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尾宁曳涂

4、第四章

　　西城某家诊所，明镜台上午看完诊回到办公室，助理护士告诉他明母打过了几次他办公室的电话找他，要他回个电话。
　　明镜台摘下眼镜，给明母回了过去，“妈，你找我什么事？”
　　明母在电话另一头，“镜台，家里面水管好像坏了，不通水了，你下午回家看看啊。”
　　明镜台，“水管坏了你找水管工上门修。”
　　明母，“哎你回来看看啊，你上次回来也没跟你爸说说话，老头子有脾气了。”
　　明镜台无奈，揉着眉心答应，“好吧，我下午回去。”
　　明镜台和前台的护士交代了下，在办公室门口挂了休息的牌子回去白云小区。路过小区广场，有老人和几个小孩在晒太阳，明镜台跟认识的叔叔阿姨点头招呼，他看到叶春和她的外婆，叶春叫了声明叔叔，李秀玉也招呼他，“明医生回来了。”
　　明镜台，“嗯，回趟家里。”
　　等明镜台走过去，广场上的几个老人谈论起明家的家事，又提起十几年前明父那场事故，“真严重啊，瘫了这么多年。”
　　“可怜。”
　　“好在儿子出息，听说他的诊所开在XX街上，三层楼都是他的呢。还给老明娶了个好看的媳妇，生的女儿都上幼儿园了。”
　　“不是说离婚了吗？”
　　“谁知道呢，前两天还见他媳妇回来看他爸妈。”
　　明镜台刚进到家门，就跑过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扑在他腿上，“爸爸，要抱抱！”
　　明镜台蹲下身抱起女儿，“小鱼来啦。”
　　小鱼被明镜台抱在怀里，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客厅里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过来，她妆容精致，细致到了每根头发，明镜台看到她， “美琴，今天怎么带小鱼过来了？”
　　明母，“我让美琴来的，快进屋，还有两个菜就好了，一家人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美琴跟着明母进厨房，“妈，我来帮你吧。”
　　饭桌上明母明里暗里撮合两人，美琴也温温柔柔给明镜台夹了几次菜，明镜台只是谢谢低头吃饭，只有女儿小鱼要夹鸡翅的时候，他才主动抬头给女儿夹了两块鸡翅。
　　吃过饭美琴主动去洗碗，明母在沙发上和明镜台絮叨，“小台，我知道你介意以前美琴脾气不好，老和你争闹，可是人家现在有心低头和好，你们又有小鱼，你也低个头呢。”
　　明镜台看看在地垫上玩玩具的女儿，只说，“妈，我从前要和她过日子，她怎么闹我都能接受，可是我决心分开了，是无论如何不会回头的，诊所下午还忙，你陪她们吧，我先回去了。”
　　美琴从厨房出来，见明镜台已经不在家里了，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明母还在为儿子找借口，“美琴，镜台诊所忙先走了，下次我一定让他多陪陪你和小鱼。”
　　美琴，“没事的，妈，我知道他的意思。”
　　明母，“镜台心里还在犯倔，等过几个月就好了。”
　　孙美琴笑笑附和，心里明白她和明镜台缘分已尽。刚结婚的几年她嫌弃明镜台不浪漫，总是找些事情发作，打起来也是有的，明镜台有时候脸上带着伤出门也没说过什么，可是自从他们离婚，明镜台把房子和孩子都给她，自己净身出户，她才慢慢懂得明镜台作为丈夫沉默下的好，只是似乎太晚了，对方已经关上了那扇对她开着的门。
　　叶芳下午从银行办完事情回来，路过河边看到明镜台在河边的长椅上坐着，叶芳走近叫他的名字，“明镜台？”
　　明镜台看到她，说到，“叶芳，你怎么在这里？”
　　叶芳，“你不也是在这里吗？”
　　明镜台往长椅的一边让出来一个位置，“要坐会儿吗？”
　　叶芳坐下来，“你怎么了，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这个时间除了钓鱼的人，河边安安静静的，明镜台没有马上回答她，叶芳以为他不说了，明镜台又张口，“下午我前妻带女儿来我家了，我妈想让我和她复合。”
　　他一句话说这么多，还是隐私，叶芳有些吃惊，但他们到底算故人熟识，于是接话，“那你怎么想的？”
　　明镜台没有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只是说起这几年的状况，关于他和前妻的这段婚姻，离婚以后明镜台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些事，反而今天在叶芳这个十几年没见的故人面前，一吐了这些年的压抑。
　　明镜台，“我其实很不称职，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愿意复婚，对我女儿来说我应该不是一个好爸爸，我好像还挺失败的，做丈夫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做父亲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叶芳，“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是独一的，人在做好丈夫、父亲的角色之前，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先做自己。”
　　明镜台看向叶芳，“即便伤害了别人吗？”
　　叶芳，“如果你选择不伤害别人去违背自己的心意，也许一开始大家都满意，谁也没有受伤，可是你内心是委屈的，最后还是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叶芳指了指自己，“就像我，我当初结婚是为了我家里，他们说只有我结婚大家才会好，然后我就结了，然后就这样了。”
　　明镜台，“怎样？”
　　叶芳眯眼思考了一下，“结婚，然后离婚，带着春子漂泊异乡，十年不和家里往来吧。”
　　明镜台看着叶芳的眼睛，她的眼睛还是和很多年的那个少女一样，明镜台，“叶芳，你和以前还是一样的，乐观，积极。”
　　叶芳愣了一下，“明镜台，你别这么夸我，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七十了，中年人啦。”
　　明镜台又重复了一次，“我觉得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不善言辞，来回就这一句，叶芳聊起别的，“我毕业刚工作的时候爸爸身体生了大病，他怕自己要死了，想在去世之前看到我成家，就特别急的要我和我前夫结婚，我和家里吵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拗不过结了，我爸很高兴，在小区摆了很大的排场，前前后后布置婚礼那些天他也确实病情好了不少。”
　　明镜台知道叶芳的婚礼，那年他还在上大学，国庆回家的时候小区摆了很大的婚庆布置，他从妈妈那里知道是五单元叶家的婚礼，那场婚礼很热闹，叶父给小区每栋楼都送了喜糖，接亲的红毯从五单元的门口铺到了小区大门，明镜台在人群里看着叶芳被新郎接走，再然后他就回去学校读书、毕业、去医院实习，后来也没怎么打听过叶芳的消息了。
　　明镜台问她，“那你是怎么去了广州？”
　　叶芳，“我和前夫感情不和，生了春子没多久就离了，我爸爸因为我离婚很生气，病也严重了，他不愿意看到我，我也不想刺激他病情，就带着春子租住在公司附近，后来因为工作外派到了广州，就带着春子常住在广州了。”
　　明镜台没想到叶芳这些年的经历是这样的，他以为她的后来是美满幸福的，所以没去刻意打听过，原来两个人的婚姻都这样仓皇，他们就这样聊到了傍晚，晚上他们从河边的台阶往上走，台阶两旁的路灯亮起，照亮两排开着的玉兰树，叶芳抬头看到路灯下成片的玉兰花，说，“这里的玉兰开的真好，明镜台，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上学走的那个的长坡吗，种满玉兰树的，初春的时候玉兰花开的也是这样。”
　　明镜台，“这边的玉兰，就是移栽的那片长坡的玉兰树。”
　　叶芳惊讶的啊了一声，“真的吗？那我要看看，说不定还有我以前划树的痕迹呢。”
　　她翻过台阶跳到树丛的泥土上，找了一两棵没有发现痕印，倒是踩了一脚泥，明镜台， “快出来吧，一会有人来了。”
　　叶芳攀着台阶的边缘跳回来，跳到地上的时候没站稳，明镜台扶了她胳膊一下，男人手臂坚韧有力，和叶芳的肌肤很近的摩擦了一下，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叶芳笑，“什么也没找到，这些树长得都一样。”
　　明镜台抬手从离台阶最近的玉兰树上折了一支带花的短枝给叶芳，“给你。”
　　叶芳看着男人伸出的手上，一枝洁白的玉兰花开的正好，“谢谢。”
　　她接过花，低头去嗅玉兰花的花香，浅淡的玉兰花香在鼻头盈满，“好香，明镜台，谢谢你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