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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转角的地下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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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一阵门铃声响起,前来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壮汉。看到他的第一眼,何为就觉得,他是有这个实力,一刀撂倒罗自立的。
“何队,这就是毕成福,他的儿子在半年前,因为玩具中毒案件不幸身亡了。”
蒋方义见他没什么反应,眼神也还有些涣散,就凑到了何为的耳边,跟他介绍起了这个人。
“这个案子当时是经侦办的吧?”
他问完,蒋方义还没来得及答话呢,里头那个醉汉就开始不乐意起来了:“干什么的你们!”
边说他还边挥舞着酒瓶,在他俩跟前晃悠。
“你好,警察。”
何为刚想掏出证件,没想到这个毕成福竟然直接就破口大骂起来:“滚滚滚!我们家不欢迎警察!”
说着,就从大铁栏杆里,伸出手来,要赶他们走。
“哎!你这人,什么态度!”
蒋方义还是没憋住,本来想着上门之后,不管人家骂什么,他都忍着当没听见就是了,可他刚刚竟然还推了何队一把,那自己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呢!
“好了好了,别冲动!”先安抚好他,何为紧接着又跟怒气冲天的毕成福解释起来,“毕先生,我们来,是为了罗自立被杀一案,想找您问问情况的。”
伸着一只手,卡着他即将要关上的门,何为愣是把脑袋凑到门缝里,跟他说完了这几句话。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说是毕成福死了,他那还满嘴酒气的嘴巴就张得老大,使劲笑了起来,弄得卡在门缝中的何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猛烈的酒瓶砸向家具的声响,“砰嚓”一声,震得人耳朵都受不了。
开门迎了他们进去,毕成福一把就拽住了何为的手,拼命地瞪大了眼,激动地问他:“真死了?”
“是。”
不知所措的何为,只能先回应着他,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蒋方义使了个眼神。
他也很快接收到了何为的信号,这是叫他随机而动的意思,看来何为是怀疑这件屋里,能找到什么线索。
“毕先生,您——您的儿子,半年前,在那起中毒事件中不幸离世了,我们来,其实是想问问,您知道关于罗自立行踪的线索吗?”
何为略带些质问的语气让他很不爽,直接就趁着酒劲儿迎面跟他对了上来。
“什么意思?怀疑我?我让你进门,不是让你进来质问我的!我是谁?我是受害者家属!我儿子没了,老婆跑了,因为他,我的好日子全没了!现在警察倒是知道上门了哈,还说我是凶手?你们给我滚!滚出去!”
那后边还有一堆酒瓶子的碎渣呢,毕成福也丝毫不客气地推赶着他们往门口的方向走,何为见状,干脆直接顺势倒下,一手扎进了地上的碎玻璃里。
他知道,毕成福酒劲儿还没过去呢,现在正是趁机浑水摸鱼,在他家里搜索一番的好时机。
蒋方义见状,赶紧扶起他,却不成想,何为竟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给自己递来了“就是现在”的眼神。
“你怎么回事!”蒋方义当然能心领神会了,当即就质问起了毕成福来,“怎么还伤人呢!我们走就是了,还袭警啊!”
“你···你···你可别讹我啊!”
“讹你?你看看!全是血!”
没想到何为栽下去那一下还挺深的,血直往外冒。
“那那那···那赶紧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
毕成福当然是慌了,毕竟刚刚自己还占理,现在情况可就不太一样了。
“何队,咱们用不着这样吧?”
“独居,男性,有作案动机,作案之后还很善于伪装,种种现象都表明,这个毕成福是个狠辣的凶手,要不就是——他是真的意志消沉,咱们现在看见的,就是他。”
两人挤在卫生间的狭小空间里,差点让不开身来。
“你去找药!”
何为言语还有眼神之间的暗示,都不免让蒋方义紧张起来,自己还是头一回在别人家里干这种事呢,心理素质这块儿,还是有些不过关。
来回在洗手间附近翻找了好几趟,蒋方义正准备趁着毕成福不注意的时候,钻进他的卧室里查看查看情况呢,没想到他就出现在了走廊那头。
“警官,何警官的伤怎么样了?”
蒋方义的心,本就噗通噗通地跳,再加上被人这么一吓,差点就没兜住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哦,他还在冲洗伤口呢,你们家药呢?没有吗?”
压制住内心的不安,蒋方义有些木讷地转过身来,极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一些。
不过幸好这个毕成福喝多了酒,眼神应该不怎么好,所以也就没多问蒋方义些什么。
“药?药在客厅。”
“那赶紧去拿啊!”
支走了他,蒋方义这才有机会钻进洗手间,跟何为汇报情况。
“何队,没什么异常的,要不你拖住他,我去卧室看看?”
“别去了,他们家还有一个储藏室,应该在单元楼的下面,咱们待会下去的时候看看那里。”
“你怎么知道?”
蒋方义一脸狐疑,自己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线索呢,你在屋里待着还看出问题来了?
“一个整天喝得酩酊大醉的单身汉,家里却没有什么杂物堆积,门口也很干净,再加上他们家这是老小区,而且还是在假二楼,这就说明,下面那个矮一楼,是他们家的储藏间。如果这个毕成福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他应该会选择在那里面,准备自己行凶需要的东西。”
“那你这——”
他指了指何为捂住的伤口,不免心疼起来。
“小事,看着吓人而已,跟阙老科,我还是学过两招的。走吧,出去看看他,找药找得怎么样了。”
毕成福哪里是出去找什么药的,他一到客厅,就直接闷头大睡了起来,除了震天响的呼噜声,根本没有一点别的动静。
“何队,这是——睡着了?”
“酒精作用,他们家有醒酒药吗,给他灌点下去,看他这样儿,再喝点的话,直接就酒精中毒了。”
估计是这大半年都在家整天酗酒,连门也不怎么出,毕成福整个人不仅是重,还浑身难闻得很。以至于他俩翻动毕成福的时候,都被熏了个眼泪横流。
“嚯!哎呀!”
蒋方义这个讲究人,更是被熏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走吧,一个酒鬼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真相的,去楼下看看。”
最后扫了一眼毕成福,何为也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他不是凶手。
他要是真凶的话,只会装作整天大醉不醒的样子,但他整个人还是会魁梧有力的。眼前这个毕成福,只有身上堆积起来的,越来越多肥肉,丝毫没有任何可见的锻炼痕迹。试问一个想要报仇,想要制住一个魁梧男子的满怀怨恨的父亲,怎么可能就这样意志消沉下去呢?
毕成福的老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他。所以现在他就把家当成了酒馆,把楼下的储藏室当成了生活的地方。
毕成福他们家这个老小区,就是很多年前,江源许多开发商喜欢规划的房屋格局。那时候,这种布局很是好卖。一楼卖不出价,就给原本的一楼改成半嵌入式的假地下室,把原来的二楼变成一楼。买家只需要花一层楼的钱,就可以获得两层楼的使用权,所以当时很多人都热衷于买这样的假二楼的房子。
“没有灰尘呢,看来这个酒鬼还真的经常下来哈。”
蒋方义边走边打蜘蛛网,却发现这下边,干干净净的,别说是蜘蛛网了,就连灰尘都是少有,倒是跟那个毕成福家里的样貌大相径庭。
干干净净的昏暗巷道,尽头就是毕成福的另一个家了,何为一跺脚,角落里泛黄的灯就亮了起来,只是还时不时地吱呀作响,被外头灌进来的风一吹,还摇摇晃晃的。
“何队,咱们就这样进去啊?”
蒋方义的意思是,他们是不是还得回去申请个搜查令什么的,这样进去,让人看见了,可不好啊。
“老小区,年久失修,再加上他是个酒鬼忘了关门,咱们只是好心来帮忙关个门而已。”
精,还得是老江湖精啊!蒋方义忍不住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何为的老手艺,这段时间,又跟着精进了不少,只用了一下力,门锁就被他给顶开了。
门锁就跟他这大铁门的颜色一样,锈都快要锈死了,何为甚至都有些怀疑,平时这个毕成福自己来开门的时候,是直接撞开,还是真的会拿钥匙开锁。
不过就算是他不锁门,人家一看他那跟流浪汉一样的模样,也会忍不住地离他远些吧。
使劲顶了顶,何为这才使上劲儿,将门给彻底打开来。
瞬间,一股子灰尘夹杂着霉菌的气味儿就朝着门口扑面而来,何为没有来得及躲闪开,自己被扑了一脸。
“噗——嚯!外头看着干干净净的,里头怎么这么脏啊?难道这外头是谁看不下去了给他打扫的?”
蒋方义一边吐槽,一边帮何为拍着他身上粘上的灰尘。
再往里面探头一看,更是灰尘满满,让人不敢相信他真的开过这道门的。
“他应该不住这里吧何队,这里面能住人吗?”
“应该是没有的,因为这下面放着的,都是他儿子的东西,他不敢下来。”
“那咱们走吧,都是些吃灰的玩意了,别给他弄乱了,留个念想吧,万一哪天他想下来看看了呢。”
蒋方义转身刚要走,何为就摸索着拉动了那间屋子里的老式线灯,整个屋子的破败和陈旧,也更加清晰地浮现在了两人眼前。
“哎,他也是可怜呐,儿子没了,估计他自己也快没了吧。”
“不是可怜,”何为淡定地反驳他道,“是有人要害他。”
走进屋里,何为在很外面的一个置物架子上,一眼就看到了一把沾满新鲜血迹的刀,摆放在上面,刀口跟阙上闻分析的作案凶器的形制,几乎一样。
“这是——”
蒋方义有些震惊,甚至以为是灯光的交错,让他看花了眼。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上头应该有罗自立的血。”
说着,何为就走近了些,掏出兜里的手套,将那把刀给稳稳地拿了起来,支到了他和蒋方义两人的中间。
“还真有血啊!何队,我现在就叫人来!”
“等等!”
蒋方义着急忙慌地刚要走,何为就又有了惊奇的发现!
“上面不只有一个人的血,你看!”
何为转过把柄,将它递给了蒋方义,他也很快就发现了,刀上靠近刀柄的位置,确实是有两种颜色深浅不一的血迹。
“死了两个人?”
蒋方义紧紧皱着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竟然真的是一把血淋淋的刀,而且还是不久之前那个案发现场的!
可这里,看上去就跟二十年没有人光顾过的百货商店一样,这把刀放在这里,简直是格格不入啊。
“通知刑鸣,叫痕检的人先过来,你再跟古令奇说一声,让他带人去那个给罗自立辩护的律师家里看看。”
“何队你的意思是——这另外一处血迹,是那个律师留下的?”
“看来咱们碰到高手了,这个人不但善于嫁祸,还很会隐藏自己的踪迹。”
说着,何为就看向了自己眼前的这片干净整洁的楼梯口,这完完全全跟整个里屋,甚至整栋楼的楼道都格格不入的地方。看来是真正的凶手杀完人之后,把这里又给重新布置了一遍,顺便给加上了一把刚好能给人定罪的刀。
将刀放回原处,何为又站在门口,站在他们刚进来的那个地方,打量起了整个屋内来。
房间里到处都是孩子用的玩具,什么模型飞、,奥特曼、儿童拼图,数不胜数,看来毕成福是真的很爱他这个孩子。
可那把刀摆放的位置却很是特殊,整个房间,就只有那一列架子,是放在房间左侧的,一开门进去就能看到。而且还正正好,它被放在了第三层,正好是一个正常人的视线能扫到的位置。
它在那里,似乎就是在等着有人开门来发现它一样。
“有鞋套吗?”
何为伸了伸手,蒋方义就从兜里掏出了两个鞋套给他。
“何队,你要进去啊?待会痕检就来人了,咱们还是先去控制住毕成福吧。”
“他不是凶手。”
何为异常冷静,边往里走着边回驳了蒋方义的说法。
摸索着往前走,后头的蒋方义想给他开灯,也被何为给制止了。
“凶手要是真来了这里放置了凶器,那也应该是天快亮的时候了,他要是开了灯,路过的住户很容易就发现他了,所以他利用了之前来踩点的时候,得到的屋内信息,摸索着进来了。但黑灯瞎火的,他肯定会因为慌乱而在这里留下些蛛丝马迹。”
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何为一边模仿着凶手的的样子,往里谨慎地探步。
他整个人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急促起来,外面昏黄的亮光照进来,已经不剩下多少了,不过幸好蒋方义还挺有眼力见儿,赶紧让开了位置,让整束光都完整地照射进了屋里。
何为一边探步,一边看着眼前被灰尘裹挟着的痕迹,除了那第三层,其余地方,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看来凶手就是想让开门进来的人,一眼就看到,呈放在这里的凶器,只是他的手段过于拙劣了,只要是个脑子没毛病的人,都不会将凶器带回自己家里,还堂而皇之地给摆放起来的。他这么做,显然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突然,他猛地一低头,看见了地面上一处明显的反光痕迹,等他蹲下身来细细观察一番后,何为确定,这就是出现在罗自立死亡现场那组血脚印的主人留下的。
“蒋方义!”
何为突然冲着门外喊叫道。
“何队,怎么了?”
“关半扇门。”
他要看看,光线不那么足的时候,凶手是不是能看清他不小心留在地面上的血迹。
果然,门一关,地面上的反光就不见了,那摊带着隐隐血迹的脚印,就这样被掩藏在了黑暗之中。
“何队,你不会是怀疑有人故意在这儿留下了一组足迹吧?就跟这个凶器一样?”
“说不清楚,不过看印痕,跟玩具商店里的,大差不差,42码,新鞋。”
“会不会是毕成福跟咱们玩孙子兵法呢?他越把线索往他自己身上引,咱们就越不会怀疑他了?”
何为没有吱声,只是半蹲着继续观察,整个架子也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有他眼前的一处,有些被不小心蹭掉的痕迹。
“开灯!”
何为想看看清楚,这是他自己不小心碰到的,还是凶手起身的时候,用手扶着的地方。
要真是凶手留下的话,那不仅可以提取物证,甚至还会推翻他们之前的一个猜测,那就是凶手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
这样一个空间里,并不狭窄,也并没有什么重物挤压,他起身的时候,竟然还要支撑着才能使上劲儿,倒是挺让人匪夷所思的。
“何队,刚刚古令奇来了电话,说是在罗自立那个律师尚恪杰的家里,发现了他的尸体,阙科长已经赶过去了。”
“我猜——他应该是死在罗自立前面的。”
“为什么?你还没有看过现场呢。”
蒋方义当然是不信的,随即何为就给他指了指那把被放回原位的刀。
“刀上更长一点的血迹,明显颜色更暗些,说明这处血迹留在刀上的时间,应该比罗自立早了一天左右,而且——他应该是被一刀毙命的。”
“这你都能猜出来?”
“经验之谈而已,不过想也能想到,这个凶手应该是认识那个律师的,叫什么来着?”
“尚恪杰。”
“走吧,去看看这个尚恪杰,薄连术他们什么时候来?”
“快了,我去催催。”
“记得先把毕成福带回去,凶手既然想嫁祸他,那就——”
糟了!
何为心里猛地一惊,赶紧抽身出屋,直奔楼上而去。
“何队!干什么?”
蒋方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如此激动,但看得出来的是,何为应该是猛然间惊觉了什么,这才冲上楼去的。
“快,叫急救!”
蒋方义才跟着上去,何为就已经抱着毕成福开始施救了。
“怎么了这是?”
“酒精中毒!”
“喝多了吧?”
“不止。”
何为用力扯开他的嘴,让蒋方义过去近距离看看。
打眼一瞧,他便看到了毕成福嘴里明显的划痕,像是个半圆月一样,应该是在喝醉了之后,被人扯开嘴,又灌了好多酒下去。
“是谁干的?”
蒋方义一脸惊恐,不住地喘着大气。
何为将他放平,给他来了一轮心肺复苏之后,看他的脸色稍稍有些好转了,整个人才松缓了下来。
“凶手,想嫁祸他的那个凶手!”
“这人也太狠了吧?杀了两个人也就算了,还打算嫁祸给一个刚刚没了孩子的父亲?什么玩意啊!”
薄连术他们倒是来得快,幸好郝愿也跟着一起来了,好歹不至于闹出认命来,他还能帮着搭把手急救一下。
“你师父呢?”
“那边现场呢,师父去那边了,幸好他叫我过来了。”
“幸好你师父机灵!”
何为累得满头大汗,刚刚他们离开的时候,其实就应该叫醒他,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状况的,谁让这个毕成福是个酒鬼呢。
估计凶手也是知道他的德行,所以才能在他身上,如此轻易地下手,不仅钻进了他们家的地下室,还进了他的屋,把他给灌成了这样。
“什么时候能醒?”
何为这一问,可就让郝愿为难了,自己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也不如师父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呢。
看他面露难色,何为也就不再多问,转脸去找起了痕检的人。
“待会送他去医院,薄连术,你跟着一起去!刑鸣呢!”
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人,何为的火气明显大了些。
“何队,下头呢。”
蒋方义也知道他着急,毕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差点让一个可能成为证人的人直接离奇死亡了,说出去整个刑警队的脸恐怕都没地方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