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月流》海里的石头

38、第三十七章

　　静寂是侵蚀人心的毒药，在危险来临前加剧内心的恐慌，让人失去冷静。
　　偌大的辉州，偏偏今年的承恩不走运，红雾无声无息地侵入了承恩的每一个角落，成功让城内万人昏迷，制造了一切的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高速移动着寻找最美味的猎物。
　　红月，红似血。星辰的光辉，也染上了妖异的颜色。
　　亭分别在红雾有可能入侵的紧紧关闭的窗口和门口画下了驱魔符和净灵文来驱赶魔物和抵消红雾的毒性，全神贯注地在地上又摆开了以他们为中心的天罡阵，金属性的天雷是魔物最大的克星！
　　“天啊，哪里不好选，今年为什么选上承恩啊！”程鹪几乎要学女人尖叫了。
　　“闭嘴！你想把魔物引来吗？”胆小的春兰生气地压低声音怒道。她也十分气恼自己的运气，不过气又怎样，现在他们最好是祈祷能安全度过今晚，魔物并不强大，否则后果难以预测。
　　“大家注意了，它来了！”亭出言预警，双手结印变化，门窗各产生了法力凝结的透明薄膜粘在上面，层层飘渺浮动的水影似真似幻。
　　战斗随着一声破窗，飞快窜入的黑影展开，一道道白色的雷电在天罡阵边缘扭动着威力惊人的身躯，黑影撞在上面立刻“劈啪”作响，有股肉被烤胡的味道。
　　“嗷——！！！”魔物痛号，欧阳飞更是见机不可失地一剑砍去，却被灵活的敌人快速闪过，只擦下几根毛而已。
　　黑影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其灵巧程度让欧阳飞脸色多了分认真。充满法力的房间里红雾被春桃的木系法术催生的植物吸收，大部分红雾又被薄膜挡在外面，黑影没了遮蔽终是现出了原形。
　　若是凤月流现在醒着一定会先惊呼一声“地精”后摇头否认吧。
　　魔物直起身的话大约有一米高，与身体比例大不相符的大脑袋，颅顶和鼻子都很突出，墨绿的双眼满是邪恶的笑，没有嘴唇的嘴吐出半截猩红散着恶臭的舌头，被一层细蜜黑毛包裹的瘦小身体闪着金属光泽，手脚骨节突出，指甲尖锐地抓在地板上留下使十几道划痕，像猴子一样拱起的身子仿佛是在模拟猎豹，虎视耽耽地注视着欧阳飞等人。
　　亭自幼在天神教长大受其精英教育，熟读历史卷章，对于人类的大敌，天神的敌人，他怎么可能不清楚？看到红雾之魔终于在层层法术下现了真身，他不禁脸色一变，惊叫出声：“血影猴！！不，它怎么会在这里？它应该已经被压在封印里……噢，该死的悠焹！！”
　　“不会吧，是因为极天红石的封印消失，这个恐怖的魔物才会出现的吗？”春桃头皮发麻地紧盯着血影猴，不敢相信眼前的就是在五百多年前让无数生命消失的吸血魔物。
　　“我的妈呀，这还让不让人活啊？伟大的天神的封印怎么可以去轻易破坏，该死的清国，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程鹪破口大骂，也顾不得暴露半兽“卡莫”的身份，脸色开始布满兰色的纹印，四肢变成了田鼠的样子，准备打洞逃跑。
　　“冷静！它的妖力确实很强，血影猴也以速度和难缠闻名，但是我可以感到它的妖力被压制了大部分。看它的额头，有一小撮白色文字样的毛，应该是封印没有被完全打破，我们还有胜算。”
　　欧阳飞手握盘古大剑，灌劲其中，拉开攻击的架势。“不错！压制它的速度，就是我们的胜算！春桃姑娘，有劳了！”
　　“是！”长绫飞射，绿光暗藏其中，瞬间萌芽枝长，藤条纵生，扑向惊愕的血影猴。
　　藤条追击血影猴欲擒住它，条条横纵阻挡血影猴的每次进攻，配合欧阳飞大气凛然的剑法成功地把敌人的速度和活动空间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亭更是引雷偷袭，程鹪一看有戏，也立刻加入阵营，田鼠的速度也不差。
　　才不一会儿让血影猴身上连添新伤，绿色恶心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流出。这让心高气傲的血影猴气得嗷嗷直叫，在它眼中卑微弱小的人类竟然伤了它，这是对它最大的耻辱！手忙脚乱地躲开欧阳飞的剑，提防着四周和脚下不时窜过来的藤条和背后、头顶的袭击，终于它还是恼羞成怒，窜上顶梁引颈长号，身子周围的空间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竟又分离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血影猴，当下众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一个已经够难对付的了，竟然又多了一个，这下麻烦可大了！
　　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新生的血影猴一个快如闪电的急窜，直直穿过雷阵扑向被一直护在里面的凤月流。它一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不把它放在眼里在那里呼呼大睡的可恶人类，这些人似乎也很重视他，所以它要先杀了他报复这几个敢伤害它的人类，然后再把他们全吃了！
　　“殿下！！”
　　“少爷！！”
　　“春兰！！”
　　“破！！”亭被力量突然大涨的血影猴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转气引动阵内正气御敌希望能赶得及保护，喉间有甜腥翻涌。阵法本就消耗法力和精气，血影猴的冲阵让亭一个闷哼，之后紧接着的强硬转气御敌又让他伤上加伤，脸色顿时一白。
　　春兰也随时警惕着，手中的剧毒随时撒向敌人。
　　可惜偏偏，血影猴不惧毒，甚至很喜欢剧毒。
　　浩然正气在血影猴的利爪抵达的同时发动，但是终究没有赶上。
　　尖锐的顶端正要刺入挺身护主的春兰时，血影猴被一股强劲的空气震动拨开，在墙上撞了个洞后软了下来，化做一滩绿色血水。
　　空间再次扭曲，房间摆设不再，入目的是一片绯红，由浅到深的红，美得绚丽多姿，美得炽烈旺盛。炽热的温度灼烫着空气，藤条自燃化为乌有，阵法消失，众人大汗淋漓，血影猴的本体大骇，不住地颤抖后退却又无路可退。
　　这里是另外一个空间。他们是触动了什么，亦或是有什么召唤他们进入了这个威压重重的空间？
　　血影猴的反应让众人疑惑，纷纷看向春兰和凤月流。
　　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春兰抬起头回身，正好对上血影猴惊恐的眼神。“怎么回事？”
　　“不知道。分身就要攻击到你的时候突然被震开，我们也被拉入了这个空间里，血影猴也成了这个样子。你呢？有什么不对吗？”亭吐了一口血，走过来咬咬牙要再次结印。春桃和欧阳飞也立刻回身把人护在背后，程鹪也跟着退了回来。
　　动了动，春兰道：“没有哪里不对啊真奇怪！”
　　“那就怪了……”亭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被春兰护在怀里的凤月流，想说的话顿时哽咽在喉，一脸震惊，之后取代的就是满满的激动和感动，扑通一声双膝砸地，将头低下，向她怀里的“人”致以最大的敬意。
　　“公子，你怎么了？啊！”春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竟也是说不话来。
　　春兰的惊呼引来其他人的回头，程鹪发誓他当时是想都没想地就跪下磕头了，什么血影猴，都忘在脑后。之后除了抱着“人”的春兰外所有人都下跪行拜礼。
　　血影猴的恐惧得到了解释，原因就出在他们柔弱聪慧的二皇子凤月流身上！
　　冰蓝色的流光纹印占据了凤月流的额头，在血红的空间里发着微弱的圣光，犹如电力不足的霓虹灯一样，却照亮每个生命的心，在绝望中带来希望。
　　火焰和圣莲纹样的结合是那么纯美、圣洁、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有半分冒犯亵渎。

　　拥有纹印者，乃受天神恩惠，显于肤上为证。然，额上纹印居中者，天下唯是天神大人。
　　——摘自《天地史记》

　　作为天神最忠实的信徒，亭现在已经没了平日的冷静自持，激动的泪水溢出眼眶。天神大人从来没有抛弃虔诚的人类！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凤天几百年传承和凤凰的嘱咐究竟隐藏着什么意义了。在预知了未来的乱世的到来，天神大人亲自下凡化为凤氏子孙，解救众生于水火之中。作为最忠诚的天神教徒，他却没有发觉这件事，反过来还被天神大人救，实在太丢脸，太没用了！！
　　“天，天神大人……怎么会……”春兰忍不住全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喜悦和感动。
　　欧阳飞跪在那里也是又惊又喜，更多的是尊敬和安心。谁会想到一直体弱多病的少年会是伟大的天神大人的转生呢！这简直是无法想象！
　　即使是最微弱的光，也会让在黑暗中绝望的人重拾希望。殿下，您之前的迷惘是对世间丑陋的叹息吗？身为凡人的我竟然还批评您的仁慈和善良，真是罪过！！请原谅渺小的我对您的不敬，原谅我一个追求现实的人曾经对您存在意义的怀疑。
　　天神是所有人心中的信仰，春桃也不例外。即使生活再困苦，经历了再辛苦的训练，她是不会忘记小时候老一辈和父母在世时对她讲过的古老故事。天神是不可冒犯的绝对存在，他的恩惠遍撒大陆，让万物在最后的乐园里得以生存繁衍下去，人类绝对不能忘记这份比天还大的恩情。
　　平时见不到神魔，她的信仰潜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曾骚动，可是现在她的心灵在呼喊，在雀跃，长绫中的木属性力量也在微弱的圣光影响下不断膨胀，窜到半空在众人头上化做绿色彩云，不断凝结压缩。最后，只比篮球小两圈的球体一个爆开，树木花草的芳香撒下，一个娇小可爱的绿影在香雾中现形，是个三寸高的小树人！！
　　干做身，根枝做肢，一双黑色的小眼睛眨啊眨的，没有鼻子和嘴的它扭动了一下身子，嫩绿的枝叶抖了抖，似乎有些害羞，又似乎好奇心很盛，灵活地跳下来看看众人，然后对着依然熟睡的凤月流跳起奇怪的舞蹈来，一点也不惧怕这里的高温。亭再次惊呼，识得这是妖精们在祭典时一种各族特有的拜神舞蹈，歌颂天神的伟大，创造生命，赞美天神的仁慈宽爱，恩及众生。它的这一举动，也更加证明了殿下真正的身份。
　　惊讶万分地看着这一变化，心中对天神的崇敬再次升华。
　　只是微弱的圣光，也没有直接照射，春桃长绫中的木法力就这样产生了得天独厚、禀性纯善、蕴涵天地精华的木妖精，实力的提升至少四五倍以上。这样的绝对力量，太可怕了！
　　“嗷————！！！！”
　　血影猴的尖叫更加尖锐，想要转身逃命却被十几米高的火墙挡住了去路，精神也在崩溃边缘。抓耳挠腮，上蹦下跳，又畏惧火墙的高温和强大魔力，妖气快速流失。也知道了今天很可能要被这股从以前就与它敌对的力量消灭，于是怒红了眼抱着拼死一拼的想法，只要也拉个人进地狱，一个转扑，放出全部的魔力，利爪锐牙挥向还围跪在凤月流身边的他们。
　　程鹪大爪子一个回拍，可以听得见撕裂空气的声音，欧阳飞手中盘古金光一闪，凌厉的气势立刻罩向血影猴让它大骇，来不及收住势头头骨就被拍碎，脑浆飞溅，身子也在同时被金光包裹的盘古透穿，再也不动了，从剑刃上滑下化作灰尘消散了。
　　如果说春桃的木妖精的诞生是第一件礼物的话，那么这一瞬间，程鹪和欧阳飞则得到了接下来的第二第三件礼物。
　　“天啊，这是我的力量吗！撕裂空气的速度和力气……噢，我现在浑身都是力量！！感谢您，伟大又仁慈的天神大人，我们‘卡莫’虽然被人类歧视，但是您却信任地同样赐予我力量，赞美您的宽大胸怀，我愿意为您奉献我的一切！！”长期被压迫，神惊胆颤的过活，他已经受够了！他衷心地祈祷着有神灵来解救他们脱离这水深火热中，承认他们这群由魔物和人类之间诞生的种族，告别苦难的日子。为此，他可以粉身碎骨！
　　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宝剑被金属性的光芒包裹，没有法力的他都可以从上面感到澎湃的破魔力量，刚才的动作也是身随剑动，脑中闪过“天罡破魔，剑随心动，心纯剑利，剑霸心刚”十六大字。这是剑诀吗？好精纯的金属性破魔之力，殿下赐予他这力量是要他以后除魔卫道，拯救世人吗？沉思片刻，他利落地收剑入鞘，正色转身跪道：“人之子欧阳飞在此向天神大人发誓，剑行忠于心，护卫万民安全，拼尽一切力量阻止邪魔残害生灵！！”
　　“天神大人……万物之主……”亭紧紧盯着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凤月流。
　　“……殿下……”女婢也轻轻呼唤。
　　圣光好象是回应众人的心声般，一道强光后随着纹印的隐去没入凤月流额中。火热消失，他们再次回到了原来的空间，房间的摆设还保有之前战斗过的痕迹。那一滩血水也让人十分恶心。红雾在夜风中消散，危险已经过去。
　　“掌柜的，换房！”亭大皱眉头，他怎么能让无比尊贵，他崇敬比命高的天神大人住在凌乱又肮脏的房间！
　　“好的。最好的厢房还空着，请跟我来。”程鹪也明白事，立刻带大家来了最好的厢房。“各位大人，天神大人为什么一直睡着？”
　　欧阳飞看了他一眼，锐利的眼神让他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小的明白，有些事不是可以问的，但是小的既然决定追随天神大人就不会背叛，小的还是明白事理天罡的，‘卡莫’也是有心的！这位大人是法僧吧？如果你们信不过小的，大可以给小的下个禁锢法术，如果小的背叛会粉身碎骨，不得超生。”
　　“好了，贫僧信任天神大人的选择，不过我们的身份和行程需要保密，你能做到吗？”
　　既然亭这么说了，欧阳飞没有理由反对有官职在身的亭，只是道：“如果你有什么不轨行动，我会杀了你。”
　　不在乎欧阳飞的凶恶口气，程鹪点头如蒜。“是是是，小的会尽职侍侯和保护小公子。”他常年与人打交道积累了不少经验，也聪明地立刻改了口，让欧阳飞满意地不再厉目相向。
　　窗外血月高挂，仿佛在讽刺之前的危机的存在似的，昏睡的人相继在莫名其妙的感觉中醒来，不曾追究原因，承恩的灭城危机就这样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度过，未来的乱世英雄也在这一夜的战斗中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