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是我前女友》尤即

13、第 13 章 该向前走了

　　上和总部有一个空中花园，芬芳满园，四季不败。慕泽里一身洁白的衬衫，静静置身于多彩的花丛中。
　　董事会结束已有半个多小时，会上的决议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想必很快也会在媒体上大肆发酵。
　　会议上，董事们投票通过了副董事长慕令恒和户方合作的提案，直接废除慕泽里对慕令恒一票否决。户方愿意追加土地供应和五千万美元的投资，但条件是慕令铖必须是项目全权决策者。于是有董事趁机提出推举慕令铖为代理董事长。
　　就算是安妮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菜鸟也知道，这是明目张胆地在向慕泽里宣战。提议一出，果然一下引爆了会议室。虽然许多董事强烈反对，但慕令铖的支持者也不容小觑。
　　董事会被撕裂成两个阵营，互不相让，吵得脸红脖子粗。最终，众人决定一个月后再召开董事大会，决定代理董事长人选。慕泽里无话可说，坦然接受了这一决议。
　　会后，慕泽里就独自来到这个空中花园，一言不发地坐着。这场会议，她被人完全压制。可是，此刻的她身上却没有一点挫败的气息。她只是，像在走神。
　　安妮回想起方才，其实在开会的时候，慕泽里便是这样，不多话，不反驳，冷静到吓人。
　　“老大，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冯纬终于找到了慕泽里。冯纬名义上只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并不能参与内部事务。听到消息的后，他才匆匆赶来。
　　“推慕令铖做董事长，王政风那老混蛋他怎么敢？这个老东西他妈的除了倚老卖老，拉帮结派，他还会什么？”
　　慕泽里斜觑一眼怒气的冯纬，淡淡道：“你不是说了吗，他是除了爷爷之外，股权最多人。”
　　“那户方怎么回事，我们布下的呢？”
　　“被识破了。”顿了一下，慕泽里才说。
　　冯纬震惊，满头雾水。“你先出去！”朝安妮厉声呵斥了一句，将人赶出花园后，他才在慕泽里身边坐下。
　　“什么叫被识破了？”
　　“我今早收到消息，当地政府已经决定撤销对户方的上诉调查。因为涉嫌税务欺诈的户方最大的海外投资方DH found主动补上了所有税款。政府得到了一大笔钱，我的证据自然就是废纸了。”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这个角度眼上？” 冯纬越听越难以相信。
　　慕泽里没答，盯着一朵小白花默了很久，才低声开口：“当然不是凑巧。”
　　话说到这份上，冯纬当然领会了。慕令铖知道了慕泽里准备的这一手，他提前得到了慕泽里私下和当地部门沟通的证据。
　　这也意味着，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当地政府出了纰漏，要不就是他们当中有内鬼。
　　“看过这份文件只有我跟卓珊。一定是比利时那边的人搞两面三刀。我就知道，不能相信这些政府的人！”又一下站起，冯纬气地来回踱步。
　　“老大，那之前慕令铖亏空的账目呢？你为什么不拿出来？”
　　“之前的账我答应过爷爷再给他一次机会，怎么能反悔。”
　　“都什么时候你还讲承诺？要是让慕令铖成了董事长再得到慕爷爷的股权，上和就是他的了！”
　　慕泽里闻言，只冷冷一句：“他什么都得不到。”
　　冯纬觉得奇怪，慕泽里此刻平静和笃定实在太奇怪了。她分明没有把慕令铖放在眼里。
　　冯纬盯着慕泽里看了很久，一种异样直觉从心底冒出来，他怀疑问：“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慕泽里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被人驱赶，但安妮仍是尽忠职守地站在花园门口等待。她收到候特助的短信，说慕总提的新车已经停在大门口，让她安全送慕总到家。
　　不多久，冯纬和慕泽里相继从花园出来。冯纬面露灰败，安妮很惊讶，不懂刚刚还情绪高昂的冯律师在老板那里遭受了什么。反观慕泽里仍旧一脸淡然，安妮心中同情，礼貌地为冯纬按下电梯，而后乖巧地跟着慕泽里走进专用梯。
　　慕泽里走路不疾不徐，安妮小心跟在她后面。表姐曾嘱咐过老板有腿疾，要细心照看。安妮仔细瞧着，可她的步子那么稳，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两人来到一楼，刚靠近大厅，走在前面的慕泽里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停下来，定定地看向不远处。
　　安妮疑惑，顺着慕泽里的视线看去。
　　只见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对母子。一个很年轻的妈妈抱着儿子正在玩拍手游戏，拍一下就亲一下孩子的脸，亲地孩子咯咯笑。
　　很温馨又很寻常的亲子场面。在安妮看来除了这个妈妈漂亮极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不一会，一个男人从对面的电梯出来，笑着走向那对母子。那个男人安妮认识，他是上和欧洲区主管，也是出席会议的董事之一，慕令恒。
　　孩子见到来人伸手讨抱，慕令恒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搂住女人。原来是一家三口。大厅里来往的员工都忍不住把视线聚焦在三人身上。幸福又颜值出挑的高管一家确实很引人八卦。安妮也不由多看两眼，目送他们离开公司。
　　过了很久，直到三人消失在视野里，慕泽里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安妮觉得奇怪，犹豫过后，鼓起勇气上前提醒了一句。
　　“慕总……”
　　安妮小心叫了一声，可话刚出口，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不能动弹。
　　慕泽里那一贯的冷清的脸，泪流不止。她呆呆望着眼前，像个孩子一样委屈。
　　安妮吓坏了，像是不小心撞破了惊人的秘密，全然手足无措。
　　她连忙转开眼，一眨不眨看着地面。耳边传来很轻很低的抽泣声，让人觉得或许是幻觉，可刚刚那一眼实在太过震撼。
　　安妮想，自己是对的。
　　慕泽里这具美丽的躯体不是遥远冰冷的雕塑，她是有灵魂的。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片刻，慕泽里的声音低低传来，柔软的，带着瓮声。安妮听清了，她在问，“我是不是，该向前走了……”
　　正赶上午餐时间，市中心的麦当劳店里人满为患。三人坐在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慕令恒心情很好，给小遥买了一堆吃的，自己也跟小遥一块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小遥的最爱，平常颜雨棽不准他多吃，只在特殊时候，才会带他任性一次。
　　见颜雨棽干坐着喝柠檬水，慕令恒将一根薯条递给到她嘴边。颜雨棽摇摇头，这种味道浓烈的油炸食品她实在不能接受。
　　颜雨棽一拒绝，小遥马上举着自己咬过的汉堡递到妈妈嘴边。以前也经历过这种场景，父子俩总是不乐意自己不参与他们的活动。
　　小遥右手没什么力气，只用一只左手拿着一个大汉堡，撒着娇，不断要她咬一口。每当这种时候，总是颜雨棽妥协。她凑上去咬了一点面包边。
　　小遥胜利了，开心地手舞足蹈。小手乱动间，却不小心将桌上的柠檬水碰倒在颜雨棽身上。颜雨棽无奈，只得起身去洗手间清理。
　　刚走到一楼，她便听到嘈杂中人声里便传来响亮的手机外放声。楼梯口一个男人的手机里正外放新闻。机械的女声激昂播报着上和集团展开激烈的权位之争，慕泽里受到狙击，继承人之位恐怕不保。
　　“又是有钱人家的狗血争家产大戏……”
　　“这慕家老头，把儿子孙子晾着，传位给年纪轻轻的孙女，听说还只是个外孙女，谁会服气？，不打才怪。”
　　两个男人一言一语，热烈八卦起来。怔在原地的颜雨棽却再也无法接收周遭的声音。稍回过神，她毫无犹豫地掉转方向，离开了餐厅。
　　高级公寓楼区的安保非常严格，颜雨棽虽然问李庚要到了慕泽里的地址，却被保安了拦在了门外。颜雨棽很为难，她联系不上慕泽里，也拿不出和慕泽里相熟的证据。保安更是为难，见颜雨棽低落的样子，他很有罪恶感。
　　周旋了一会，还是保安妥协了。这么漂亮的女人，柔柔弱弱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骗子，更不像会对慕总做什么坏事。保安打开了大门，亲自将颜雨棽带到了慕泽里家门口。
　　时间游走，天色由明转暗，傍晚的凉风从走廊灌进来，吹的颜雨棽瑟缩起来。颜雨棽微微环住自己。她没有去看时间，只是安静坐在地上。
　　就在颜雨棽冻得有些麻木的时候，电梯传来响声。颜雨棽迅速起身，因为长时间蹲坐，腿上一阵酸麻。可此刻的她顾不得任何不适，所有的心神一下被来人夺走了。
　　专注望着几日未见的人，颜雨棽听到自己的心跳不期然变快的声音。来人的脚步，一步步，敲在她的心上。
　　“有事吗？小婶婶。”
　　一句不冷不热的问话打破了这一切的寂静。颜雨棽怦怦直跳的心被骤然浇上了冷水，连带着努力扯出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一种熟悉的难堪悄然蔓延。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尽管难堪，她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看我，还是看我的文件。”慕泽里没什么反应，语气像聊天气一样平淡。
　　“你说什么？”颜雨棽怔住，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慕泽里走到颜雨棽跟前，看着她丰富多彩的反应，轻轻嗤笑。
　　“难道不是你那晚在车上看了我的文件，然后给你丈夫通风报信，让他及时通知合作伙伴解决了这次危机，保住了户方，又顺便推了慕令铖一把吗？”
　　慕泽里并没有质疑，而是肯定的陈述这一切。
　　慕令恒怎么会破她的局？原本她怎么都想不通。冯纬忽略了一件事，如果是接应的调查人员被买通，不会等到现在。后来，她突然想到那晚。
　　只有那晚，她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用拙劣的演技耍得团团转。
　　“我的小叔确实在欧洲干得很不错。你们做得很成功。”漠然甩下一句，慕泽里便越过颜雨棽径自上前开门。
　　颜雨棽被这番话震住了，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重新运作。那天晚上的场景一下涌进脑内。
　　那晚她回到家，慕令恒跟她谈要去参加董事会不能陪小遥电疗的事。她突然记起自己在哪里见到华超扬涉嫌税务欺诈的字样，就随口提了一句。慕令恒问她在哪里看到的，她只说忘了。当晚她满脑子都是慕泽里独自站在黑夜里的身影，根本无心记住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
　　“等等！” 颜雨棽叫住慕泽里。
　　仿佛有巨石堵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颜雨棽用力呼吸着，向慕泽里解释：“我那晚确实看了一眼那份法文文件，我是帮你整理不小心看到的。我不知道……华超扬是他的朋友，然后我就随口——”
　　一声清晰的冷笑却从空气中传来，幽幽的，阻断了颜雨棽艰难的话语。
　　“你笑什么？”
　　慕泽里缓缓转身，精美冷漠的一张脸在昏暗中逐渐显露。“我在想，以前颜雨棽就是过目不忘的大学霸，如今果然还是无人能敌。不，应该说更厉害了。无论是手断还是演技。”
　　颜雨棽愣愣听着，脸上血色消失。慕泽里对上一脸无辜，仿若一张绵纸般脆软的女人，更觉可笑至极。
　　“其实这段日子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向我表达亲近？”慕泽里露出不解的神情。但立即又消散去，恍然道：“但今天我懂了。原来你，你们，想要上和。”
　　慕泽里顿了顿，上前一步，凑近颜雨棽。她的嘴角微勾着，可面上却一片深寒。她用一双酷寒的眼，锁住眼前女人瑟缩的瞳孔。
　　“颜雨棽，上和集团是我爷爷的，从我五岁回到这个家起，我就知道它是我的。我曾经做过的最愚蠢的事就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想要放弃它。现在我告诉你，我绝不放弃。你的老公和你的宝贝儿子，一分都别想得到！”
　　颜雨棽静静听着，越听越觉得冰寒，只一双眼睛滚烫到生疼：“你觉得，我主动靠近你，是想要你的家产？”
　　慕泽里收回逼视的视线，摇头道：“小婶婶，如果你能跟我的大伯母一样干脆一点，我会把你当可敬的对手。我理解你们都是为母则刚，伟大得很。但我最厌恶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都可以出卖的女人。为了老公孩子，假模假样，委身接近我，太廉价了——”
　　“啪”！重重的巴掌声凌空响起。
　　空气凝滞了，慕泽里的冷语被重响打断。
　　“你凭什么这么说？”手上阵阵麻痛，却远比上心。眼前人的话像冰冷的刀片，一刀刀割着颜雨棽的心。颜雨棽紧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
　　许久，四周静默无声。
　　慕泽里白皙的脸蛋上出现了一个淡红的掌印，讥讽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看到被打懵的慕泽里，看到她肿起的脸，颜雨棽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茫然地看了眼自己打她的手，心痛到窒息。泪水让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颜雨棽跌跌撞撞地逃离。
　　“你凭什么这么说……”喃喃地，她只是重复这句话。
　　无人应答的话，响在慕泽里的耳边，飘在冷寂的夜空里。
　　半夜两点，已经睡着的慕令恒被奇怪的动静惊醒。他打开灯，疑惑地起身。
　　慕令恒循声走到厨房，发现颜雨棽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她手脚利落，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非常突兀。
　　“你在做什么？”
　　“草莓慕斯。”
　　“为什么大半夜做这个？”慕令恒皱眉，对于颜雨棽奇怪的行径很不理解。
　　“突然想做。”颜雨棽头也不抬，专注手上的事。
　　慕令恒觉得不对劲，刚想再问什么，颜雨棽却先开口。
　　“DH Fund，double H，你跟华超扬是合作伙伴。”
　　“是。”想了一下，慕令恒承认。
　　“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颜雨棽问。
　　“你从没问过我啊？你从不关心我工作上的事。”慕令恒理所当然道。
　　虽然早已想到，但亲口证实还是让颜雨棽遭到重击。慕泽里说得没错，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是她处心积虑接近她，还坑害了她……
　　厨房的灯光并明亮，一个灰暗的影子慢慢罩到颜雨棽身上。颜雨棽沉静地站着，蛋液沿着她手里的打蛋器滴下，粘糊的，沾满台面。
　　慕令恒看着眼前人，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眼前怪异的颜雨棽，竟是许久未见的那个。
　　他很不喜欢这种似曾相识。
　　“雨棽，你既然看了慕泽里的文件，就应该很清楚，慕泽里一直在暗中盯着我。她表面上是冲着户方，拦截和户方的合作计划，其实是想针对背后的DH。她做的这一切根本不是想让慕令铖出局，而是想让我彻底出局。我这么做也只是自保。我们夫妻一体，你帮自己的丈夫天经地义，没什么好不安的。还有，我知道她最近一直故意接近你，制造机会和你相处。这都是她的手段，就是为了对付我。我这个侄女从小就聪明，现在更是不念人情，处心积虑。雨棽，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慕令恒对颜雨棽循循分析。可一贯温和的语气却仍因为难抑的不快而沾上了严厉。
　　颜雨棽听完，抬眼看了他一眼。一双漂亮的眼睛黑蒙蒙的，看不清情绪。想了想，她轻轻嗯了一声，顺手擦去桌上的蛋液，继续做起手上的事。
　　突兀的声响让夜晚更显得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