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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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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第二天到了中午,我感到肚子饿,便去医院外的饭馆买饭吃。
店主是一中年妇女,见我胳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她给我盛好饭,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门口刮土豆。
店里只有我一个顾客,我低下头吃饭时,往地上一看,发现桌子底下有五块钱。
便对着门口,低头刮土豆的店主说:“谁的钱掉这里了。”
中年妇女立马抬头看,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走过来把钱捡起,塞进裤子里。
她见我用左手拿筷子吃饭不方便,然后给我找了一个勺子,吃完饭我问多少钱。
坐在门口刮土豆那中年妇女,头也不回的答到:“五元。”
付了钱,我一个人往医院走去。
路过医院旁边白塔中学门口时,我去商店买了纸和笔,坐到医院的亭子里试着写字。
右手虽然能握住笔,可因为打着石膏坏事,写的很慢,很吃力。
歪歪扭扭,别扭写了几行我就停下笔。
下午两三点,母亲来了医院,说她把地里没割的麦子让本家一叔收去。
我因胳膊受伤心情不好,加之头发长又没休息好,头发出油乱糟糟的。
感觉头痒,我让母亲给自己洗一下头,母亲买来脸盆和洗发膏。
在医院外的鱼池水塘边,母亲一边给我洗头,一边说,已经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这一两天就回来,让我不要着急。
鱼池里的金鱼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我俯着身子低头看的清清晰晰,鱼儿嘴巴的一张一合,似乎很是欢乐,心里愁苦的我,此刻竟然有点羡慕那鱼池里的鱼儿,感觉鱼儿都比自己快乐舒服。
母亲看见一旁我写的字,对我说,让今年不要参加中考。
可当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还惦记着同班的同学,想着那些关系好的好朋友,好同学,只想和他(她)们一块毕业,我一直难过的沉默不语。
大概到了下午四点多,我对母亲商量说:“现在待在医院啥也不干,不如回学校吧!”
母亲听了一下就急了,说到:“你现在啥样你不知道,回了学校老师让你去考试怎么办,你这手成这样了怎么写字,你不害我呢吗。”
看母亲生气,我便不再说话,母亲说到:“回也行,但不能回学校,要回家。”
然后母亲手里拿着买的脸盆和洗发水,和我一块往家里走。
母子俩人走到医院门口时,遇见一辆拉夸的面包车停在医院门口处,拉着一个浑身是血,衣服破烂,昏迷不醒的工人,旁边三四个也是满脸灰土,衣服脏乱且不整的工人,正焦急的找医生。
一看他们就是山上拉电,修铁塔的工人,那陷入昏迷,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工人,让人看着都害怕脚底发软。
虽是炎炎夏日,可我看到那悲惨血腥的场景,也顿时感觉一丝寒意从脚底直窜全身。
那鲜红的血滴在炙热的水泥地上,似乎能感觉看到那血在冒青烟,好似铁水滴在地上一般,再看那可怜的工人,我感觉腿脚发软,心里一紧,那人似乎命不久矣,我心哇凉哇凉的。
顿时我感觉自己这胳膊骨折都不算负伤,感觉自己太幸运了,感到生命太脆弱。
不一会儿,一白大褂医生跑出来看了一眼,对那一群工人说到:“赶紧往县城里的医院送,我们这不行,收不了。”
那群工人慌的叽哩哇啦说话,一听就是外地人,我和母亲扫了一眼,不敢也不忍再直视,匆匆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回家要走一个多小时,要经过学校。
走到学校下面的桥上时,遇到散步的王敏老师。
她老远看见了我和他母亲,她就冲着我笑。
我心情本来来就差,王敏笑的也有点不地道,意味深长,我不知道她在笑啥,心里很不爽。
我低着头走了过去,没走多远又遇到了刘永老师,他是数学老师,给二班和四班带数学。
刘永老师人长得很帅,数学教的也好,虽然他没给我带数学课,但是二班和四班的数学成绩,永远比一班和三班的数学成绩好。
可能是谢老师,把刘永老师的教学水平给体现突出了出来,刘永老师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刘永老师。
我弱弱的打了个招呼:“刘老师好。”
刘永看着我,也礼貌的回应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他估计是去找王敏了吧,因为他俩结了婚。
走到学校门口时,母亲看见了鲁校长和几位老师,我和母亲就走进了学校里面。
校长和老师看见我和母亲进来,也都走了过来。
当时说的啥,我也没仔细听,但大概意思就是让我回学校参加中考。
我心里也没注意,在医院待了这一天多,心里挺难受,也挺想念同班同学,感觉和同学们分别了好久似的。
所以当时我低着脑袋点了点头,母亲还在和校长,老师他们交涉让我休学的事。
当她明白了校长老师们的意思后,又看了我的表态。
母亲一下子就急了,她大声吵闹,并蹲在学校门口大声哭了起来:“你胳膊成那样怎么考试,考坏了,让我怎么给你爸说,你不害我呢么,我不管你了,呜……呜……”
母亲蹲在学校门口大声哭,把我的心也给哭乱了,原本胆小懦弱的我也流泪哭了。
我心情复杂难受的向四楼一望,看见班里的同学都趴在阳台上,往下看着我们,估计是母亲那叫唤声有点大吧。
这时副校长英语老师关自平,笑着对母亲说到:“你为什么,以为我们都是在害你孩子呢?”
一旁的鲁校长,看见母亲蹲那哭,便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只是跟你讲解一下政策,希望你孩子能参加中考,如果他要复读的话,根据规定,他将来的录取分数线要提高三十分的。”
估计鲁校长看出是母亲误会了他们,所以他才解释了一下。
看着母亲哭,自己胳膊受伤的确是写不了字,最终我还是听了母亲的话。
我和母亲离开学校往家走,从学校回去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走到一半,天就黑了,公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我和母亲俩人,一言不发的走路,能清楚的听见脚步声,此时农村的夜晚既安静又凉爽,我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母亲,她抱着脸盆,脸盆里还放着买的洗头膏,毛巾。
母亲一脸平静的走路,由于天麻麻黑,我隐约似乎感觉母亲的脸上还挂着泪水,我心里一阵愧疚,冷不丁说了句:“妈,刚才对不起啊。”
母亲却平淡的回到:“有什么对不起的。”
母子俩就又一路无话的走路,回了家里。
第二天,母亲在道场忙着晒割回来的麦子,我无精打采可怜巴巴的坐在门口看着,三四岁的妹妹玲玲穿着开裆裤在一旁乱走。
当时太阳正厉害,姨夫突然来了,他看母亲忙的焦头烂额,家里乱糟糟的光景艰难,看我胳膊打着石膏。
姨夫关切的问道:“哎呀,娃这是咋了?”
母亲就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姨夫,姨夫从口袋掏了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递给我,我一愣没有接,姨夫笑了笑说:“拿上。”
然后把钱塞给了一旁的妹妹,妹妹太小也不懂事,母亲笑着问姨夫喝不喝水给他倒水喝,姨夫说:“你赶紧忙你滴,不用管我,我不渴。”
母亲就问姨夫娃这事该怎么办,姨夫是个有本事,有主意的人。
姨夫就打电话问城里的一个初中老师,那老师说如果休学的话需要病历什么的,其余人家老师说的和鲁校长说的差不多,告诉姨夫这种事挺麻烦要找教育局。
姨夫就问母亲说:“娃他爸知道不?”
母亲回到:“知道,我给他打过电话了,明天应该就从山西赶回来了。”
母亲要留姨夫吃饭,人家看母亲忙,屋里难唱,姨夫也有事就走了。
回想起当时苦难的时光,母亲流的眼泪,以打油诗为念: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惆怅。
岁月无情把人抛,寒霜肃杀百花香。
鬓角发白渐无力,皱纹爬上眼眉梢。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枯叶随风空中飘,终归尘土化为泥。
窈窕淑女惹人疼,明眸皓齿水欲滴。
少女已作他人妇,昏花老眼亦浑浊。
为谁操心替谁累,替谁受伤为谁苦。
柔软之心坚如铁,伤心无奈把泪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