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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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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兴冲冲地跑出去,站在路边翘首以待。
回朝的队伍浩浩荡荡,黑压压如长蛇一般,见头不见尾,眼看就要经过鱼粉馆子。壮汉仗着身高优势,纵是没挤上前去,也将骑在马上的人物看得真真切切。
壮汉巡望了半天,纳闷道:“咦,怎么只有两个副将领头哩?骆将军哪儿去了?”
站在旁边的丁酒儿听壮汉这么说,顿感疑惑,难道骆寄风没有随军归来吗?还是已经提前回来了?本来她还想着出来凑凑热闹,再看一看骆寄风骑在高头大马上那副意气风发的嘴脸呢……
可惜她个子矮,不能近前看个清楚,也不知壮汉的话可信不可信。
丁酒儿轻轻扯了下壮汉的衣服,道:“壮士,他真不在吗?”
壮汉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丁酒儿口中的“他”是指谁,随即竟直接用粗实的臂弯托起丁酒儿,将她抱起来举得老高,糙声糙气地说:“你自己看嘛。就俩副将骑马走在前头,脸还黑得像死了娘似的,该不是打了败仗回来吧。”
丁酒儿:“……”
被壮汉托举得那么高,丁酒儿脸红尴尬:“壮士,你放我下来吧。”
壮汉便将她稳稳地放了下来。
丁酒儿方才已看清了,骆寄风的确不在回城的军队中。
——那他去哪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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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见到自己仰慕的本朝第一武将,壮汉颇感扫兴地回到鱼粉馆子里,接着吃完剩下的几碗鱼粉。
丁酒儿见这壮汉性情粗爽不拘小节,说话也糙得慌,言行风格与皇城中人格格不入,便笃定他是异乡人。
“壮士是远方人吧?”丁酒儿好奇地问,“来皇城是想做什么呢?”
“不瞒姑娘,俺是来参加武考的。”一说起此事,壮汉便气愤不已,将筷子一砸:“哪想到,他奶奶的,这狗皇帝愣个刁钻,竟在武考之前设下一门文考,听说考得还挺复杂,这不是耍人嘛?俺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就想做个武将为国效力,可他却要考我文采……这狗皇帝的脑子八成是被驴踢了才能想出如此损招!”
丁酒儿:“……”
“嘘——”丁酒儿被壮汉的胆量吓得惊了惊,小声劝说:“壮士请低调些,你这样骂皇上,被人听见要遭大祸的。”
壮汉这才敛声没再说。
丁酒儿见他火气未消,便又笑着与他闲谈:“还没问壮士尊姓大名?”
壮汉道:“俺姓熊,叫熊奇。也因在家中排行老大,邻里都叫俺熊大。”
丁酒儿:“……”
本人和姓名可以说很贴切了。
熊奇坐在桌旁和丁酒儿聊了一会儿,见秦大姐蹲在一边勤快地洗着碗,他想到他刚才一口气吃了十几碗鱼粉,还要别人替他洗这么多个碗,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起身走到秦大姐跟前,粗声道:“妹子,你去歇歇,俺来洗这些碗。”
秦大姐却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惶无措,显然有些害怕这么粗犷野性的汉子。
丁酒儿看得好笑,忙走去扶起秦大姐,说:“熊大哥说话声音大了些,但心是好的,秦大姐不用怕他。”
秦大姐仍有点怵,对熊奇道:“这会儿不怎么忙,我洗就行了。”
熊奇却虎着脸,将装满脏碗的盆子拖到他面前去,兀自拿着洗碗布擦洗了起来:“俺吃了你们那么多碗面,洗洗碗也是应该的。”
秦大姐还想再去抢来洗,却被丁酒儿拉住:“秦大姐,让他洗吧。”
“姑娘,你这店里可还缺人手?”熊奇洗完碗,思索着对丁酒儿说,“俺什么苦力都能干,你若觉着能行,就留俺在此挣个盘缠钱。如今身无分文,俺回家都回不去哩。”
丁酒儿怔怔道:“熊大哥放弃做武将了?”
熊奇叹气说:“姑娘说笑了,俺这种粗人,哪入得了文考的门?除了放弃也没别的法子了,与其在此地做无用功,不如回老家种地去。”
丁酒儿一阵惋惜,劝慰道:“熊大哥也不必如此悲观,现在开始读书认字或许还不晚。你就先安心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吧,毕竟大老远跑这一趟也不容易,再等等看,说不准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某种转机呢。”
熊奇心知丁酒儿是在好心安慰他,却也心存感激,笑呵呵地应了声:“好。”
等熊奇走开了,秦大姐才拉着丁酒儿的手,低声说:“酒儿,此人面相太凶,讲话声也大得吓人,若让他在店里走动、招呼顾客,怕是会吓到客人。”
丁酒儿拍拍秦大姐的手背,笑盈盈道:“不用担心,我留下熊大哥,不是让他当跑堂伙计的,我是想让他帮我镇店。最近我惹了好些人的嫉恨,有熊大哥这样的人在店里替我坐守着,我也就不需要担忧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秦大姐恍然大悟。她真的很羡慕丁酒儿,活得既善良又聪慧,做的从来都是有利双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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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回朝的这天傍晚,骆寄风麾下的一名副将被召入宫,面见皇帝。
御书房内,副将长跪于地,首先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举至头顶,对皇帝道:“皇上,此乃济州侯首级,是将军亲手斩下,请您查验。”
皇帝便走下御台,径直来到副将身前,用两根手指开启木箱,验明里面所装的确实是济州侯的头颅,皇帝便用帕子擦了擦手,说:“行了,放下吧。”
副将这才将木箱放置于地,却又听皇帝冷冷道:“济州侯之事已了,现在可以跟朕好好交待一下你们将军的下落了。”
在大军归来的前几日,皇帝便收到副将传回的消息,说是骆寄风失踪了。他当时看到信纸,只当是骆寄风为了撂挑子跟他玩的把戏,便没放在心上。直至此刻,皇帝明知骆寄风没有随军归来,却还是不愿相信副将先前传回的消息是真的。
皇帝语气阴森,在副将开口之前警告道:“你想好再说,若有半句欺君,朕即刻下令斩你的首。”
副将跪在地上惊出一身冷汗,哪敢说假,只如实向皇帝禀明情况:
“将军急于回京,未与大军同行,只带着一队人马提前返回皇城。”副将认真回忆,“我等与将军分离不到两日,便在将军走过的路上发现了激斗的痕迹,和将军同行的那些士兵全部横尸当场,没有一个活口。卑职看见,地上还留下了几根绊马索和一条尖利的勾骨链……”说到这里,副将从怀中取出一枚染血的玉佩,对皇帝道:“这块玉佩是将军祖母赠给他保平安的,将军平日走哪儿都带着,从不离身,而今……只怕将军凶多吉少。”
“混账!”皇帝震怒,“你们既知晓骆将军遇袭,为何不及时搜救?!你们急着回来做什么!”
直到此刻皇帝才确定骆寄风是真的遭了不测,因为骆寄风是不会为了演戏给他看而杀害自己的士兵的。
副将浑身颤抖,伏趴在地上说:“皇上,我们在附近搜找过了,可将军失踪的地点正处阴州和随州交界,当时将军不在,传信给您您也未回应,没有上峰的指示,我等怎敢贸然踏入两州地界搜查?卑职与另一位副将皆不敢自作主张,更不敢让大军在外逗留,只能先回来向您奏明原委。”
皇帝默了一阵,自我反省了片刻。
“此事不准声张,回去让那些士兵把嘴闭上,谁要敢将骆将军失踪一事泄露出去,朕诛他九族!”
副将汗汗答是。心中却想,那么多士兵,那么多张嘴,他如何管控得住?这事儿铁定瞒不住的。
……
副将刚退下没多久,一个小太监便凑上来询问皇帝:“皇上,今晚您是想吃醉芳楼的糯米鸡翅,还是吃丁记的鱼粉?”
皇帝瞪眼怒斥:“你觉得朕还吃得下吗!”
小太监:“……”
“那要不要给皇后娘娘点餐呢?”小太监又弱弱地问。
“唉,给皇后点个鱼粉吧,她爱吃。”一听到小太监提起皇后,皇帝的语气就软了下来,“找个侍卫去馆子处拿一下吧。”
小太监答是,立马就去安排了。
皇帝却转身回到御案前,哀哀地叹气,胸中又是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愤然:“骆寄风啊骆寄风,好端端的为何要脱离大军提前赶回来……朕都不知道该怪你粗心大意,还是怪你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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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侍卫将热腾腾的鱼粉打包带了回来。
皇帝让御医验证食物没有问题之后,便亲自给皇后送过去。
现下皇城中刮起了一股“点餐外送”的风潮,作为一国之君,皇帝自然也不会错过体验的机会。他平时吃惯了御厨做的菜,没想到偶尔从民间点一顿来尝尝还挺惊喜。粗糙炉灶做出的美食比御膳房烹饪出来的食物要多一分烟火气,吃着也更有一番风味。
一踏进皇后寝宫,皇帝便满脸堆笑地讨好:“皇后,朕给你送鱼粉来了,快趁热吃。”
“啪——”
皇后竟用一个耳光作为谢礼,嗔骂道:“每天晚上都让我吃东西,你是想让我变成猪吗!”
皇帝:“……”
将鱼粉轻放在桌上,皇帝拉过皇后的手亲了亲,道:“皇后就算变成猪,那也是最美的猪。朕就喜欢胖胖的皇后。”
听他这么说,皇后还想再打他,却被他宠溺地按住手,哄道:“快点吃吧,在汤里泡久了就不好吃了。”
“哼。”被他养得体态丰腴的皇后还是难挡美食的吸引力,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正吃得香,皇后忽然停住筷子冒出一句:
“听说你让骆寄风割下了济州侯的脑袋,拿着那颗脑袋去各州恐吓其余诸侯?”
皇帝:“……”
在他组织语言回话的瞬息之间,皇后已伸手揪住他的一只耳朵:“你有让他恐吓我的兄长吗?”
“没有,绝对没有!”皇帝否认道,“随宁王既是皇后的哥哥,也是朕的大舅子,朕怎么敢让人去恐吓他?何况朕早就交待过骆寄风,见到随宁王必须礼数周到、客客气气…………”
皇后打断他的话:“你最好不要把歪脑筋动到我兄长头上,否则你知道后果。”
皇帝又握住她胖乎乎的手亲了一口:“朕不敢的。”
皇后看着他的德性,也认定他不敢。
……
皇帝称自己还有几本重要的折子没批完,回到御书房忙去了。
就在皇帝走后不久,一个中年太监便来到皇后身边,低低道:“娘娘,若让皇上查出是随宁王抓了骆将军——”
“本宫真不想管这些破事。”皇后心烦道,“也不知兄长是怎么想的,抓骆寄风干嘛?骆寄风那种一根筋的人,岂是他能轻易驯服的?”
皇后对这太监吩咐道:“你传信到随州,提醒兄长,若不能劝降,就直接杀了吧。做得干净些,能栽到其他人身上就更好了,别惹出多余的事来。我可不想因为一个骆寄风而在那个狗男人面前心虚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