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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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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浦港口,某个不知名小码头。
灯火之下的海水泛着阵阵涟漪,岸上某个大集装箱里的两个男人在不温不火的商议着什么。
“老大,南浦现在也有咱们的份了,明天摆宴放炮,我弄的高调点。”说话的人叫肖光,剃着贴头皮的卡齿,双臂上结实的腱子肉仿佛子弹都穿不透。
这次逃脱,他躲过子弹却中了刀伤,十几公分的伤口在左肩膀上,纱布里透出来的殷红随着他情绪变化一点点扩大。
肖光对面的男人一脸平静,汗珠挂在他侧脸上,墙上倒映着他棱角分明的剪影,“什么都别做。”
五个字,冷到人心里发毛。
肖光不死心,“老大,咱们从小渔村走到今天不容易,太低调了容易让人当软柿子捏。”
快五年了,肖光跟着段梁言在胡同里收臭鱼烂虾卖,又跟着他山间野林里搞木材倒手,还跟他没日没夜拉水果闯农贸市场,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他比谁都清楚。
肖光是个爷们,这五年的汗水其实不值得一提,他就是憋屈,被人瞧不起五年了,如今也算闯出了一片天地,怎么就不能高调一次?
段梁言起身走到集装箱口,探了一眼深夜下正在作业的那几艘船,转身时表情放松了一点,“我明天给你一天假,你想怎么快活都行……小心你的伤口。”
“什么叫我快活……我……”肖光一时语塞。
“记住只能找花钱的,不要钱的别碰。”说完,段梁言从抽屉里拿出两摞钞票推到肖光面前。
男人这点事没什么可说的,肖光才二十出头,没理由让他这么憋着。
肖光想解释自己所谓的高调并非男女之事,但又觉得越描越黑,索性听命办事得了。
既然不能在这地界高调宣示主权,那就低调的去睡两个漂亮的南浦姑娘耍到爽。
“得嘞,我明天消失一天。”
肖光拿着钱离开,段梁言重新靠向椅背,薄薄的眼皮沉沉落下,耳边充斥着窗外口音各异的喊船声。
*
半年前段梁言踏足南浦,当时这片海域的主子是一个不起眼的老头,神秘且有手段,各种事迹满天飞。
段梁言足足蛰伏了近半年才敢动手,最后拿下的关键时刻还是发生了激烈的械斗,对方还动了子弹。
这片土地没有明文的规矩,更没有先来后到的秩序,只有棍棒下的投降折服和钞票砸下去的声音。
太累了,段梁言靠在椅子上半梦半醒的,中途还做了一个短短的梦。
再睁眼时,天已经开始泛亮。
他走出集装箱,来到码头边,透过朦胧的晨光看着靠向岸边的几艘小渔船。
一,二,三……
这些小渔船是哪家公司的?段梁言不记得他接手码头时数到过这样的小船。
他把电话打给调度,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复,“段哥,那几艘船是老九的,规模小,晚上出海第二天天亮之前肯定回来,一晚上也就搞几吨,咱们向来都是通融的。”
段梁言的眉头一点点锁紧,他知道南浦地方虽小但水很深,意外的是半个月了竟然每天都有新的“盲区”。
挂了电话,段梁言迎着海风在码头驻足良久,直到那几艘满载而归的渔船靠岸。
果然,每艘船上都有一个“九”字刻在船身上,斑驳的油漆印证了它们经历的年岁。
先上岸的是一个花甲老汉,皮肤黝黑胡子花白,他整个衣衫都湿透了,水靴踩在甲板上发出呱嗒呱嗒的声音。
老汉熟练的指挥操作,仿佛每个动作都经过了千锤百炼,上岸前他盯着段梁言看了一眼,很平静自然却犀利的眼神。
“既然经常在这片走,还是登个记吧,以后遇到什么事,有个照应。”段梁言没有给老九任何称呼,没有命令,但也没有很客气。
以前的规矩他可以不过问,但从他这开始,大大小小的渔船都要登记在册。
老九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深到犹如被人砍了两刀,苍老的面容下不见一点慈善,“我一辈子在这里打鱼,到你这有说法了?”
段梁言不动声色的盯着远方泛起的鱼肚白,一抹不属于他年纪的凶戾闪过,“不然,你这辈子的鱼就打到今天吧。”
老九身后的两人握紧了手里的鱼叉,瞪圆了眼,丝毫不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对他们构成了威胁,都是花甲之年却浑身杀气。
“年轻人,我知道你,但我在这码头进进出出的次数比你这辈子撒尿的次数都多,你早该心里有数。”老九手上系绳的动作没停,低头说这番话的时候没人看清他到底什么表情。
周遭突然安静,段梁言没有接茬,暖橘色的朝阳在他脸上铺盖了一层温柔的颜色,盖住了他眼底升起的那抹冷厉。
“好。”
低声吐了一个好字,段梁言转身回了集装箱,身后传来那几个老渔民放松下来的吁气声。
集装箱外老九的船队开始忙活起来,不到两小时连人带货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们的船排着队挤在边缘处,几乎被大船挡的严严实实。
*
白天,段梁言开车去拜见了几个哥哥,回到码头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彻彻底底了。
南浦这座沿海小城缓缓入睡,段梁言却神采满盈,脸上不见一丝倦色。
他办公的集装箱里坐满了人,都是皮肤晒得黑亮精壮的小伙子,个个一脸崇拜的看着段梁言。
“哥,这些都是我从村里挑出来的,错不了,说什么都要跟着你干,你就都收了吧。”站在桌前说话的长脸男人叫阿冰,曾经和段梁言在一个武校做了两年的好兄弟。
阿冰是南浦人,这次段梁言到南浦,阿冰连小学体育老师的工作都不要了,带着一群人投奔他,肉眼可见的诚心。
段梁言点点头,目光一一扫过,“没有工资,年底分红,没有休息日,年底给奖金,能接受的留下。”
一圈人开始面面相觑,有的开始面露难色,冲着阿冰摇摇头离开,有的目光游移最后关头走出了集装箱,最后留下的只有四个。
阿冰走过去拍了拍那四个小兄弟的肩膀,“我打保票,你们不会后悔的。”
段梁言熟悉了这四个小兄弟的名字,随后给阿冰拿了钱去安顿他们,等集装箱再静下来的时候天又快亮了。
和昨天一样,朦胧中有一只船队缓缓靠岸,随后便听到如出一辙的喊声。
段梁言这次没有走出集装箱,而是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老九他们完成了靠岸后的卸货和离开。
他掐到了准确的时间,老九从靠岸到离开,时间不超过一个半小时,二十几箱鱼,三个老头动作麻利又圆熟。
一切看起来没什么不正常,但段梁言还是察觉到了异样,有些猜想他需要肖光去替他核实。
想到肖光,段梁言突然意识到这小子昨天拿了钱去潇洒,已经一整天没露面了。
直到太阳挂在了半空,肖光的电话还是在关机,不出意外应该是出意外了。
段梁言开车赶到南浦主城区时突然大雨滂沱,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沿街的店铺都半掩着门,打算聊赖地闲度这糟糕的天气。
一家烟酒铺的老板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缓缓抬起头,“买什么?”
“打听点事。”段梁言脸上有零星的雨水,消瘦的颌角配上极深邃的眉眼,让人乍一看会有一丝怕。
“什么事?”老板默默放下正显示游戏界面的手机。
“你对面的酒吧昨晚上有什么动静吗?”肖光好几次提起要来这家酒吧开开眼,段梁言没记错。
“动静?酒吧当然天天晚上有动静……”
话还没说完就被段梁言打断,“你知道我问什么。”
老板被突然凑过来的身体吓到身体后倾,“昨晚上,昨晚上好像打架了,警察来带走了几个人。”
这老板的店铺开在南浦最大的夜店对面,也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狠角色,但今天见到的这位属实让人冷到了脑顶。
明明是挺帅的一张脸,愣是让人连对视的时候手都打颤。
“来一条龙炎。”
“好嘞,880。”
老板盯着段梁言离开的背影,默默念叨,这又是哪儿来的祖宗啊,年纪轻轻就抽这么贵的烟!
段梁言站在烟酒铺门前看了看对面关业的酒吧,拆开条烟,掏出一盒抽出一根,在嘴角处点燃。
街上依旧空无一人,他瘦高的身影顶着雨穿过马路,停在酒吧门前,毫不犹豫的叩响那扇玻璃门。
半晌,门被推开一条缝,不耐烦的人声传出来,“晚上九点营业。”
就在门要被关上的瞬间,一双大手伸过来用力把门彻底拉开,里面的人差点被拽了个趔趄。
“你他妈干什么?”屋里的人迎光看着段梁言,只能看到高高的湿漉漉的人形轮廓,脸是黑乎乎的一片。
段梁言不言语,直接迈进屋内,在昏暗的视线里搜寻肖光的影子。
“我让你进来了吗?滚滚滚,滚出去!”那人跟上来,嘴上骂着,手也伸过来。
段梁言的手顺势捏住他的手腕,“昨晚上这里打架的人呢?”
那人疼的呲牙咧嘴,大声朝屋里喊,“都出来!人给我出来!”
楼梯间传来一众人跑过来的踢踏声,很快就有七八个人冲过来把段梁言围住。
“上老子地盘找事来了?”说话小子很矮很瘦,脸上的流氓痞气却呼之欲出,目光极其凶狠。
“找个人。”段梁言的情绪没有一点波澜。
“找人去警察局,来错地方了。”回话时,这小子下意识的用余光瞥了一下身后一扇紧闭的房门。
段梁言本来不确定肖光就在这里,捕捉到这个微表情后,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去警察局报案,再带着警察来这里找人,不觉得很麻烦吗?”段梁言话音一落,对面那人瞬间愣住,没想到这人这么刚。
“你小子有点头脑,那我就挑明了说,你兄弟昨晚上睡了我大哥的女人,不拿钱补偿我们不能放人。”
段梁言毫不迟疑,“说个数。”
“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