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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绝不与叛徒同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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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意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冷寒无比,这份礼物是在大婚前日送来的,而她母亲的信是在她大婚后的第一天晚上送来的。
无论信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来信的主人既能提前得知弟弟生病一事,想来背后之人定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母亲她们。
“小姐,这信上究竟说了什么?”菊芳见苏元意脸色难看,忍不住出言询问。
苏元意把信纸折起丢入火烛中,“当日来送这份礼物的人,你可还有印象?”
菊芳见苏元意神色认真,也不敢有半分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当日的情形全部讲给苏元意,可那人既存心要隐瞒,自不会在这件事上露马脚。
因而苏元意听完菊芳的回答后,仍没有猜出送信之人是谁。
她闭上眼细想,苏家从前牵扯的人太多,恩人,仇人,皇家,世族,谁都有可能,有动机送来这份信。
她一时猜不到究竟是谁,只能先从此人的动机上分析,来信的主人提到了萧闲,要么他的目的是想挑拨她和萧闲的夫妻情分,要么就是希望引起她的主意,从而从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敌在暗,我在明。
苏元意睁开眼,决定先按兵不动,他用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想引她上钩吗?
若他真是有所图,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定然还会来寻她。
玉华轩,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开在闹市的一家酒肆。
“菊芳,你帮我去打听打听玉华轩的底细,最好摸清楚掌柜是什么人,东家又是谁,行事隐秘些,莫要让人察觉。”
菊芳略一点头,道,“我明白。”
菊芳和兰香都是她自幼带在身边的丫鬟,菊芳性格稳重,行事稳妥,兰香则性子活泼,因而一般需要在外行走的事苏元意都会交给菊芳去做。
菊芳走后,苏元意一人坐在窗边沉思,她嫁过来前也曾怀疑萧闲是不是故意藏拙,可嫁过后,她认真观察过萧闲了。
家里的生意,祖产,萧闲一概不问,全由国公夫人打理,书是从来不读的,至于武艺……萧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平日里从来没做过重活,有一次她故意试探他,让他挪一个花盆,结果花盆没挪动,他自己反而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三天。
除了那件事有力外,其他时候简直堪比文弱书生。
实在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
还是说……只是萧闲隐藏的格外深?
苏元意又摇了摇头,她所看见的应该就是真的萧闲,只不过他虽然在世俗意义上的建树里一无是处,但不代表他这个人是失败的。
他爱玩,因而身边聚着一帮真心追随他的朋友,她先前总觉得不过是帮乌合之众,可萧闲却切切实实的依靠着自己的魅力帮她办成了事。
若他有心钻研,或许还真能在官场上有所为,只可惜他无心官场,一生只图一个快意人生。
苏元意想到这儿,越发肯定纸条上的话是为挑拨她与萧闲的关系。
“小姐,国公夫人喊你过去一趟。”
“我这就来。”
自苏元意那日偷偷出府带萧闲回来后,国公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和缓了不少,其实她对她算不上差,至少她所想过的故意磋磨与为难都没有,只是是对她的态度算不上亲热罢了。
“你嫁入我们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国公夫人温声道,“府里的事,我一直没让你管,想着是让你先熟悉熟悉府里的环境,如今也是时候把管家之权交给你了。”
苏元意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国公夫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权给她。
国公夫人对她嘱咐了几句关于管家的注意事项后,话音一转,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七日后是长公主的生辰宴,宣德侯府也一早递了帖子来,这次的宴会你就同我一起去。”
苏元意嫁进来的这段时日,京师内也举办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宴会,可无论是谁做东,苏元意都没有去过。
国公夫人见苏元意不答,柔声劝道:“我知你还放不下过去的事,可你既嫁人了我们家做当家主母,日后免不了交际应酬,你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辈子吗?”
苏元意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也明白她该大大方方的去,可知道归知道,明白归明白,可她还是……会……会觉得怕,会觉得难堪。
她不想听见别人议论他们家,议论她的父亲。
她捏了捏指尖,轻声说,“我明白的,我会去的。”
国公夫人温笑着点了点头,握住她冰凉的手,劝道,“好孩子,莫怕。”
长公主生辰宴的那日,国公夫人,苏元意以及萧闲都去了。
萧闲向来是不乐意去这种宴会的,只不过这次过寿的人是他好友周耀的母亲,周耀一早就邀请了他去,因而这次他也一并跟着去了。
京师的宴会素来分男席和女席,苏元意他们到了地方后,萧闲就被周耀他们喊去了招待男宾的前院,苏元意则跟着国公夫人去了后院。
沿路,她注意到不少贵妇人以及未出阁少女的目光都频频看向她,她捏了下指尖,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平静与温和。
直到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这平静。
“他父亲做下那等不要脸的事!她怎么还有脸出来参加宴会?!”
苏元意面色一白,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位明艳的女子定定望着她,眼中满是不屑与厌恶。
她认得她,陶行正的女儿。
陶行正从前与他父亲政见不合,她父亲做首辅时,他为次辅,两人常有争论,她父亲下台后,他升任了首辅,陶家也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国公夫人的面色亦是不大好,无论苏元意从前如何,苏家如何,如今苏元意都是他们定国公府的人,何况今天还是被她带出来的,她说这话岂不是在打他们国公府的脸?
因而国公夫人立即面色不善地回怼道:“祸不及妻女,苏家的事皇上已有定论,元意是皇上亲口下旨的萧家妇,她如何不能来?”
陶晔然上前一步先是给国公夫人行了一礼,而后从容答道,“皇上仁厚,不计较她苏家一个小小女子,可我陶晔然只是个小小女子,没那么大肚量,她父亲犯下通敌谋逆之罪,是整个宁国的罪人!若非是苏庚明勾结楚国,我宁国岂会败给楚国?!又岂会死那么多人?!”
陶晔然越说越怒,“苏庚明已死,可苏家欠宁国的还不完!她不日日苦行赎罪!哪还有脸来参加长公主的生日宴?我若是她早就一头撞死了!国公夫人,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那一仗,你萧家也死了不少人吧?”
苏元意心头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国公夫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犯下了天大的罪过,可还不知道他父亲的罪行还会牵扯到国公府,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巨大的羞耻与难堪将她所吞没,让她无暇顾及别的。
她知道她父亲犯得罪有多重,说是整个宁国的叛徒也不为过,上至权贵官员,下至黎民百姓,谁听见他父亲的名号,都要唾上一口,骂句狗贼!
这是会遗臭万年的罪名,千百年后,人们提起苏庚明的名字也只会骂他奸相,狗贼!
可她不信,她不信父亲会是这样的人,父亲比任何人都要痛恨楚国,一心想助宁国一统天下,他怎么会?!怎么会通敌?!
国公夫人身形微颤,但她很快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她父亲所犯之事与她无关,她只是萧家妇苏元意。”
陶晔然的一番言论已经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她们不敢直接和国公夫人起冲突,但言语间几乎全是支持陶晔然痛骂苏家狗贼的话。
苏元意不知该如何为父亲辩解,她自是不信父亲所犯罪行,可她没有证明父亲无辜的证据,而在他们眼中父亲的罪行已是板上钉钉了,她说再多亦是惘然。
反而会因她的狡辩而令人生厌,若是再传到皇上耳中,皇上认定他们苏家没有悔改之意,再一怒之下处死苏家其余人等,她就是全族的罪人。
她知道如今朝堂之上仍有不少大臣在上书要求皇上斩尽杀绝,将苏家一应女眷一并处死,只不过皇上一直没有批。
“吵什么?”一道雍容华贵的声音蓦然响起,嘲杂的声音瞬时如潮水般散去,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见过长公主。”
苏元意跟在国公夫人身后向来人行礼。
“起来吧。”
苏元意从前见过几次长公主,苏家还没出事前,长公主对她颇为喜爱,还曾开玩笑说要让周耀娶她的话。
“元意是我邀请来的客人,诸位若是不满,尽可离去。”
一时间,众人再未多话,可唯有陶晔然依旧愤愤道,“请长公主恕罪,我陶晔然绝不与叛徒同席。”
她话落对长公主欠身告退,紧接着就转身潇洒离去。
众人低垂的眉眼中顿时流露出钦佩的神色,陶晔然的父亲是如今权势滔天的首辅,而陶家与四皇子亦是早有姻亲。
太子因苏家一案被牵连而禁足东宫,下一任继承大统的皇子极有可能就是四皇子,那么这也就代表着,将来陶家仍会是不可撼动的大树,她有底气得罪长公主。
可她们却还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