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鹤鸣霜天

56、第 56 章

　　商时序四岁那年，傅俊良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翻看着相册，已经是成年老猫的墨点也不爱动弹，懒洋洋的趴在沙发上晒太阳睡大觉。
　　“爸爸，苏芮阿姨是不是我妈妈？苏芮阿姨经常来看时序，陪我玩，对时序很温柔很疼爱，时序很喜欢她。”商时序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爸爸。
　　商时序稚嫩又甜甜的声音把傅俊良从回忆里拉回来。
　　“时序，苏芮阿姨，她就是是爸爸的好朋友，你的妈妈是一个很美丽很好的人，她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很多年以后，我们也会去见她。”
　　商时序听不懂，只是睁着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傅俊良，她这几年的长相越来越像商若寒，让傅俊良总有一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小序，你想妈妈了吗？”
　　“想。”
　　傅俊良伸出温暖的双手将商时序抱在怀里，“爸爸也想她，你的妈妈，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在爸爸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吸引住了。”
　　“可我却再也见不到她了。”傅俊良又悲从心来，失去商若寒是心底毕生的潮湿，商时序伸出小手擦去傅俊良眼睛溢出的泪。
　　“爸爸不哭。”
　　“时序乖。”这几年，傅俊良和傅志程一家人都尽全力爱护着商时序，可总是缺一角，没人能替代的了商若寒的位置。
　　商时序的印象里没有商若寒的样子，仅有的几张照片也被傅俊良收在云居庭那套房子里。
　　“爸爸，时序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傅俊良不想隐瞒，又怕伤害商时序幼小的心灵，思虑片刻他才开口，“等时序长大了以后就什么都会明白了，妈妈她其实，一直在时序身边陪伴着你，如果连爸爸和时序都不记得妈妈了，那才真的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来，时序你看看，这个人是谁呀？这个呢？”傅俊良岔开话题。
　　“姑姑，奶奶，爸爸…”
　　“时序真棒，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时序想吃什么呀？”
　　傅俊良此刻才意识到，商若寒走的时候也和自己如今的年龄一样，年仅三十来岁，年纪轻轻，大好年华，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傅志程也没有再催促傅俊良结婚，毕竟商若寒的死是他一直都没有办法释怀的事，他每天的事除了照看商时序就是忙活自己公司的一堆事，倒也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悲伤神色。
　　“爸爸，我想吃完饭想去爷爷奶奶家和淮初哥哥玩，时序都有好几天没见淮初哥哥了。”
　　“好，过一会儿爸爸送你去，时序想去和谁玩就和谁玩，只是有一点，不许受伤，要小心知道吗？”傅俊良伸出手刮了刮商时序粉粉嫩嫩的小鼻子。
　　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儿，傅俊良抿起嘴笑起来，他仿佛看到了童年幸福的商若寒的样子。
　　可商若寒的童年并没有那么幸福，当初寻死让傅俊良来救她还是有她自己的私心的，她没有任何遗嘱留下的时候她的尸体和财产都会交给她父母处理，那她生前死后都会不得安生。
　　甚至连她死后的骨灰都不能自由，按照商敬鸣和陈美英的秉性，她这种未婚女性的骨灰会被和从未见过面的不知名男人葬在一起，获得一大笔费用，美其名曰找了个好人，平衡风水。
　　商若寒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一语成谶，就这么解脱了。
　　“时序，淮初，别玩了，过来吃点水果。”梁闻锦招呼着两个小朋友过来坐下。
　　“奶奶！”
　　“哎呦，你看看你们两个跑的，到奶奶这来擦一擦。”梁闻锦给满头大汗的商时序和傅淮初擦着汗。
　　傅俊良很久都没有梦到商若寒了，傅志程梁闻锦他们也一次没有提起过，她的存在感在一天天的消失。
　　“奶奶，淮初哥哥弹钢琴弹的好，时序也想学。”
　　“好好好，时序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明天你就和淮初哥哥一起学好不好？”
　　商时序笑着点点头。
　　傅俊良进门看到商时序翘着小手聚精会神的弹钢琴的样子，那张越来越像商若寒的小侧脸，让他忍不住幻视商若寒坐在那里弹钢琴。
　　泪花涌上他的眼睛。
　　商若寒心血来潮上过几节钢琴课，初学的时候也是笨拙的翘着手指，不过好在天资聪颖，学过几个小时便可以弹奏简单的曲调。
　　商时序不光长相越来越像商若寒，就连聪颖的天分和好学的品质也一模一样，傅俊良靠在门框上不自觉的看入了神，商若寒要是还活着，她也会教时序弹钢琴，也会抱着时序看书，可现在，做这一切的人，却不是商若寒。
　　“奶奶，你看我弹的好不好，弹的好不好？”
　　“好好好，我们的时序呀，可聪明了，弹的真好。”
　　傅俊良带着笑意进门，商时序朝着他跑过来，一下拥进他的怀里，“爸爸，时序今天学弹钢琴啦。”
　　傅俊良抱起她，蹭着她的小脸，“时序真棒，那爸爸给做好吃的奖励时序好不好？”
　　“好，时序最爱爸爸了，嗯，时序想吃糖醋排骨，龙井虾仁，还有松鼠鱼。”
　　傅俊良抱起她亲昵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都好都好，时序想吃什么都可以，再来一碗什锦汤，好不好？”
　　商时序出奇的懂事，甚至不像一个学龄前的小朋友，明明现在家里的条件比商若寒小时候好很多，商时序也没有潜移默化的被商若寒影响，但到处都是商若寒的影子。
　　傅俊良忍不住心疼。
　　“时序，你和淮初哥哥先去玩，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傅俊良做饭的时候在甚至会想到从前商若寒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即使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忘不了。
　　他很少在商时序面前提及商若寒，也很少在女儿面前做颓废样子，更多时候都是自己在睹物思人。
　　商若寒当年若是留在澳洲，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了呢，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离开人间。
　　“我还是忘不掉俊良，只再需要一年的时间，我就可以在澳洲永居，但我仍然选择了放弃，回了青市，只是没想到回国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是他和另外的女人一起出现在停车场…”商若寒那时候的记忆也很差了，有很多事情和想法都需要靠写下来才能想到。
　　商若寒外表看起来毫无波澜，可傅俊良没想到她是为了自己才选择回到青市，自己还口出恶言，最后连一句道歉和解释都没有。
　　“墨点乖乖。”商时序伸出小手抚摸着墨点圆圆的脑袋，墨点长到如今已经九岁了，已经相当于到了中老年的阶段，不似小时候那样活泼好动，体型也变大了不少，毛色黝黑发亮，趴在沙发上任由商时序的揉扁搓圆。
　　商时序和墨点，都是商若寒留给他的活物。
　　“时序，过来吃饭啦，别再祸害墨点啦，过来过来吃饭。”
　　“爸爸，墨点是一直在我们家吗？她好胖哦。”
　　“是呀，墨点比时序还要早来到我们家，是从一出生就被你妈妈养着的，后来你妈妈她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把墨点托给爸爸照顾，所以呢，墨点就一直在我们家，比时序还要早哦。”说着，傅俊良又想起商若寒，他背着猫，在天悦兰亭亲吻她的日子。
　　“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和淮初哥哥都有妈妈，就我没有，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说我没有妈妈，时序也想见一见妈妈。”商时序撅着嘴，一副委屈的神情。
　　傅俊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商时序一直都是很懂事的样子，让自己一直都忽略了她其实只是一个四岁的小朋友，她也想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享受着父母的陪伴。
　　“时序，等吃完饭，爸爸带你去看妈妈好吗？”
　　傅俊良细心的给商时序夹了排骨和虾仁，又仔细的给商时序剔去排骨上的骨头喂给她。
　　“好，拉勾勾。”商时序伸出小手，低下头乖乖吃饭喝汤。
　　傅俊良带着商时序回到云居庭那套一居室，商时序有些吃惊，“这个小房子是妈妈住的吗？妈妈自己住在这个小房子里没有和爸爸住在一起吗？”
　　她从小便一直生活在月鹭湾和傅家的别墅里，云居庭虽然是商若寒留给她的，但是她年纪尚小，傅俊良从没带她来过。
　　“时序，来，往这边走。”傅俊良随手拿起书桌上那张照片，是商若寒在苏市水塘桥的时候刘姝言拍的，“呐。”
　　“这是你妈妈，她叫商若寒。”
　　“妈妈…”商时序两只手紧紧抱着照片，轻声地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她还会回来吗？”
　　傅俊良摇摇头，蹲了下来。
　　“时序，妈妈她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们都会记得她，那样妈妈就会一直在我们心里，许多许多年后，我们都会和妈妈见面的。”
　　“时序在许多年后也会和妈妈一样变得不见了吗？”
　　“时序，你听爸爸说，我们每一个人呢，最后都会变成星星，爸爸也会，时序也会，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好好的活着，过好每一天，就是妈妈最好的期许，爸爸相信妈妈在天上也会一直看着我们的。”
　　“那时序可以把妈妈的照片带回我们家吗，时序想妈妈的时候就可以看看妈妈了，好吗爸爸？”
　　“好，时序说什么都好。”傅俊良很少踏进这套房子就是怕触景生情，想起关于商若寒一切，可又抑制不住的思念商若寒，尤其是日日看到和商若寒越来越像的商时序的时候。
　　如果不是有商时序，当初听到商若寒的死讯的时候，傅俊良或许就跟着她一起走了。
　　“时序，爸爸爱你妈妈，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假如故人留给你的遗物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呢，你日日看着和她越来越像的脸，越来越像的性格，再也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