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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交错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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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蛟入住了王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恰好今年祭祀典礼将要举行,又有神蛟现身,从南荒四面八方前来参加典礼的人比往年多了许多,连王都外都有人原地安营扎寨。
世人皆有好奇之心,谁不想看看那个只活在代代相传中的信仰。
也有西屏派来的探子们混入了南荒。
连肆对此不置可否。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直接让西屏萌生退意。
神蛟的祭祀典礼自古以来便神巫最重视的礼仪之一,如今又有了真的神蛟现身。
景木忙的快要三天没有合眼。
白娇看着面前展示的锦衣华服,她摇了摇头,“不换。”
景木只好让人把衣服收了出去,作为唯二的有资格与神蛟说话的人,他在处理各种繁杂事务之后,还得接受来自神蛟的不合作。
他很是苦恼,说不出话。
是个和连肆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
白娇揶揄他,“我本非人,我愿穿衣已是为你们考量,何必还要纠结?”
景木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他与连肆不同,从小就是按部就班长大的,为了成为神巫而生。
连肆听完侍卫的转述,恨不得给神巫殿的家伙们一个飞踢。
这个人究竟是走了什么运能差点把我杀掉的?
“你等着。”连肆冲着景木道。
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一件用暗色金线绣了些花草纹饰的藏青色布衣。
“神蛟大人,过来试试这件。”连肆展开衣服的领子抖了抖。
白娇并没有搭理他,头也不抬的继续恐吓殿内池子里那几尾逃都没处逃的锦鲤。
景木嘴角一扬,正要嘲讽,连肆就开始了他的演技。
他摆出了一副受伤的样子,低垂着眼,捏着衣服的手似乎微微抖动着,还放低了声音,听起来带着些悲伤,“特意给你找的,不喜欢的话,我去换一件。”
白娇收起了她呲牙咧嘴的样子,双手撑地起身,她看向连肆,而连肆“正好”转过身要往外走。
原本笔直的背影“正好”显得有些颓唐。
他刚迈出几步,就感受到了一股力拉住了他手中的衣服。
嘴角上扬的人变成了连肆。
他在白娇看不到的地方对着目露凶光的景木露出一个微笑。
看看我,再看看你。
真没用啊。
蛇尾勾走了那件衣服,白娇摆摆尾巴,衣服跟着她的动作晃了几下,“我喜欢这个颜色,就这个吧。”
我去你的连肆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景木气的踹翻了屋外堆放着衣服的箱子。
繁复绣法和装饰珍贵的衣物和配饰就那样散落一地,只是穿的人不在乎,而送的人也不在乎,它们也就失去了意义。
屋内的白娇听到了响动,她问连肆,“怎么了?”
连肆当然知道是景木在发脾气,他解释说,“景木可能累晕过去了。”
“哦,”白娇说,但她想起这几日都是景木来送吃的,“那要去帮帮他么?”
“不用,他睡眠不足,累晕就当是休息了,”连肆说罢又给白娇递过一把蛇莓,“乖,吃完睡午觉。”
这几日天气都干爽,没有云层遮挡的太阳晒的人暖烘烘的。
白娇在观星台上俯瞰整个南荒王城,边上还有作为陪伴的景木。
“您到时只要站在祭祀台最高的位置上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景木说,他乖顺的站在一边,手捧册页交代流程。
白娇听得有些烦闷,这些话来来去去的说,说到底不过是担心她不配合。
她是那样的性格吗?
……她是。
早上殿内池子里的那几尾锦鲤终是承受不住她的威压,被逼的跳离了水池,最后扑腾了几下被连肆命人处理了。
“我没有腿,站不起来。”白娇双手撑在观星台的栏杆上,享受着被太阳晒着的滋味。
景木一愣。神蛟不愿意的时候千万要顺着她。
“那我给您准备软榻,”然后在被拒绝之前给出下个话题,“您要不要试试神巫殿的软榻,比巫主这里的舒服多了。”
白娇闻言,扭身看他,她本就是没有血色的皮肤,一头白发更是衬的她与普通人不同,与发色相同的白色睫毛下是一双带有的暗红色眼睛。
此刻阳光正照在她呃脸上,将这双暗红的眼睛变得透亮。
像是杜鹃花红的红宝石。
漂亮,但非人,可称为致命。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景木感到浑身的血液都要停滞。
“连御在的时候,没有神巫殿。”白娇盯着景木看了半天,把身子扭了回去。
失去了审视他的视线,景木觉得放松了些许,他即刻答道,“神巫殿是先王才建的,之前我们都是住在别的地方。神巫殿还有许多记载了连御巫主生平的书籍。”
白娇来了兴趣,她眨眼,“可连御并没有教我认字。”
“绘本图册也有,还有关于您的壁画传记,我可以代为阅读,”景木顺水推舟,反正他看连肆这巫主殿不舒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干脆挖的彻底些,“若是大人不嫌弃,想要习字,神巫殿是最好的地方。”
白娇没有回答他,转过头一心一意的继续晒着太阳。
祭祀典礼的日子很快到了。
白娇吃着酸甜的蛇莓,身上穿着那日连肆拿来的布衣,佩戴着一顶同色绣有蛟龙纹饰的帽子。
前方穿着华贵的连肆站在队伍中间的王榻上,白娇坐在离他不远的另一个软榻里,只是比起连肆要多了几层薄纱,底下的人们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朝拜时的动作与面容却个个虔诚。
人果然很奇怪,他们会互相伤害,但他们又会祈求神灵保佑。
白娇垂下眼,透过薄纱摆动的间隙,静静的看着围观的人群。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神采奕奕的年轻人,也有满眼好奇的少年人。
就是这些不一样的人,组成了人类。
风带了槐花木燃烧的味道而来,白娇顺着嗅了嗅,她看向人群中的某一个方向,回头对景木说,“有奇怪的味道。”
“是槐花木屑?”景木问,他刚要解释这是祭祀典礼的一个步骤。
白娇就摇摇头,“不是,这个味道像新鲜的臭肉。”
景木下意识问,“什么肉?”
“当然是人啦,”白娇说,“只有人肉才那么臭。”
“是何处?”景木问。
他紧张起来了,集中的注意力全在四周围的民众之中探查,没有看向已然有些按耐不住的白娇。
街边、阁楼,乃至屋顶,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但神蛟不会说一些无关的话。
他刚想再询问,就听到耳边一阵破空之声。
白娇从四面悬挂薄纱的软榻里冲了出去。
南荒民众原本只能隔着薄纱看到里面似有似无的人影,有的人甚至抱着来看热闹的心态参加这次祭祀典礼,甚至也有关于神蛟出现是南荒自己制造的谣言一说。
但任谁都不会想到到这么快就能看见神蛟的真颜。
底下民众惊呼起来,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连肆的心头。
他刚转过头要去看后方软榻里的白娇,整个人突然就被悬空拎了起来。
这熟悉的感觉,以及缠绕在腰上的尾巴,让他想起了落水那日眼前虚虚实实的景象。
“神蛟大人——”连肆刚开口就灌了一嘴的风,他偏过头去,“咱们这是私奔吗?”
白娇点点头。
哇,在千百人的注视下,在南荒祭祀典礼上,一方之主选择跟神私奔。
好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