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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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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我这是怎么了?”
一位身着淡蓝长衫的男子趴倒在地,片刻后,见他略泛白的指尖动了动,或是发觉凉意,他缓缓睁开眼,抬起头,懵懂的环视着周围。
圆月为台,八柱围立,仙术环绕,冷光如霜。
“这是……天镜台?我为何会在这儿?”
他被惊的弹射起身,这可不是能随意躺卧的床榻,平日里除师尊外,其余人只能偶尔来此修炼术法。
他还记得幼时调皮站在上面乱蹦,下一秒就被师尊揪去打了一顿。
“听雪剑尊,可是修炼乏了?为何…卧倒在此?可需茶水来?”
未待他缓过神,便有两位身着蓝色道服的侍卫逼近,个头稍大的侍卫开口,他的话语将那男子拽回现实。他那淡蓝长衫上仿佛还沾着虚拟的雪痕,指尖下意识摸向腹部。那里并没有伤口,只有温热的皮肉——他真的重生了。
指尖触到皮肉的刹那,前世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雪窖冰天里,苏纤云的月白长衫被血色染透,自己紧紧攥住他的手,可对方却毫不留情的抽了出去,动作缓慢而轻柔却又决绝,对方宁可愿意被雪地冻僵也不愿对自己说出一个字,甚至至死也不愿拉住自己。想到这里,谢霁岚心脏猛地一缩,像是那只抽离的手紧紧攥住了他,即便全身无力,也不愿松开他。
与此同时,他细细摸向腹部指尖的所触之处。皮肤下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的刺痛,时隔多年,仿佛那里的血肉还记得在雪地中殉情,被冰雪洞穿的寒意。这痛楚一闪即逝,却让他喘不过气。
侍卫见男子许久并未回应,缓缓后退了两步,竟还真的起身要为他递上茶水。
男子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
另一个侍卫道 :“师尊命我二人来此寻君,听雪君可在这天镜台有些时候了。”
大个头听到他的话,仿佛被针扎一般,在他们二人心中,这可是错话。面前这位尊君对师尊恨之入骨全山上下无一人不知,甚至枝头的小鸟碰见二人时都不敢多叫。大个头暗中掐了小个头一把,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没再多言。
男子撑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 :“无妨,我只想多修炼些罢了。”
而后他踏出天镜台,环顾着周围,一切如此熟悉。
走至藏经阁门口,角落有一盏灯,表面布满灰尘。那男子拿起灯,吹了吹上面的灰,看清上面刻着 “长明”二字,他眉头微蹙。
长明剑尊,众徒弟之上的万世师表。
可……这灯怎会如此破烂不堪?
未待他起身,身后便传来“咳咳”两声。
男子闻声回过头,身后人是月昭门长老,苏天珩。
他瞳孔骤缩,下颚微松,唇线发抖,似乎有些站不稳。
苏天珩捋了捋长到胸前的花白胡须,眉头微蹙,声音苍老却又带着威压 :“你为何在这儿?”
男子慌乱中行了个礼,将灯藏至身后,吞吐道 :“弟子……修炼完正准备回寝。”
苏天珩发觉他的慌乱,追问道:“手里是何物?”
那男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苏天珩只好拉出他的手,便看到了刻着“长明”且已经坏掉的灯。
苏天珩叹了口气,道:“这灯前些年便不再用了,你拿它作甚?”
那人的指尖狠狠攥紧,灯身的裂纹硌得掌心发疼,支支吾吾道:“弟子路过藏经阁,这灯倒在门口角落处,只是好奇。”
苏天珩见对方慌得脸色涨得通红,手甚至拿不稳那灯,便挥了挥手,而后男子虽腰板挺直却是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寝房。
他坐在床榻上,撑着头,掌心无意间渗出了冷汗。
重生在这个节点,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可以护师尊周全,可以拆穿无相楼的阴谋,甚至可以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
次日刚至卯时,男子洗漱后,拿起“听雪剑”便起身走至庭院。
长剑出鞘,剑鸣如鹤唳,剑柄在指尖舞动,剑穗随动作飞舞。
身后棚顶发出脚步声响,几秒后门被推开,走出一位身着与男子同样道服的人,头发乱的如鸡窝般,额前甚至有撮翘起的毛,眼睛半睁,他皱起眉头,趴在栏杆上,嗓子沙哑道 :“谢霁岚,你扰民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谢霁岚望着楼上发疯的人,无奈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脚下的木地板。
“咳咳……确实不该在这儿。”
谢霁岚拿着剑走出庭院后并未舞剑,而是抱着剑坐在门口,从远处望去,如“流浪汉”一般。
他随意的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
不知何时,面前地上出现了一个影子,束着头发,腰部挎着剑,身形单薄,却又带着无法被抗拒的威严。
谢霁岚只觉得很熟悉。
那人开口,声音冷淡道 :“在这儿作甚?”
谢霁岚听闻此声,从原本的坐在门口,几乎下意识的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道 :“徒儿、徒儿知错。”
眼前之人顿了顿,被他突然跪下搞得有些无措,口吻带着丝迟疑道:“起身。”
谢霁岚小声“哦”了一句,便站起身,但也只是微微垂着头,似是不敢与他对视。
“为师只是想问你为何现在坐在这儿?”他的声音缓了些,目光扫过脚边被踩散的草叶,又缓缓上移,发觉谢霁岚沾着寒气的衣角,顿了顿,将声音放柔了些,又开口,“时候还早。”
这身着一身月白长衫,平日里一副清冷样子的人便是所有同门弟子畏惧之人,是万人之上的师尊。亦是他日思夜想、死在他怀里的人——苏纤云。
此刻,师尊就站在他面前,眉眼清冷,气息温润,还活着。
谢霁岚抬眸望到熟悉的面孔,有些别扭道 :“……无事。”
苏纤云见此也不多问,只是轻轻“嗯”了声便离开了。
谢霁岚望着那人消失在门后,才敢撅起嘴,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里写了个极小的“云”字,又被他用鞋尖蹭掉——重生回来的事,他还没找到机会说,可这样好好的师尊,好像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