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十字（上卷）》冬暝

49、第十章 短暂之光（上）

　　[1]

　　羽之境，苍林岛，帝都暮城。

　　龙骑士团总部中，一声怒喝响彻了整个宏伟的白玉宫殿。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怒气冲冲的在长廊上疾走着，而后一掌推开了长廊尽头的漆红大门。
　　“苍影，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大门之后是一间宽阔的大厅，一个褐色短发的中年男人坐在大厅尽头的王座上，正端视着手中装满猩红液体的酒杯。男人抬头瞟了一眼暴怒的少年，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到底怎么回事？凌华他消失了？不是被打败或者身体被破坏，是他的拟人格消失了！！我用了所有的通讯信号都找不到他，系统提示说该人格不存在或已被删除！！”第二龙骑士·风尘一阵风似的来到了褐发男人的跟前，却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惹的更加恼怒，“你他妈还有心情喝酒，凌华被删除了！这意味着有人带着删除程序来了，而且那个人就在革命军里！”

　　“早在他请命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删除程序出现的可能性，他自己过分自信的下场，怪的了谁？”第一龙骑士·苍影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为防万一我还叫了维西尔跟着他，却还是这么容易就中招了。次等品就是次等品，拟人格没有完善，所以冲动和暴戾轻而易举就能支配他走向灭亡。”

　　“阿塞利娅那女人也真行啊，我们离开之前明明把母舰沉到海底深渊里去了，这么多年没有人类帮她实体化补充元素能量，她竟然还能活着甚至还把删除程序给弄出来了？”第二龙骑士·风尘恼怒的在大厅里来回走着，眉头紧皱，“怎么麻烦事一来就是一堆，烈焰呢？凌华在他的地盘上出事了，他就这么一声不吭连报告都没一个？”

　　“阿塞利娅……我猜她是和母舰本身合为一体才能保存到现在。她的拟人格是我们之中力量最强大，完善程度最高的，所以才由她来保管最关键的删除程序。”第一龙骑士·苍影说着，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革命军里有人使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方法见到了阿塞利娅，并且顺利从她那里得到了删除程序。这么看来，关于我们是西纪年时期人造兵器的情报他们也了解了。”

　　凝视着杯中醇美的红色液体，第一龙骑士·苍影危险的眯细了双眼，某种带着清晰怒意的气息瞬间在大厅中激散开来，连风尘都微微楞了一下，收敛起了自己的态度。
　　“至于烈焰，我想我们已经被他欺骗很久了。”
　　“什么意思？”风尘停下了脚步，抬头问道。

　　“当初逃跑之时，烈焰就是我们四个之中最不赞成的。他的拟人格是以‘善良’‘驯服’一类的女性特征创造的，所以这些年来他放任革命军在火烈岛上肆虐，我也只当他是性格使然。”苍影摇动着手中的酒杯，声音里压抑着怒气，“但是这一次，烈焰不仅对凌华见死不救导致他被删除，甚至还切断了他的程序里所有的影音传送系统，让我们错失了得到删除程序情报的最好时机。真正的烈焰，就算再怎么温和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已经是背叛的行为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火烈岛上的人，不是烈焰？”风尘有些错愕的开口，“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不是龙机神，就不可能龙化，大哥你不也是亲眼见到的？”

　　“风尘，你记不记得当初帮烈焰寻找人类搭档的情景？”苍影抬手，轻轻抿了一小口红酒，眉头紧皱，“原本意义上我们是作为武器被创造的，需要和人类一起并肩战斗，只有人类能让我们实体化或者龙化，我们不可能离开人类单独存在，所以哪怕是在这么个落后的时代，我们也必须找到元素感知能力足够适应我们的人类作为搭档。”

　　“搭档？那只是让我们能够存在下去的傀儡而已。”风尘闻言，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这里的人类连我们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做我们的搭档？我早就吞噬了和我搭档人类的意识，占据他的身体了。”
　　“没错，你，我以及凌华都吞噬了选中人类的意识，从而占据这个身体自由行动。这些落后时代的蝼蚁们怎么能支配高傲的龙机神？”苍影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邃，“我们都这么想，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烈焰也是这么想的，从来没有怀疑过。”

　　“烈焰？难道烈焰他根本没有吞噬和他搭档人类的意识？那岂不是……”意识到了问题的可怕性，风尘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原本我只是怀疑，可是今天早上我使用队长通讯强行联络烈焰，却根本得不到他的回应。队长通讯是只有我和阿塞利娅可以使用的程序，只用于特殊情况召集队员，绝对不会出现接收不到的情况。然而烈焰一点反应都没有，平日里他不是这个态度，那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收到。”苍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从高座上走下来，站到了风尘的旁边，“他收不到队长通讯，却能实体化和龙化，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烈焰不赞成我们的行动，他与那个搭档的人类达成了某种共识后沉睡，将所有龙机神的系统交给那个人使用。”

　　“竟然是这样？那个人类居然骗了我们这么久？！”风尘恼怒的暴起，“那现在怎么办，如果就像你所说，删除程序出现，烈焰叛变，凌华消失，我们岂不是要大难临头了？”

　　“这么点波折就让你怕了？风尘，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的太久，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第一龙骑士·苍影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如果烈焰真的是人类在使用，那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自然也不会这么快的叛变我们。至于删除程序，我得到的情报是携带者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这个交给狄穆斯家族去处理就行了，刺杀苍羽好的任务失败，他们还没有好好给我个解释，这次必然不会掉以轻心。”

　　“大哥，关于狄穆斯家族……十二日以前我收到他们的任务退取信，还附带了高于当初佣金的十倍违约金，说我们隐瞒了买主的真实信息，拒绝再合作。”第二龙骑士·风尘皱了皱眉，向着苍影说道。

　　“哼，那些老东西们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啊。就算狄穆斯拒绝合作也没关系，删除程序一定要近距离对视我们的眼睛才能发动，只要不让它近身就没有危险，从现在起加派宫殿周围的守卫，与他们交战的时候也别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往前冲，风尘。”苍影抬头，唇角依旧是讽刺的笑，“再者，今天早上我送出联络的人，除了烈焰还有另外一个。革命军的内部，也不是完全齐心的啊。”

　　[2]

　　清晨，沙漠之下，革命军营地。

　　除了需要休息以对抗删除程序反噬作用的璎洛菲以及前往雪华岛组建新防御基地的德库以外，革命军的干部们包括苍羽好，莱昂，罗德诺西亚以及凑热闹的枢久夜都聚集在了这间不大的会议室里。
　　“罗，维西尔的安置没问题了撒？”见人都到齐，苍羽好首先开口，询问昨天晚上的安置。
　　“人已经调到最隐蔽的房间的关押，由德库老板亲自施加了封印结界，现在处于该亚二十四光聚的监视中。”罗有条不紊的回答道，“一切都是秘密行动的，没有在士兵里引起任何骚动。”

　　“很好，辛苦了，那我们开始今天的主议题吧。”苍羽好点了点头，将桌上的白纸展开，上面画着目前革命军说面临的局势及问题，“眼下我们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拓展势力，和各个城市建立联合。龙骑士虽然是厉害的武器，但对于国家管理一窍不通，导致地方官员的权力过大，足以决定所在城市的生死和未来。不过这反而给我们提供了便利，只要和城主联合，我们就相当于获得了一个城市的支持。”

　　“城主不会主动和你联合的，剑士。”枢久夜开口，摇了摇头，“就像你所说，龙骑士帝国之下的城主拥有着足以决定自己城市未来生死的权力，这样的权力在革命军胜利以后，你能给他们么？如果不能，这些坐拥天下的城主们为什么要帮着你夺取他们拥有的权力？”

　　“我同意枢久的观点，直接和城主联合并不可靠，希望推翻龙骑士帝国的人大多只是被压迫的普通民众。”罗附和道。
　　“那直接杀了城主占领城市呢？这样反而能得民心。”莱昂摸了摸下巴提议道，“只要龙骑士不在，潜入刺杀的任务让我去就行了。”
　　“战争是最不得已的下策。”枢久夜顿了顿，“刺杀城主的变数太大，我们不知道城市里的情况，贸然刺杀的话说不定只是给他人做嫁衣，也有可能引起第三龙骑士·烈焰的注意。”
　　“那要怎么办，联合不行，刺杀不行，难道等他们自己过来投奔？”莱昂有些泄气的抓了抓头发，他一向不擅长这些不能以武力解决的人情世故，只觉得头疼。

　　“一个城市里最有影响力的人不止是城主，而被压迫着希望找到机会翻身的人也不止是普通百姓。”枢久夜微微弯了弯唇角，“总有一些人，他们有着不亚于城主的影响力或者势力，却被城主及龙骑士团的人所限制，如果我们暗中联合这些人推翻龙骑士团的势力，不仅能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也不会对城市造成过多影响。”

　　“冰山，看不出来你在这方面挺厉害的嘛。”苍羽好挑眉，有些意外的看向枢久夜，“这样的人的确存在，并且在离我们不远的艾维拉斯城里就有一个——垄断了整个沙漠地区的货运家族‘蒙特’，他们早在我的童年时期就名动四方，几乎撑起了艾维拉斯里一半的税收，但在龙骑士帝国建立以后，他们的生意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击。就算是这样，蒙特家族传承几代的信誉与声望也还影响着艾维拉斯甚至是整个沙漠，联合他们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决定先和蒙特家族谈谈？拿下艾维拉斯城对革命军而言的百利无一害，我们也不用一直躲在这个地下营地里。”罗略一沉思，抬头看向枢久夜，“这件事能拜托枢久和少主共同前去么？我和莱昂都是习惯战争打斗的人，对于谈判和人情世故几乎一窍不通，枢久看起来倒是很擅长这一类的事情。”

　　“擅长……吗。”似乎想起了一些过去的回忆，枢久夜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不过除了这事我也没别的什么能帮忙了。剑士，麻烦你叫人发信联络蒙特家族，我们最好今天就动身。”

　　“那让我负责去补购军火吧，我们固定的中介人也在艾维拉斯城里，大家可以一起过去。”莱昂自告奋勇的请示道，一边拉过了有些莫名其妙的罗，暧昧不清的朝他眨了眨眼，“正好罗也有些私事要找中介人处理处理，是不是，罗？”

　　“私事？”苍羽好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两人，“也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大型对军用术法媒介也没剩多少了，莱昂你就负责补齐所有需要的军备吧。”
　　“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莱昂有些兴奋的向着苍羽好挥手敬了个礼，一边转身拖过微微有些脸红的罗，走出了房间的门。

　　“莱昂，你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
　　出门的同时，莱昂正好撞见了刚刚睡醒前来的璎洛菲，一手顺道将她给拎了过来，“来的正好阿洛，你和我们一起来吧。”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