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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一间章 ...

  •   意欲消除所有不幸,便将地上以魔法埋葬。
      将全人类卷入戏曲,为此行动的舞台装置。
      倘若世间一切皆是戏曲,便不再有什么事值得悲伤。
      就算那或许会是个悲剧,但它只是在按着剧本演出。
      在魔女之夜,戏剧停止,地球早已连一圈都不再转。
      故事不再转换。
      皆是魔女之夜。

      安室透在翻看下属搜集来的信息。
      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他已经记下了翻译出的那部分德文和魔女文的互译表,此刻搜集到的这些魔女文片段,他已经可以做到无障碍阅读。
      可惜的事,能看懂是一回事,从中分析出可用的情报又是另一回事了。

      【线索是魔女的自传?居然还是用诗歌的体裁写下的,魔女意外的有情调啊。】
      他苦恼地把这段不知道有何寓意的信息发给诸伏景光之后,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玩笑式的回答。
      安室透哭笑不得:【还能闲聊,看来你们情况还不错?】
      【还行。】苏格兰回,【现在是莱伊在警戒,发发消息没什么问题。】

      ——莱伊。
      安室透不禁扬起眉毛。
      怎么偏偏是这个人?

      安室透问:【你确认过了?他可信吗?】
      苏格兰不至于在不能信任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现在的情况下还和组织外的人有联系的事,想来也是自己叛逃的事,不经意之间为这两个追杀自己的人的关系打开了一道口子。

      苏格兰没有否认:【我们约好了一切结束之后谈一谈。】
      那就是确认了一半身份的意思了——同为卧底,真实身份不明,但立场相同,至少在眼下这种特殊情况下,已经足以交付一部分信任。

      苏格兰说:【那些之后再讨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可以用来打破现状的情报。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吗?】

      安室透:【有。】
      他把那张最开始就是用日语写的纸条拍了照传过去。

      ……

      只要这世间仍有不幸,她就不会停止前行。
      想要击倒这种绝望,就在理解她的绝望之后将其否定吧。
      在确认己之所为皆是无用功之时,她将会迎来第二次命中注定的消逝。
      不要忘记,她实为忘我善者之终结。

      ……

      苏格兰:【提示?这是那位A.S写的?】
      安室透:【多半是。除了他以外,谁还有闲心在军火库的墙缝里藏这种语焉不详的纸条?】
      ——又有谁会将那种怪物称之为“她”?

      苏格兰:【头疼了啊,就算拿出这样的提示也……虽然现在我们大概是了解了魔女的所思所想了,可是理解之后予以否定,究竟是要我们怎么做?】

      安室透:【因为不想再悲伤,所以干脆将一切悲伤的真实性统统否定。这种论调——正义罪犯吗?
      否定……说起来倒是容易,但这又要我们怎么做?总不会是冲着魔女大喊,和她辩论一场吧?】

      苏格兰也许是在轻叹:【至少魔女至今也没有表现出能够交流的迹象;莫非用行动表示,它就能理解?】

      安室透沉默,任由久久没有操作的屏幕而陷入黑暗。
      他沉默地走到窗边,拉开深红色的窗帘,入手的布料厚重得如同舞台的幕布。

      残破的世界,灰白的天际,游荡的残骸,凄笑的飓风。

      身着华服的魔女以人世为舞台,掠走了一切鲜亮的色彩;五彩的虹光在身后展开,美轮美奂犹如救世的佛陀,带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恐怖和破坏。盘旋于破碎城市之上的巨大黑影用阴影将城市笼罩,盘亘的枝干拔地而起,如同猛兽捕食一般,将一座座建筑作为炫耀的战利品穿成一串。

      他听到魔女尖锐而扭曲的笑声,此刻听来,忽觉它的声线此刻更接近于哭嚎。

      ……
      为何我们不能如愿?
      为何悲伤无法消弭?
      为何不幸终将存在?
      为何我们深陷绝望?
      ……

      断壁残垣在冷风中哀嚎,人们的悲鸣似乎在萦绕。绝望而惨痛。

      安室透的手按在窗沿,五指几乎扣入砖瓦的缝隙。
      “纠缠不清的亡魂。”他喃喃自语。

      想要消除不幸?怎么可能消除不幸。
      “不幸”归根到底不过是个相对性的概念,只要存在“幸运”,就必然存在“不幸”。

      他近乎绝望地思索着,仿佛一头被困在无止境迷宫中的困兽。

      概念不可能因为这种掩耳盗铃的操作被清除,难道这头杀戮机器,也会因此而无休止地运转下去?
      就连想要消除不幸,想要将一切不幸视作虚妄,这一单纯的愿景,也能造就他者的绝望。
      这样的不幸,又该由谁来消除?

      任何悲剧都不过是剧本,但同时,此世的一切,连带着幸福和欢欣——也会同步化为虚假。
      不再有任何事值得悲伤,不过是因为任何事都失去了它的价值。
      没有值得为之悲伤的事物,难道不是最大的悲伤?

      他冷酷地为自己下达最后的判决。

      ——不可能消除。
      亦不需要否定,这种事情,只要让她看到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
      在在整个世界都化为废墟之后,它终将认识到,最大的不幸,就来源于将一切都化为虚无的自己。

      “忘我善者之终结”?不。
      这是宏愿的扭曲,败者的悲哀。

      兜里的手机传来被减弱的震动。
      安室透茫然地眨眨眼,勉强驱散头脑中的一片乱麻,忽觉全身都要没了力气,呼吸沉重,手脚滞涩,连拿出手机查看消息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荧幕亮起,消息提示来自苏格兰。

      【龙舌兰和宾加死了。】

      死的是两个代号成员。本来他和苏格兰似乎应该为此心照不宣地微笑,但现在似乎谁也没有这个心情。
      他没问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毕竟在当下这个充斥着未知的混乱世界,追究死因也毫无意义;苏格兰也明白这点,因此只是给了他简单的结论,没有多余地解释。

      手机又是接连震动几下,气泡一条一条地堆叠,将沉重的字迹以轻松的表象堆叠上去。

      【卡尔瓦多斯为了救贝尔摩德负伤了,贝尔摩德下落不明。】
      【基尔半小时前失联。】
      【基安蒂和科恩的小队还能联系上,但听联络频道里他们的说法,状况也算不上好。】

      没被汇报的只有琴酒和伏特加的小队,也就他们从始至终没出过任何状况了。

      安室透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黑衣组织溃败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真要追究,也就琴酒算得上是完全符合他的预期,但这一点姑且不提;
      重要的是,现在,如果要采取别的对策,还能有什么?
      手里能用的筹码,还剩下什么?
      或者说,真的会存在所谓对策吗——哪怕解法说不定是是“坐视一切毁灭”?

      心绪繁杂之际,仿佛是看透了他的纠结,苏格兰又给他发了一条讯息。
      【莱伊想跟你谈谈。】

      ==
      ==

      贝尔摩德命悬一线。

      在最开始的协同作战中,她和卡尔瓦多斯所承担的职责称得上是第二大危险——发射部署于河边的地对空导弹。由于火力很大,容易成为敌人注意的对象,再加上占地面积大,且无法移动,简直是在明显不过的靶子;然而相对于主要吸引魔女注意力的琴酒,她和卡尔瓦多斯吸引的更多的是使魔。
      当然,这也谈不上轻松。
      被使魔击飞之后直接飞出去几十米的卡尔瓦多斯可以为此证明。

      仅仅遭遇了一次袭击,卡尔瓦多斯就浑身浴血地被后勤的医疗接走了。他被救援队的队员从建筑物的废墟里像古董一样小心翼翼地刨出来的时候,还在不死心地冲着贝尔摩德的方向伸出手。

      “咳咳……我,我还要保护贝尔摩德大人……”
      “请别乱动了先生!再动伤口又要裂了!!”

      贝尔摩德站在远处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被担架抬走,丝毫没回应那只手的意思,心里想着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会在见义勇为的表彰大会上还是审判庭上——无论哪种都挺让人期待的,不是吗?

      现在想想,果然还是想得太美。

      身后有猛烈的风声传来,她瞳孔一缩,重心一变,躯体一晃就朝侧面扑去,险而又险地避开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
      身浴星光的使魔变形又拉长,通体化作尖锐的棘刺,出手的速度比捕猎的毒蛇还要疾迅,擦过后脑带来一阵直冲天灵盖的冰凉,劲头之猛,连夹着钢筋的水泥墙都瞬间被撞出一个蛛网状的大洞。

      “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墙壁碎裂的巨响和炸开的烟尘,孩童的嬉笑声尖锐的直往耳朵里钻,危机感好似难以驱散的阴云,携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贝尔摩德一秒都没有犹豫,径直抛弃了正面迎战的打算,反应迅速地拐进方便隐藏和偷袭的小巷,拐角之时找准机会回头射击,分散敌人,诱敌深入。

      ——至少刚才那下,要是没来得及躲开,那就是直接去地狱相见了。

      三枪里只有一枪命中,打空的自不必谈,打中了也就像是单单打进了棉花,从对方纵使破了个洞丝毫不带减慢的速度来看,敌人果真是把抗性全点物理上了。
      不过也是,毕竟对面怎么看都是魔法侧生物,她这样的纯物理攻击,起效了才奇怪。

      她收敛身形躲进一个隐蔽的拐角,默默计算自己还剩下几发子弹。
      虽说不一定有用,但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至少还这样有点希望,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无计可施。
      说不定不是武器没用,而是她没打中要害呢?

      她自嘲地笑着,和密密麻麻的使魔打起了游击,几次攻击,几次躲藏,一进一退之间,任由自己逐步迈入绝境。
      她一边计划,一边反思。

      刚才的攻击,果然还是有点冒进了,换个藏身点吧;
      失策了呀,之前不应该走这条路的,这样就不至于和使魔正面撞上,也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逃也逃不走、甩也甩不掉的窘况了;
      不对,这么算的话,果然她应该最开始就把这个任务翘掉吧?反正就算她不来这个任务,琴酒也只能去和BOSS抱怨几句,就算到时候来点不痛不痒的惩罚,也远比现在的情况好。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在兼顾运动和思考的战斗中,人类的精力和体能往往会被飞速消耗;更不必说是这种压榨人类极限的一边倒战局,不用等到她体能耗尽,甚至无须她露出破绽,只消她的行动出现一丝迟缓,一切就会瞬间结束。

      一切如她所想,很快她被一股巨力击飞出去,像一个被击中的网球一样整个人被狠狠拍到墙上,机体因为飞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疼痛,但是清晰的体内骨骼的断裂声,自喉头涌上的血腥味,都诚实地反映了她的真实情况。

      我被击中了?我被击中了!
      不受控制的躯体软绵绵地滑落,她用手撑住地面,用持枪的手勉强确认了下自己已经碎裂的肋骨,五脏六腑都因为巨大的冲击几乎要从口中溢出;她听见自己哧呼哧呼的喘息声,粗重好似勉强运作的破风箱,散落的金发笼罩模糊的视野,中心是点点滴滴落下的刺目猩红。

      受到了重创的头部内部一片嗡鸣,遥远的世界里传来阴魂不散的笑声,好似纠缠不清的噩梦。
      我快要死了?现在,在这个鬼地方?因为这些怪物?

      头脑中这个想法浮现的下一秒,致命的攻击直冲着面门袭来。一股突如其来的恼怒席卷了她,一股热血直冲上脑门,贝尔摩德好似突然生出力气,灌了铅的双腿猛地使劲,堪堪一个翻滚躲过攻击,瞳孔不受抑制地缩成针尖大小,难以自制地露出癫狂的笑,带着十足酷烈的血腥气。

      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

      砰!
      灼热的子弹炙烤着枪膛,以远超人类反射的速度喷射而出;使魔的眉心突兀出现一个扎眼的黑洞,如同气球炸裂一般瞬间溃散。贝尔摩德收回反手开枪的手,滚烫的枪口擦过腰侧裸露的伤痕。

      “就算是死敌,冲着女士的面部攻击也还是太失礼了哦?”

      仿佛所有的狼狈都不存在,她眉眼张扬笑得恣意,硝烟之中盛放的蔷薇哪怕凋零也有种别致的艳丽。剩下的使魔在短暂的停滞之后,竟然是丝毫不受影响地从四面八方扑来。

      就算是野兽也会有点同族意识吧,果然只是怪物,连野兽也算不上吗。

      她没有再躲,面目冷峻地举枪射击。
      还剩六发子弹。至于敌人的数量——数到十五以后她就已经懒得再数下去。
      就算没法全部带走,那不管怎么说,也得再来六只跟着我一起下地狱才勉强说得过去吧?

      贝尔摩德狞笑着抬起枪,眼前一片血红,大抵是血流进了眼睛里。

      当然不可能是出于什么救济他人的伟大想法,这只是想要取走她性命的人理应付出的代价;当然,不是人的家伙也不能例外。

      砰!
      砰砰!
      砰砰砰!

      六发子弹精准地打进几个小怪物的眉心,也和最开始被击中的那个一样,没有来得及发出悲鸣就消散了,欣赏不到敌人悲惨的状况着实令人遗憾;不出所料,剩下的使魔也丝毫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退却的意思,甚至这次连停顿也没有了,哪怕一同进攻的同伴接二连三地在他们的身侧炸开,它们进攻的势头也没有丝毫减弱。
      ——很好,真是有够该死的。

      她靠上后方的墙壁,放任躯体无力地下滑。
      尽人事以待天命。她已然做尽了人事,体力耗尽,子弹也打空了。
      剩下的时间,她决定用来诅咒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闻所未闻的魔女,纠缠不清的使魔,莫名其妙就让他们来对上这个大杀器的混账安室透,说了句各干各的就真的屁事不管了的琴酒,还有制造出这个怪物的不知名的混蛋……

      等着吧混账们,老娘就是死了,也要变成鬼把你们都拖下去。
      谁都别想好过!!

      她冷笑着闭上眼,等待着既定的死亡。

      然而疼痛久久没有袭来。冥冥之中,她似乎听到了箭矢破空的声音。

      在终于重回宁静的黑暗中,她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
      “你要放弃了吗?”

      “——你想说什么?”
      金发男子坐在办公椅上,冲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冷冷反问。

      哒、哒。
      修长指尖敲了两下冷硬的桌面,微弱但坚定的敲击音恍若进攻前擂响的战鼓。

      电话另一头的人对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恍若未闻。
      “安室君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你要放弃作战了吗?”

      气氛突然紧张似绷紧的弓弦,是肉眼可见的争执的蓄势待发。
      因为至少现时段三人之间已经没有避讳的必要,他们干脆直接开启了通话——用的是苏格兰的手机。理所当然,毕竟莱伊本人的号码,早就在安室透叛逃之际就被叛徒本人拉黑了。

      “倒不如说,莱伊先生还指望我能做些什么?”安室透自觉受到嘲讽,当即反唇相讥道,“从我这里拿走的狙击枪实在是不好用,所以您在四次集体进攻之后还有余力嚼舌根,是吗?”

      莱伊半点不受影响地道:“果然,你无计可施了。”
      不然按这人的暴脾气,不至于被挑衅到这一步也丝毫不透露自己的打算。
      果然安室君这边也指望不上了吗?

      安室透:“……”
      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混蛋!!!
      现在什么情况你难道看不明白吗?你行你倒是自己上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不要说对面还是这种狗嫌人厌的混蛋。
      他想挂电话了。

      苏格兰迅速地从幼驯染的沉默中解读出了这个讯息,遂无奈开口打圆场:“安室君为了这一刻所作的准备已经足够多了,挖苦也请适可而止,莱伊。以及,都到这个时候了,请你们好好说话——你们都知道现在时间宝贵吧?”
      蓝眼睛青年笑眯眯地说,风平浪静的语调下暗流汹涌,威胁的意味不容忽视。

      深知幼驯染脾性的安室透识相地沉默,于是超绝钝感力的莱伊毫无芥蒂地选择了先行破冰:“当然。抱歉,安室君,我没有嘲讽的意思,也决非是在否认你的努力,只是想确认你是否还有别的计划而已。”
      安室透不带温度地笑了两声。
      “呵呵,是吗?那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

      莱伊:“是,看了安室发布的有关魔女的讯息,结合我在任务开始之前得到的情报,我有一点想法。”
      他说的是被安室透搜集之后发到打魔女小分队群聊的讯息,当然,由于过于抽象,且对于打魔女毫无帮助,这些被辛苦搜集来的信息并没有激起众人多大的反响——可能也和酒厂人大部分非负伤即失联的状况有点关系。
      也不知道这一仗打完组织在日本的代号成员还能剩下几个;当然,能同归于尽就更好了。

      安室透:“哦?愿闻其详。”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语气不抱一丝期待,好像是出于纯粹的礼貌才说的这句话——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估计已经尴尬到掩面逃离了,但好在莱伊完全没有那根纤细的神经。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问你,安室君。”莱伊不为所动地问,“你认为自己还在现实中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一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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