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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顺送的信息素香水很有用,闻祈每晚睡前在枕头上喷一下,就能获得一夜无梦的好睡眠。
他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保姆梁姨高兴得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表示自己在养孩子方面就没失手过。
梁姨五十岁,前些年才跟着儿子移民到了英国,她的身材微微发福,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亮,看着就和蔼可亲,当初仅凭一句话就让虞顺当场敲定了她——
“我养啥活啥,在我手底下就没有养不活的生物!”
于是,不太好养的闻祈就被交到了梁姨手里,不但一日三餐吃得准点,时不时还弄些在祖国才能吃到的特色美食,色香味俱全,任谁看了都馋虫作祟。
可惜闻祈是个没有口舌之欲的人,对什么都淡淡的,总是象征性吃上两口就停筷了,任凭梁姨如何哄诱相劝,也不肯多吃。
梁姨踢到了铁板,备感受挫,郁闷了好几天后,更加卖力地从网上学习新的菜谱,大有一种不把闻祈喂得白白胖胖不罢休的劲头。
现在看见闻祈精神许多,还愿意多吃几口饭,比自家三岁的小孙女突破了三十斤还要欣慰。
上了年纪的长辈大概都是这样,对小辈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闻祈顺着梁姨说下去,哄得梁姨心情大好,干活都哼着小曲儿。
他看了眼时间,和梁姨说有事出去,中午做她和周行两个人的饭就可以了。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凉,他在短袖的基础上套了件薄款卫衣,下半身是一条略为宽松的工装裤,出门前又顺手拿了顶棒球帽给戴上了。
周行一早就出门办事了,闻祈知道暗中有保镖跟着他,自己很安全。
路过一个满地鸽子的广场,闻祈想起前不久还和虞顺在这儿喂过鸽子,他有些出神,加快了脚步。
穿过两条街,他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铺,不足旁边两个店面一半大,甚至连个招牌都没有,在满目繁华的街道上显得突兀可怜。
店里没客人,窝在沙发上的男生闻声抬起眼皮看了闻祈一眼,当即放下手机,一上来就自我介绍:“嗨!欢迎光临!我叫Adrian!”
Adrian是这家店的老板,金发碧眼,纯正的英国人,在伦敦读大学,因为爱好,他盘下了这间店铺,有时间就过来守着,偶尔碰上一两个做图的顾客,能赚点小钱。
闻祈和他用英语交流着,“现在能纹吗?”
“当然!”Adrian顿了顿,又说:“看你纹什么样的,不过有些图案需要设计,得等几天。”
闻祈说:“不需要设计,给我纹朵花就好。”
Adrian拿来平板,把之前画的一些草图给他看,问道:“你想纹什么花?”
闻祈拿出手机,把自己画的图拿给他看:“虞美人。”
他纹的地方也很隐晦,尾骨处,微微向下凹陷,自下而上是一条完美的脊椎线。
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皮肤滑嫩白皙,好像正是因为如此,闻祈的皮肤更容易留下痕迹,光是割线,就让他的后腰部位一片惨红。
Adrian都不忍心下手了:“你真像是一位矜贵的王子。”
闻祈的痛感比常人要强上一些,但这样程度的痛他能忍受,他不咸不淡道:“不要脸地说,我确实是被当王子一样养着的。”
说曹操曹操就打电话来了,闻祈接起,听筒里传来虞顺充满磁性的声音:“闻祈,你在做什么?”
闻祈挑了挑眉,说:“你明明知道。”
“这不是得走个过场么,”虞顺笑了一下,“我现在让人进去阻止还来得及吗?”
保镖上报给周行,周行再上报给虞顺,虞顺刚结束一场会议,知道闻祈纹身的消息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
闻祈后背一阵麻,“晚了。”
虞顺又问道:“怎么突然想纹身了?”
闻祈将头靠在手臂上,说:“这是秘密。”
虞顺握笔的手顿了顿,心不在焉地在合同上签了个名,而后把笔丢在一边,往椅背上一靠,语气里带着失落:“好吧,咱们父子俩之间也有秘密了。”
闻祈笑了笑:“你迟早会知道。”
虞顺抓了字眼,微微眯眼:“你的意思是,你纹完了,我也不能欣赏欣赏?”
闻祈:“不能。”
虞顺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舌尖顶了顶牙根,试探道:“该不是把谁的名字给纹身上了吧?”
腰上传来细密的刺痛,待痛感稍微能承受了,闻祈才轻声道:“爸爸,真聪明。”
虞顺沉默了,窗外暮色渐深,夕阳西下,渲染出半边天的绯红晚霞。不知为何,他看在眼里,却生出一股子风烛残年、孑然一身的凄凉。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闻祈是真的长大了。
闻祈有了自己的不可言说的秘密,心里放着一个可以为他在身体上留下永久印记的人,运气好的话,虞顺说不定下次回去就能看见闻祈身边多了个优秀的alpha,明明没听周行说过他和哪位alpha走得近。
他开始并没有想过把闻祈一辈子留在身边,他们是养父子的关系,时间一到,总会分道扬镳,去过各自的生活。
他也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不是人人都是林耀,闻祈也该有自己的选择。
如今真到时候了,却反而生出些难言的情绪,堵在胸口发紧发闷。
他又聊了几句,草草挂断了电话。
伦敦还是晴天,Adrian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两下脖子,去接了两杯水,递给闻祈一杯,“快完成了,效果挺好的。”
“嗯。”闻祈抿了一小口水。
Adrian坐在沙发椅上,看闻祈兴致缺缺的样子,说道:“刚才和你打电话的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闻祈又嗯了一声。
Adrian:“尽管你说的是中文,我也能听出语气里的差别,相比之下,你对我真冷淡。”
闻祈把纸杯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闭上眼,淡淡道:“没有谁会对喜欢的人冷淡。”
Adrian休息了一会,继续替闻祈上色,全部完成已经是四点了。
“我给你拍一张看看吧?消肿之后会更好看。”Adrian接过闻祈的手机,对着他的腰部咔咔一顿拍,“我很满意!”其实纹身的图案算不上特别出彩,很简单的一朵虞美人,鲜艳欲滴,但它绽放于腰骨,在闻祈身上,就生出一种高贵奢华的感觉,禁欲迷人。
Adrian:“我可以拍一张放进作品库里吗?”
“不行。”闻祈慢慢坐了起来,他浑身都趴得不得劲,几个小时一成不变的姿势,早让他疲乏了,“如果有人来问我纹了什么,麻烦你别说出去,随便编一个就好。”
Adrian看着手里的几张大额英镑,愣了愣,“你是不是,给的太多了?”简直是早上说好的价格的两倍之多。
闻祈花钱这方面净得虞顺真传,临走前,又不放心地说道:“替我保密。”他再三叮嘱,就是怕更富的虞顺花更高的价钱威逼利诱,虞顺也确实能做出这种事。
得了Adrian的再三保证,闻祈压了压帽子,再次回到了大街上。
他没系腰带,裤头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胯骨上,但走动的过程中难免有摩擦,腰也不敢软,他便走得慢了些。
不出一时半会,电话再次响起。
虞顺没好气道:“你到底是纹身了还是被|干了?”
闻祈:“……”
看了眼时间,虞顺那边应该快十二点了。
他其实不喜欢被人监视,但自从他走过一次鬼门关后,虞顺便执意要派人跟在后面保护他。既然这能让虞顺感到安心,那他就乐意被跟着。
他讨厌被控制,讨厌所谓的为你好,可如果是虞顺,他觉得可以。
但他没想过那些保镖尽职尽责,连这都要汇报,简直见鬼了。
闻祈:“虞顺,你干脆把我绑在你身边算了。”
虞顺默了默,没说话,闻祈还是解释道:“坐太久了,腿麻了。”
虞顺承认,那一刻,他真的很想把这个不乖的小孩按在腿上,照着他的屁股来两巴掌,但也只是一瞬,理智占据了上风,他的小孩没有不乖,是他自己闹着没由来的脾气。
想到闻祈被按在自己腿上的情景,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体内乱窜的信息素,匆匆挂断了电话。
要命,怎么仅凭一个想象就有些把持不住,对象还是自己的养子。
疯了。
闻祈买了一杯热可可,双手靠在石栏上,面前是泰晤士河,迎面吹来的风使得河面泛起小小的涟漪。
虞顺问他为什么想纹身,其实这个想法在半年前就产生了。
那时候虞顺问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他想说出来的,可话到嘴边,只有轻飘飘的两个字——忘了。被子弹击中时,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他想告诉虞顺自己的秘密,可他要死了不是么?那是无比沉重的三个字,那个时候,与谁而言,都将产生巨大的愧疚与压力,他不希望虞顺陷入这样的痛苦里。
即使他侥幸逃脱死神,也不想再宣之于口了。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虞顺或许会因为自责和心疼,头脑一热,和他在一起,但是这对虞顺来说并不公平。
他甘愿为虞顺付出生命,并不希望以此禁锢虞顺。
他要的是虞顺纯粹的感情,如果不够纯粹,那他大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