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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 ...

  •   见到江洵的第一面就是这样的场景——
      满墙都是大片大片喷溅开来的血红,房间里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弥漫得让人闻之欲呕的潮热腥气。
      近两个月没有见面的人现在就在眼前,靠坐于地,被一把弯刀对穿了肩膀,死死钉在靠近窗户的那面墙壁上。

      几乎是见到男人的第一眼,江洵眼神中就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一只手按在了左肩的伤处,身上的一件白衬衫被揪扯得皱皱巴巴的,沾了黢黑的脏污,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尤其是胸前,被血液浸透的布料已经完全贴在了身上。

      而在注意到江洵眼神的那一个瞬间,男人头也不回地抬手,将身后准备冲进来“护驾”的手下都制止在了门外。
      他似乎饶有兴致地蹲下身,盯着眼前动也不能动的人。
      那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审视,薄唇轻启冷漠地问道:“还跑么?”

      男人的侵略气息毫不掩饰地倾泻而下,将江洵牢牢笼罩在其中,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跟着被压缩了一样,逼仄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身上的伤很多,细细碎碎遍布全身的伤口一直在疼,最要命的是肩膀上的那一处很深的刀口,弯刀直接戳进锁骨下方,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和反抗中对方竟然直接将他肩膀对穿钉在了墙上。
      只是贯穿的手法并不怎么样,此时一个大的血口仍在淌血,人早就没了力气。

      疯批的爱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江洵从始至终,都在逃避眼前这个人。

      自然而然的,刚才他的问题江洵并没有出声回答。
      但是对方竟然格外有耐心,只是盯着自己肩膀的眼神格外深沉冰冷。
      逆着光看不清眼里的神情,像是浓夜。

      江洵忍疼的耐力不算太弱,只不过已经杀了一屋子人,跟他们纠缠到这个时候确实已经不太撑得住了,脑子里胀疼,连视线都变得不再那么清晰。
      他现在也早就没什么精力再去克制。
      他像是行走在沙漠尽头无水无粮的旅人,没有终点没有方向的长途跋涉只会白白耗损人的求生欲。

      于是江洵索性闭上眼,忽略掉本来就听不大清楚的男人话音,默默在心里盘算。

      手边已经没有称手的兵器,准确来说是根本就没有能够用的东西了。更何况现在自己还根本动不了。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行动受限就没有反杀出去的可能。

      江洵忍息半晌,牙关咬紧的瞬间骤然抬手。
      面前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就只见他握住刀刃的那只掌心里血流几乎是成束洒了下来,血迹在大腿内侧的衣料和面前的地板上迅速铺开晕染。

      ——他竟是不顾刀刃刮骨,径直将死死卡在自己身体里的弯刀强行拔了出来!

      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细窄的银刀带出一丝血线飞溅,而几乎是在伤口崩裂血流不止的当口,江洵抵住喉头暴起翻涌的血腥,干脆利落地起身往前,挥刀就朝着邢穆的脖子削了过去——

      而这一瞬间的变故生得实在太过陡然。

      江洵是什么样的身手就连邢穆手下都人尽皆知,邢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狠到这种地步,侧身避开的同时他将已经本能出招而险些撞上江洵肩膀伤口的一个肘击堪堪收了回来,转手劈在他小臂,震落手中长刀之后将江洵的手腕死死捏在了手里。

      卡着腕骨,江洵的手指因为血流不畅而青筋暴起,指尖也开始发胀。
      半分余地都没留。

      于是他本就沾满了鲜血的手腕上,已经干涸的血痂被捏得脱落,白皙的皮肤瞬间就肉眼可见地泛出了淤青的颜色。

      “可以啊你,嗯?还敢跟我动手?!”
      语气里的阴鸷和脾气江洵听得出来,这一次邢穆是真的发怒了。

      右手被人限制住,只剩下远不如右手灵活有力的左手尚有机会反击。但是左肩有贯穿伤,刚刚不管不顾地拔刀又更加撕裂了伤口,抬手都能疼出一层冷汗……

      他只是动了动,右手腕传来的骨节错位的“咔嚓”声就清晰地映进了江洵耳朵里。
      而邢穆这一个动作也终于成功地把他刚才抽手拔刀时那一声狠命压抑住的闷哼给逼了出来。

      “不想它断就别乱动!”邢穆松开手里脱臼的手腕,任凭它竖直下落砸在地板上。
      砸得江洵无力收回,皱紧了眉头。

      “还是说你还是想去地下室里走一遭?”
      几乎是在震怒的转瞬之间,邢穆的语气又变得玩味随意,不轻不重的话就已经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这种感觉让现在的江洵感到有些害怕。

      外界传闻邢穆向来心狠手辣,他的手下之所以忠心耿耿,一半是因为当初层层严酷惨绝人寰的选拔,另一半就是因为邢穆的严刑峻法,甚至掌握了不少人的生死命脉。

      这种蛮横霸道的行事风格也是江洵一直都不待见的,或者说甚至是厌恶的程度。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一个多月前,邢穆因为明面上的一些公司企业纠纷被绊住了脚,这才让江洵趁机跑了。没想到这一跑时间竟然还过了很久,邢穆找了半个多月音信全无,后来索性就一边追查给他使绊子的人,一边找江洵的下落。

      只是没想到,再见面就是这样难堪的场面。

      见江洵不吭声也不动弹,整个人几乎没有什么求生的本能,连呼吸都已经从刚才的急促喘息变得轻柔平缓。

      邢穆忍无可忍地伸手掐上江洵的脖子。
      力道不算太大,却还是让本就气虚气短的人一张精致好看的脸憋得通红。指腹之下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江洵脉搏的频率,一下一下,虽然沉缓却还是有力的,就好像锤在自己心上的鼓点。
      可那明明是他向自己擂响的战鼓。
      只是到后来,这鼓点渐渐渐渐就慢下来。

      他在求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邢穆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手,几番思绪过后,他实在是忍不住抽手扇了江洵一巴掌。
      江洵本就失了支撑垂头一颤,又被一耳光打得偏过了头,嘴角磕破的同时齿间一腥,一口血就这么流了出来。紧接着就开始呛咳,接连不断、撕心裂肺。
      邢穆冷眼看着他脸上迅速浮起的手指红痕,看着他最后慢慢将身子蜷起来。

      想死?
      我偏要你活着!

      这次确实是触碰到了邢穆的底线,江洵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不了一死。或者就如他所愿,生不如死地活着呗。
      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在心里他这话是这样说,身子却诚恳地打起颤来。
      完全不受控,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失血过多冷的。

      “你们两个!”邢穆回头指了指靠门杵着一动不敢动的两个手下,“把他给我带回去,送刑室!”

      最后几个字在手下耳朵里炸开,也在江洵的心头炸开。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尝过刑室的感觉了。

      他怕以他现在这个状况,到时候会变得很狼狈。

      两个手下本就自认倒霉,这下好了,还领着这么个差事,推脱是想都不用想的,执行就更恐怖了。
      怎么偏偏头儿这个时候不在……

      “老……老板……”其中最前面的那个手下捏着胆子上前一步,“江总……的伤,要不,要不先处理下?”
      邢穆一转身,身后说话的手下吓得当即腿一软,险些没跪下去。

      邢穆动怒,抬脚就踹向那人腹部:“我说什么你他妈的听不见吗?!”
      那人被踹了两米远仰头倒地,磕出很大一声响动来。但他甚至都没敢稍作停歇,膝行上前:“是是是!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江洵逃跑其实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一般情况下除了抓回来的第二天见不到他的人之外,邢穆从来没有动过这么大的火。

      手下战战兢兢,杵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一左一右把江洵拉起来,别说是要处罚,就算他们老板刚刚嚷嚷着要杀了他,江洵这位主子也实在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只是万般不巧,其中一个手下惊惧之下失了分寸,伸手就碰了江洵左肩的伤,摸到一手黏腻的同时正好听到江洵下意识的闷哼。然后就迎来了本已转身的邢穆飞身一脚踢在膝盖。
      所幸还没开始走,背后正靠着墙才结结实实挨住了这一下,不然他这往后一退再拉伤了江洵,怕是真的要性命不保。

      手下一瘸一拐,依旧稳稳当当地扶住江洵。
      江洵没什么别的精力顾忌这些,只强撑着一口气,挪动脚步跟着往前走。

      回去的一路上都没人作声。
      车里的环境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安静得可怕。

      江洵靠在后座,头抵在并不怎么透光的车窗边,冰凉的触感让他因为发烧而滚烫的额头得到了一星半点聊胜于无的抚慰。

      这一次去主宅的路仿佛格外漫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作祟,恍惚之间沉浮好多次,睁开眼却依然在这安静到诡异的车上。
      车上很闷,他也没什么力气要求开车窗透风。

      只记得再睁眼,是在曾经无数次被迫观刑的一间地下室的房间里。

      江洵没什么开口的力气,只在手下人把他绑上刑架的时候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短暂地蹙了蹙眉。

      绳子很粗,也很牢固。
      右手腕还是没能接上,他也就干脆妥协了。

      只是还是很疼。
      发烧起热身上疼,洞穿伤肩膀疼,手腕……

      手下几人在绑他手脚的时候避过了右手腕,那只手无力低垂着,竟然不合时宜地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怪异美。

      他不说话手下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哪怕人人都能感觉到来自于旁边那位老板的低气压。
      邢穆面上没什么表现,而是真的在一旁冷眼看着。

      “打吧。”
      邢穆摆摆手,在远一点的地方坐下。那儿有一把椅子,是专门用来审人而安置的。

      手下人虽然有犹豫,但心里清楚邢穆话里的分量。
      这人是属下里的头儿,尽心尽力为邢穆办事不说,常年跟在邢穆身边混出来的洞察力简直称得上人精,还是专属于邢穆性格的那种。

      手下取来皮鞭,似乎是在什么水里浸过,鞭身湿漉漉的不说,尖端甚至滴着水。

      江洵的眼神闪了一瞬,紧接着便听到那手下好言道:“江总,得罪了。”
      紧接着是他走近之后更小的声音:“您就跟老板服个软吧,老板他其实也有苦衷,您也别为难我们这些人……”

      “呵……”江洵闭眼嗤笑,态度不言而喻。
      苦衷……

      身后的邢穆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右手不自觉捏成拳,却没再开口说话。

      直到手下事先甩了一记鞭子,鞭身在空气中呼啸出声,江洵才将还能活动的左手缓缓捏紧。

      就在鞭子准备着肉的前一秒,手下突然听闻身后突然一声平缓的“住手”。
      众人纷纷回头低头,退开一条路来。

      来者垂垂老矣,花白的头发,可精神矍铄,看起来就是一个和善的小老头子。
      作为整个屋子里最年长的存在,也是整个集团真正的幕后人。

      主人都发话了,手下自然不敢再动,凌厉的鞭风顺着江洵的胳膊擦过,甩在了身后的刑架上。手下一阵心惊,只是暗自庆幸刚刚收手收住了,否则接下来被绑在这里挨鞭子的那个人就毫无疑问会变成自己。

      “爷爷。”
      邢穆从座椅里起身,与周边的低头姿态不同,邢穆大概打了声招呼,便抬眸与老者无声对视。

      “老三,把人放下来吧。”
      “是。”

      老人身后的刀疤男人上前,手中是随身带着的短刀,切断绳子的时候江洵已经站不住,旁边邢穆手下才会意赶紧把闭着眼睛准备承受的人一把搂了下来。

      看懂老板眼色的下属心里还来不及高兴,紧接着便又开始被邢穆的眼光盯得芒刺在背,毛骨悚然。
      下属:“…………”

      江洵意识勉强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最后的最后已然感知不到身边的一切,像是梦境一般隐约看见男人急冲冲地朝自己走过来,还有那没落到自己身上的鞭子,聚起来的一口气倏地散了,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江洵不知道,但是管他呢。
      反正这回回来,他心里也有数,恐怕是真的很多事都没有那么容易就揭过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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