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四娘子》西上溪

3、第3章

　　大姐嫁的是娘亲本家的一个小伙子，人长得周正大方，家里老子娘都没了，自己把地打理得好，还在县里的茶楼寻了个打杂的营生，比这些村里的小子都要强上不少。

　　外祖家的舅母专门捎了信给娘，两家这事定了下来。她们都说，大姐是要跟着大姐夫去县里享福的。

　　大姐出嫁的那天，我的印象很深，天好，没下雨也没有风，也不大热，正是适合办婚事的日子。娘为大姐梳妆，脸上抹了白，涂了县里去买的胭脂、还抿了红纸。我和三姐就坐在一边好奇看着，从没觉得大姐那么漂亮。

　　梳完头发，几个叔娘说了不少吉祥话，而后带着我们出来，娘要单独嘱咐大姐什么。

　　我本来还想着能和大姐再说说话，却没想到时间那样紧。大姐要嫁的人很快来了，鼓笛奏乐由远及近，大姐没有兄弟，几个叔叔家的小子就自告奋勇来拦门，最后是二叔的长子把大姐背出去的。

　　我看着牛拉着彩车越走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奏乐的声音，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大姐嫁出去了，嫁到了山那边，日后爹娘管不着，我也碰不着了。

　　娘心底良善，哭得厉害，比二姐死的时候哭得还要厉害。只是要伤心也只是今天而已，因为日子还要过，第二天她还是和爹一起，一如既往下地干活。家里，只剩下我和三姐两个了。

　　我和三姐差了四岁，大姐出嫁的时候三姐也九岁了，我突然意识到再过几年，三姐也会离开这个家，嫁到不知哪个山头，再也回不来，再也没有人会用狗尾巴草给我编小兔子，也不会有人会去采小花戴到我的头上。等三姐走了，我也会出嫁，那时候家里孤零零的只剩下爹娘了。

　　这样的想法一转而瞬，后来娘又怀了身孕，这个念头也就不打自消。

　　新嫁娘出嫁后三天要回门，只是山高路远，爹娘也不强求。不过大姐还是回来了，只是待的不久，那位我只见过一面的姐夫家里没有老人要赡养，决定带着大姐去县里谋生，图谋日后生了孩子也能读书。

　　大姐是嫁人第四日回家的，却没人告诉我，那会我正在后山给羊打草吃，三姐跑遍了整个山头，找到我的时候已经要黑了。大姐她们要在天黑前赶到县里，于是我没见到她。

　　娘又红了眼眶，把我和三姐搂进怀里，也许她也意识到了，早晚一天我和三姐也要离开这个家了。

　　不过，一个月后娘突然去了趟那赤脚大夫那，回来时眼底多了笑意。娘怀孕了，爹也很高兴。最好是能生个小子，这是她们的想法，也因为这，大姐嫁人的悲伤好像也慢慢消散了。

　　“肚子圆滚滚的，怕不又是个姑娘嘞。”

　　我出去打草回来，总能听见村口或树下聚集的伯婶大娘聊得火热，我娘也是她们口中的一部分谈资。

　　娘是个性子软和的，大姐也随了她，但我和三姐不一样，遇着这样的事情时断然不肯吃亏的，每次怼回去又不免被她们说落：“小小个女娃，咋这愣子泼辣，小心以后没人要！”

　　这样的流言不久就传遍了村子，娘有的时候也叹气，我不知道生个妹妹有什么不好，我也可以学着编辫子，也可以给她插小花。

　　几个月后，娘发动了。

　　我和三姐站在外面，看着爹来回踱步，听着屋子里撕心裂肺地叫喊，心里产生了恐惧。娘应该很疼，或许比我和大姐她们被打板子还要疼。

　　她是夜里发动的，生了一个晚上，稳婆说已经很快了。

　　母子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