霸道。
      “你为什么会写一个吸血鬼的故事?”丹尼问。
      “因为有人喜欢,这样可以卖出去。”韦恩说。
      “你不会让我相信真的是这个理由吧。”丹尼看出爱德华说话的时候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韦恩笑了:“你不承认这是个很好的理由吗?真相总是被怀疑。”他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小口,那是一种名叫Vampire的奇怪墨尔乐红葡萄酒,味道苦涩神秘,但是韦恩看起来很喜欢,奇怪的爱好,奇怪的牌子。
      韦恩微微低着头,凝视着酒杯中滚动的红光:“我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这个城市有很多吸血鬼的传说,这些传说正在慢慢湮灭,在这些传说盛行的时候,这个城市混乱而疯狂,但是有一种让人绝望的美,全世界奇怪的人都聚集在这里,目光迷茫的寻找自己的梦想,把这个城市染成斑斑驳驳的奇异色彩,就像我一个朋友的画一样。但是现在她已经建立了完整的秩序,于是这个城市的魅力也就退色了,我只是怀念一下那个时代而已。当我用笔记录下这个城市的美,这种魅惑就会融入这个城市的血液,永远不会消失。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自恋狂,丹尼心里说,他是漂泊来这个城市的,但是韦恩的深情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动容,一个迷恋自己生活的城市的人,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你似乎忘了点什么,为什么你不问我书稿的进度之类的问题呢?”韦恩说,这顿严肃的晚餐已经接近尾声了。
      丹尼笑了:“你会喜欢吗?其实今天坐在这里的,与其说是一个编辑,还不如说是你的读者,他是不会在意等下去的。”
      韦恩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你的老板也不介意的话。”
      他在侍者拿来的账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丹尼笑着说:“最后要感谢这顿丰盛的晚餐。”
      “如果喜欢,你可以常来,这家餐厅是我的。”
      丹尼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其实写作是适合有钱人的职业,他们衣食无忧,没有被别人操纵的感觉,才能专心操纵笔下的人物。”
      其实他在心里说,我早该猜到,自大狂和疯子不会量产,这样的城市也只出产一个。发疯的作家和发疯的餐厅老板,本来就该是一个人。
      “我只是有更多的时间无所事事而已。”韦恩这句回答显得很谦虚。
      出了门天色已经全黑,丹尼忽然想起来还没有韦恩的电话,他想找张纸,于是钻进了自己的破车。
      韦恩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丹尼的破车上的装饰:“很不错呢,适合嬉皮士。”
      丹尼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夸奖,一边费力的钻出来,一边笑着说:“可惜嬉皮士已经绝种了。”
      “只要他们的精神还在,就不会绝种的,就像吸血鬼。”丹尼听了不禁打了个寒噤,回头看见韦恩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希望下次能邀请你来我家里。”分手的时候,韦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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