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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爱是真的

　　沐春风是在皓月教长大的，见过这老家伙很多次，自然早就互相熟识，他走上前，笑道：“前辈，劳烦你帮我一个小忙可好？”
　　老家伙点点头，狠狠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如喷气机似的全部吐了出来，磅礴的灵气不要钱似的疯狂外泄。
　　沐春风失笑：“不是我，是这位姑娘需要。”
　　“嗨。”李葳蕤朝草窝挥手打招呼，问沐春风：“我能摸一下吗？”
　　“它已经是你的了，随便摸。”
　　“呃……”李葳蕤犹豫道：“它的智商好像很高的样子，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走。”
　　沐春风笑道：“它脾气好得很，跟谁都处得来，不挑食也不挑人，只要你别对它动粗，它就任凭你处置。”
　　李葳蕤伸手摸了摸老家伙的脑袋，毛绒绒滑溜溜的，手感好极了，而那老家伙一副享受舒服的模样，还伸舌头去舔李葳蕤的手，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被撸的拉布拉多。
　　李葳蕤忽然间福至心灵，问道：“它和狗也是亲戚吧，它平时吃什么？”
　　沐春风笑意更深：“它也是独角兽，最喜欢的自然是大粪了。”
　　李葳蕤笑容僵住。
　　沐春风继续补刀：“而且它从不漱口。”
　　吓得李葳蕤赶紧缩手，立即掏出手帕擦掉口水：“算了，这么好的宝物我拿去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还是留着自己养吧，我借两天就好。”
　　沐春风哈哈大笑。
　　他只管笑他的，却没察觉，身后一直蹲伏在地的大个头缓缓抬起了脑袋，本来萎靡的眼睛里再次露出凶恶之光，紧接着金芒闪烁，它头顶的尖角竟慢慢的从它肌肤之下钻了出来，直至彻底离体，随即就如离弦之箭般，无声无息的对准李葳蕤后心疾射过去。
　　李葳蕤仍然沉浸在对这老家伙的嫌恶之中，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吸它吐出来的灵气，根本没有察觉危险近在咫尺。
　　但沐春风高她一个境界，随时随地都是眼光六路，耳听八方，虽独角兽的偷袭十分阴险，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不过，在察觉之前，他也是全神贯注的欣赏着李葳蕤的小表情，提防之心有所疏忽，察觉的时候那尖角距离李葳蕤后背已经不到一丈，他也根本没时间施展任何法术拆解。
　　眼看李葳蕤即将要被一箭穿心，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挪动一步，用身体替她挡住了这一箭。
　　噗嗤。
　　利刃扎进血肉的声音响在耳畔，李葳蕤后知后觉的回过头，迎面而来的是从沐春风体内飙出来的鲜血，接着他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往后倾倒下来。
　　李葳蕤惊呼中急忙将沐春风扶住，然而根本扶不住，锋锐的尖角如同利剑，不偏不倚，刚好从胸膛正中穿了进去，血如泉涌。
　　那是致命的伤。
　　他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不由自主的歪倒在地。
　　独角兽发出这一击后，也脱力躺倒。李葳蕤见它头上的独角不见，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耳边只有沐春风微弱至极的喘息，以及大片大片刺目鲜红的血。
　　“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李葳蕤浑身颤抖，说出来的话颤抖得更厉害：“你……你有生命大法，你是装给我看的对不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直接拿刀捅他心脏都没事，这次只是胸口，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沐春风不光是伤口中血流不止，就连嘴里也有鲜血渗出，他眉头深锁，显是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脸上那两道交叉的疤痕更加狰狞了。
　　“你，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世上没有完美无瑕的法术……再厉害也是有……有破绽的……咳咳……”

　　李葳蕤呆住，想起了之前的某些回忆。
　　难道，他生命大法的破绽刚好就在胸膛？
　　怎么会这么巧！
　　李葳蕤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从兜里掏出从枫林谷带来的丹药，掰开沐春风的唇喂了进去。
　　可是他刚服下就咳嗽连连，丹药混着鲜血一起吐了出来，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
　　“不用浪费了……咳咳。你不是说，我是假的，是被人虚构出来的吗……那我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李葳蕤牙关紧要，良久才憋出一句：“但是我不想你死。”
　　“为……为什么……”沐春风躺在李葳蕤怀中，气息越来越弱。
　　李葳蕤抹了把眼，一瞬间潸然泪下：“因为，因为我舍不得。”
　　“那我就心满意足了……”沐春风眼角也湿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掉：“临死之前，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你，你愿意听吗……”
　　“你说，我听着。”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但我喜欢你是真的……”话音未落，沐春风的双眼便静悄悄的阖上了，游丝般的气息也戛然而止。
　　李葳蕤一声未吭，像个木偶似的歪坐在那，怀里捧着沐春风已经没有呼吸的头，将他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一根根捋直。
　　眼泪似决堤湍流般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其实，我也喜欢你。”
　　这是她扪心自问了千万遍，这一刻才得到的答案。
　　而在前一刻，当沐春风闭上双眼时，她心中本来古井无波的情绪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一同涌上来的，还有深不可测的恐惧，是失去挚爱的恐惧。
　　只可惜，似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轻易得到的往往不会太珍惜，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小说又如何，话本又如何，虚拟世界又如何。”
　　李葳蕤缓缓歪下脑袋，将左颊贴到沐春风已逐渐冰凉僵硬的脸上。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已经听不见的人听：“你说得对。终归你是喜欢我的，我也是喜欢你的，从前的欢声笑语是真的，一路走来所见所闻的风景也是真的，都是真的……”
　　她话音刚落，沐春风的声音乍然响起：“既然你承认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哦。”
　　李葳蕤垂目一看，本来已经死得冰凉的沐春风竟然神奇般的活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笑眯眯的将她瞅着，嘴角的笑憋都憋不住。
　　变故突如其来，但李葳蕤却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声说：“当然不反悔，我向来也是说一不二，言出如山的。”
　　“嘿嘿。”沐春风喜不自胜，但他嘿完却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愣了半天才问：“咦，我死而复生，你好像一点都没感到震惊嘛。”
　　李葳蕤也笑了：“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死不掉啊。”
　　沐春风呆住：“你怎么知道？”
　　李葳蕤翻了个白眼：“因为你的演技太拙劣了，谁看不出来你是装死？刚才我哭的时候，你还在那里偷看我。现在满意了吧，该醒了吧？”
　　沐春风笑得开心极了：“我还以为我装得天衣无缝呢，没想到你一下子就识破了……”
　　他的开心只持续了两秒就消失了：“那你刚才说的，不会又是在骗我吧……”
　　李葳蕤摇头，郑重其事的道：“没有，那就是我的心里话。”
　　沐春风消失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甚至笑容中还有点晕红：“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那就让你多高兴几天。”李葳蕤如是说，然后就将目光放到了他仍在汩汩流血触目惊心的胸前：“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沐春风低头瞥了眼自己的伤口，笑道：“无妨，生命大法的奥妙就是为修炼者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只要我法力还在，就不会死。”
　　“那就好。”李葳蕤说着就要伸手去掏那把嵌进血肉中的尖角，刚碰到皮肤沐春风就嚎了一嗓子：“痛痛痛！”
　　“啊？”李葳蕤始料未及：“死都死不了，还有痛觉？”
　　沐春风龇牙咧嘴：“当然了，我虽然不会死，但还是血肉之躯。”
　　李葳蕤没辙了：“那怎么办？”
　　“这样吧。”沐春风笑得狡黠：“你亲我一下，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再拔，可能就没那么痛了。”
　　李葳蕤呸了一声：“你想得美。”
　　但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流血，只能便宜他了。李葳蕤用嘴唇在他额头上小鸡啄米似的轻轻点了一下，同时伸手抓住尖叫，将其快速拔出体外。
　　沐春风发出一声哀嚎，随即伤口便逐渐愈合，片刻间就恢复如初，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疤痕。
　　但沐春风却没起来，重新躺回李葳蕤怀中，一副意犹未尽流连忘返的形容。
　　“你怎么还死皮赖脸起来了。”李葳蕤无奈笑笑：“你之前不是这样的，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之前那副样子都是装模作样。哼，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动物，才刚把话说明白你就原形毕露了。”
　　沐春风又嘿嘿两声：“主要是你这里舒服，我不想离开。”
　　李葳蕤帮他整理胸前凌乱的衣襟，突然看到他心口处也有一条淡淡的伤痕。
　　那是初次见面时，她刺的那一刀。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李葳蕤轻轻抚摸那道疤，叹息：“我第一次见你就给了你一刀，按理说你不应该讨厌我才对吗，为什么还会喜欢我。”
　　沐春风笑道：“就是这一刀，才让我印象深刻啊。”
　　李葳蕤轻笑：“你不会有受虐倾向吧。”
　　“什么？”
　　“没事。”李葳蕤拍了拍他脸：“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这里的初衷，没事了就快起来，我还要练功呢。”
　　沐春风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都把正事忘了。”说着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李葳蕤的怀抱。
　　李葳蕤将目光重新放到一旁的小个头身上。方才她俩唧唧歪歪，你侬我侬，这老家伙就一直在旁边吃瓜，细心的没来打扰，大半天没人理它，它大约无聊极了，现在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李葳蕤虽然无比嫌弃它吃过大便的嘴，但想到灵气不是凡物，是无法沾染这些东西的，但如今对她来说，修为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自己肚子里也装着屎，很快就释怀了，一把将那老家伙抱在怀里，疯狂吸纳它吐出来的灵气。
　　这么近的距离，她现在吸取的灵气不知道比刚才要浓厚多少倍。而结丹大法的炼化速度也很快，不会存在那种容纳不下，被撑爆丹田的情况，她只需心无旁骛，勇猛精进就行了。
　　也全是机缘巧合，幸亏她修炼的是结丹大法，若换成别人，就算有这天大的造化也不敢像她这样高歌猛进。
　　很快，第三枚金丹应运而生。
　　捧着那圆滚滚金灿灿的小圆球，李葳蕤别提有多开心了。
　　沐春风也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笑道：“你如今的修为，已经能勉强同寻常都元婴一分高下了。”
　　李葳蕤挑眉：“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摁着你打了？”
　　沐春风笑得更欢，一脸宠溺：“这话说的，你就算是个凡人，也可以摁着我打。”
　　李葳蕤老脸一红：“以前没看出来，你还会说这种情话呢……”
　　“难道不是吗。”沐春风将他往怀里一搂：“我第一次见你不就挨你打了，你看我还手了没？”
　　“好像是哦。”
　　笑完之后，沐春风正色道：“不过要真是遇到跟我差不多的敌人，你还是不能硬碰硬，你如今的法力，顶多只能跟太强那种打个平手。”
　　李葳蕤笑不出来了。
　　“这样算，跟大反派的差距还是很大啊……”
　　沐春风愣住：“大反派是谁？”
　　李葳蕤想了想，觉得反正都已经说了一半了，也没必要再隐瞒，索性全告诉他算了。
　　“就是你的顶头上司。”
　　“教主？”沐春风愕然：“据我所知，他是无名无姓的，你怎么知道他叫大反派？”
　　李葳蕤哑然失笑：“反派是我们的那个世界的人对故事中恶人的称呼，大反派就是专指非常强大的恶人，就像你家教主那种。”
　　“原来如此。”沐春风忽然来了兴趣：“那我呢？像我这样的角色，你们怎么称呼？”
　　“呃……”李葳蕤笑容一僵：“至于你嘛，不知道从何说起……”
　　沐春风撇嘴：“你是不是想说，我是舔狗？”
　　“哈哈哈，之前是，但现在不算了。”李葳蕤思索了一会儿，总结道：“刚开始我以为你是个炮灰，舔狗什么的只是我为了让你死心随口瞎掰而已，现在你都定位应该算是男主角。”
　　沐春风满脸疑惑：“炮灰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故事中，那种出场不多，戏份不多的过客，也没什么存在感，被大人物们随手杀掉的路人。”李葳蕤如实道：“原文里的你就是这种角色。”
　　“我这么惨啊？”沐春风有点不高兴：“可我不是好端端的活到了现在吗？”
　　他这一提醒，李葳蕤立刻就想起之前皓月教去追那太上始祖时留下的话，顿时大惊。
　　“不行，你不能再待在这里，得赶紧走，找地方躲起来！”
　　“怎么了？”沐春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一脸不解：“这么严肃做什么，而且，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
　　“你忘了皓月教主此前说的话吗？”李葳蕤有点着急：“他让你杀了我，你没有按他的意思照办，等他回来，你就危险了。”
　　“但是他去得匆忙，我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所以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沐春风眨眨眼，不以为意：“而且现在皓月教都不存在了，他未必还会回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葳蕤秀眉深蹙：“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
　　沐春风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废话。”李葳蕤现在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叹道：“我怕你真的会走上原文的结局。”
　　“原文里，我是不是死得很惨？”
　　沐春风也开始低落了。他以前孤家寡人一个，其实从不畏死，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待在皓月教，但现在有了牵挂和惦念的人，他不想就这么跟她分别。
　　李葳蕤摇头：“我不知道，创作这本书的作者只跟我简单提过几句，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熟，就没多问。”
　　“要不你跟我去枫林谷？”李葳蕤觉得这个提议是可行的：“虽然现在的皓月教已经臭名昭著了，但那都是教主搞出来的，跟你无关，我邀请你去做客，我那些同门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沐春风摇摇头：“枫林谷也不安全的，那个人神通广大，法力高强，他曾经凭一己之力灭了整个无垠国，就算你们再人多势众，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若执意追杀，不论我躲到哪里都一样。”
　　李葳蕤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毕竟对方是化神，元婴之下的人于他而言都是蝼蚁，随便一脚就能碾死一大片。
　　想到这里，她便忧心忡忡。
　　看来，唯一的希望就是怀中这只又老又小的独角兽了。
　　只要她能在那人回来之前突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思及此，李葳蕤便结束了和沐春风腻腻歪歪，专心致志的继续进修。
　　第四枚金丹的胚胎已经有了，只需再吸入大量灵气，即可成型。
　　李葳蕤现在是对外界一切事物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状态，全副身心都在金丹之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本来只有芝麻粒大小的丹丸已经变成了一个核桃。
　　第四枚金丹，练成。
　　没有结束，李葳蕤打算一鼓作气，再接再厉，继续结丹。
　　这一结又是好一段漫长时光。
　　第四枚也顺风顺水的成功了，但李葳蕤依然还没停止。
　　她心里清楚，现在的时间早就不止三天，已经超过了跟小莲花他们约定的期限，不知道最后一块碎片是否已经现世，但要是时空之门真的打开，整个小说世界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如今一切风平浪静，由此可见，那最后一枚碎片并未出现，大门依然没开。
　　直到第六枚金丹凝结而成，李葳蕤才缓缓睁开双眼。
　　第一眼看到的自然就是等候多时的沐春风，正笑吟吟的将她望着，还举着一把用雉鸡羽毛编织的扇子在旁边给她吹风取凉。
　　李葳蕤顿觉幸福，脸红了好一阵，才问他：“我闭关了多久？”
　　沐春风默默的竖起三根手指。
　　“才三天？”李葳蕤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少说也有十天半月呢，这样算来时间刚刚好。
　　沐春风摇摇头：“不，是三个月。”
　　李葳蕤大吃一惊：“你是说，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练了三个月？”
　　“嗯。”沐春风点头：“我本来想叫醒你的，可是你太投入了，根本听不见我说的话，强行打断很有可能让你走岔，一不小心就功亏一篑了，所以就没打搅。不过你真的是很厉害，短短三个月就凝结出了五颗金丹。现实的你，修为已经在我之上了。”
　　李葳蕤大喜：“那与你们教主相比如何？”
　　“呃……那应该还差一点。”沐春风不想打击她，但又不想骗她，只好实话实说，说完实话又开始安抚：“不过你不必沮丧，我修炼了千百年才好不容易突破元婴，而你只用了短短一年时光不到，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修界中除了那三个化神境的，基本没人是你的对手。”
　　虽然李葳蕤也明白自己在主角光环的加持下，修炼速度已经逆天到不讲道理，但即便如此，仍然无法战胜皓月教主，她真有点抓狂。
　　本来李葳蕤原本是打算等水晶密钥集齐，时空之门开启就直接潇洒走人，没必要拿命去跟皓月教主死磕到底，毕竟她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但现在不一样了。
　　就算她的观念已经改变，她相信只要爱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可自己与沐春风终归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们早晚要分隔两地，这辈子注定有始无终。
　　可即便如此，她不也希望沐春风的结局跟原文一样，她要为他逆天改命。
　　只有杀了皓月教主，才能大功告成。
　　这样就算以后她回归现实，他在这个世界也能安然无恙。
　　所以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