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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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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前,长阳长公主去护国寺烧香,无悔大师将她请了过去,告知她二公子一月内会有一劫难,轻则流放,重则处斩,须得有一大喜事化解。
长阳长公主心中忧虑,大喜事,无非就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云珩顽劣,幼时体弱,她和长阳侯便不曾严加管教,是以云珩如今文武皆不像样。
思来想去,最快能做到的大喜事,便是给他定门亲事,纵使他今年不过十六岁。
回府之后,她立刻和宫嬷嬷商议相看哪家的姑娘。
长阳长公主想着,给他寻个年长几岁的知书达礼的端庄贵女,也好时时规劝于他。
左瞧右瞧,都觉得丞相府的嫡长女宋晚不错,只是可惜她早早就定下了娃娃亲。而长子云珏娶的是国子监祭酒的长女,不好再亲上加亲。
其他适龄的女子中,抛开朝堂党派之争,门当户对的,能定的也就只剩下丞相嫡次女宋妙筠。
事不宜迟,她亲自上门给云珩提亲,第二日对方便答应下来,第三日便定了亲事。
本以为这一劫难就算是过了,谁知道三日前云珩突然被下了大狱,她到处周旋不得,没想到两日后云珩就被判了流放岭南。
她心如刀绞之际,突然得了一封信,那信上说丹奴的尸体有问题,让她想办法重新验尸,便可救下云珩。
既然有机会,不管真假,她自然要试一试。
她瞒着家人,当夜进了宫,在乾清殿门前跪了一夜,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撞了柱子,这才换来一次机会,也终于救下了云珩。
只是没想到,父皇又叫云珩去查这个案子,那云珩的这次劫难,到底是过了没过?
宫嬷嬷也拿不准主意,事关二公子安危,她也不敢胡说,只道:“不若老奴明日再上护国寺去问一问无悔大师?”
长阳长公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应下。
宫嬷嬷扶着她去贵妃榻上靠着,蓦地,想起来一件事。
她踟躇片刻,目光落在长公主额头的伤口上,到底没有说出来。
翌日一早,宋晚就通过地道,从贺家到了五柳巷的小院。
不多时,千寻便牵了马车来接人。
千寻直接赶着马车进了纠察司,停在西南角的一排厢房门前。
宋晚下了车,闻到一股淡淡的尸臭味儿从厢房中传来,想来这里便是停尸处了。
“阮娘子,进去吧,我们公子在里面等你。”
宋晚挑眉。
日前她去给丹奴设饰的时候,也是如此听说的。
里面却并没有人等着她。
她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缓步上前。
推开门,果然见云珩等在里面,和他一起的,还有贺九台。
宋晚:“……”
舅母说二舅舅早早去任上了,原来是来了这里。
两人蒙着面巾,站的离尸体远远的,看起来很是拘谨。
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齐齐看过来。
宋晚给他们二人见了礼,便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云珩看向贺九台:“叔父,您来问话?”
“圣上让你挑大梁,自然是你来问话。”贺九台笑呵呵的捋捋胡子,往后站了一步。
“阮……”
“阮娘子不如先戴上面巾吧,这尸体腐坏的厉害,别熏着了。”
贺九台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条粉色的面巾递给宋晚,完全没有注意到被打断话的云珩已经黑了脸。
宋晚朝他道了谢,乖顺的接过来。
云珩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阮娘子来……”
“阮娘子含片生姜吧,这味儿忒熏人!”贺九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碟生姜片来递给宋晚。
宋晚:“……”
云珩恼了:“贺家叔父,要不然还是您来问话吧!”
“啊?我呀?这不好吧?”贺九台笑呵呵的看向宋晚。
云珩正想回一句“知道不好还不赶紧闭嘴!”,就听贺九台十分不客气的说道:“那就我来吧!”
云珩:“???”
贺九台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问道:“阮娘子,你那日给丹奴设饰,可是发现了什么?”
宋晚看了一眼吃瘪的云珩,忍住笑意,乖顺的回答:“那日设饰,因着不知苏掌柜放在停尸房中的生姜片放置了多久,是以民妇并未用。因此,也叫民妇发现丹奴身上有极浓的茜草味道。”
贺九台佯装不知此事,诧异道:“那茜草汁可是掩盖伤痕的?既然如此,大理寺的仵作应当知晓,为何隐瞒不报?”
宋晚不由得看向云珩。
他今日身着红色圆领袍,头戴红色抹额,一头乌发用上好的羊脂玉发冠束起,唇红齿白,端的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勋贵公子。
他面容极为俊朗,眼神纯粹,一派天真,无端叫人觉得有些心酸。
他没做错什么,不过是生在帝王家,便成了权利的牺牲品罢了。
好在,好在……
云珩想到周围将这一浅显的证据压下不报,脸色发沉。
或许,丹奴身上的伤痕,就是周围叫人给盖上的呢?
周围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怎么就笃定此事不会暴露的?
这件事昨日云珩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利害牵扯,不若等长兄下了值,向他请教一番吧?
云珩打算好了,看向宋晚:“你接着说。”
宋晚看了贺九台一眼,继续说道:“经过昨日翻看手册,民妇发现,丹奴脖子上的致命伤乃是死后所为,真正导致她死亡的,另有原因。”
“那看来你学的不错,过来重新验尸,找找她的真正死因吧。”
云珩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满身的戾气遮掩不住。
宋晚犹豫一瞬,问道:“可否给我看看纠察司复查的报告?”
“不用。”
云珩沉着脸,“我花了百两金请你来,不是让你照抄别人的。”
贺九台给宋晚使了个眼色,宋晚眉头一皱。
二舅舅的意思是,纠察司也没查到丹奴的死因?
这不可能吧?她都查到了的!
宋晚的气息也凝重起来。
他们到底在保护谁?
她再没有说话,默默的掏出手套戴上,掀开敛尸布,将丹奴身上的衣服和发饰全部摘下,往尸体前站好,说道:“请二位记录我所说的话。”
云珩挑眉,正想叫千寻帮忙,就见贺九台赶忙坐在桌前,起笔舔墨,等待宋晚说话。
云珩的眉毛挑的更高了,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死者,女,年十六,全身除头部外,遍布淤痕。仰卧时,有多处细长伤口,类似鞭伤,淤痕全部按压触感硬实,淤痕不散,乃生前伤痕。”
她将丹奴的身体反过来,按压其背上的淤痕。
“其背部伤痕与前面相似,多数乃生前伤痕。部分伤痕按压触感软,淤痕消散,于按压附近形成新的伤痕,乃尸斑。”
她将身体放置回原来的位置,继续查看。
“死者小腹硬实,乃怀有身孕之兆……”
“什么?”
云珩本来面无表情的听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体。
宋晚被打断,扭头看他。
贺九台看了一眼宋晚,身子往云珩那边侧了侧,小声和他咬耳朵:“这有什么奇怪的,青楼女子,不小心怀有身孕岂不是正常?”
“别的女子正常,但含春楼花魁,卖艺不卖身。”云珩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下轮到宋晚惊讶了。
她又按了按丹奴的小腹,检查了一下她的下/体,确认道:“丹奴确实不是完璧之身,也确实是怀有身孕。”
千寻问:“那会不会是丹奴肚子里长了东西,或者死前没有去茅房,导致小腹坚硬的?”
宋晚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如果有这种可能,那就说明这是常见现象,验尸手册里就不会特意列出来,用来排查女尸身怀六甲了。”
千寻默默的闭上了嘴。
想起什么,宋晚道:“日前我去给丹奴设饰,那停尸房中摆着丹奴的牌位,还点了香,上了贡。若丹奴只是含春楼一个普通的花魁,需要如此吗?”
云珩垂了眼睫,长直的睫毛挡住黑潭般深邃的眼眸,也遮住里面的思绪。
他道:“继续。”
宋晚也不多问,继续检查。
“死者脖颈上有一处细长的伤口,深约一寸,伤口处皮肉无收缩,无凝血,乃死后割出来的。凶器应当是剑。”
最后,她站在丹奴的头顶处,弯下身子,检查她的头皮。
她摸索着之前被针扎进去的地方,细细摸索,眉头皱起来。
为什么没有?
她忍不住仔细检查,依然没有摸到那根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有人把凶器拿走了!
“怎么了?”
云珩见她一直在摸丹奴的头顶,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问道。
没有银针,宋晚自然不能再说出这里曾经有根银针一事,她怕引火烧身。
她摇摇头,站起身来:“没什么,只是丹奴全身上下我都检查过了,没有致命伤,也没有中毒,她的死因确实是不好找。”
云珩松了口气。
既然宋晚也没找出来,那就说明纠察司的人没有骗他。
贺九台看过宋晚写的信,信上写了致命一击是百会穴处的银针。
她这次没说出来,可以想见那银针恐怕是不见了。
他问:“那岂不是没有线索了?”
云珩起身,笑笑:“没事,去问问知情人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