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渊》狐生九影

13、第 13 章

　　艾索米亚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这一次他比起睡着更像昏迷，眼前整个世界迅速坠入黑暗的印象还清楚地残留在他的脑海里，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连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温润嗓音：“你醒了？”

　　艾索米亚面无表情地转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不过周围的环境倒是挺眼熟的——是特安局的休息室。

　　他回来了。

　　应该是西里文斯和杰拉尔特带他回来的。

　　不过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等艾索米亚提问，坐在他床边的人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亚德拉，如你所见是个男Beta。我是联邦一级精神分析师，接受联邦总部的调派前来特安局任职。根据特安局局长西里文斯的命令，今后我将作为你的专属心理治疗师和你一起行动，还请多多指教。”

　　什么？
　　精神分析师？
　　心理治疗师？

　　他不需要。

　　不过有也无所谓。

　　相比之下，艾索米亚更想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有一天了。”亚德拉用他温润的嗓音回应，“你现在肯定很迷茫，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然后亚德拉耐心地把艾索米亚昏迷后发生的一切向他梳理了一遍。

　　首先，他会昏迷是因为异能使用过度体力不支，所以，在他昏迷后，杰拉尔特第一时间带他离开基地回到车上，进行了一些应急处理，比如给他灌了一点补充体力的营养液，然后给特安局的医疗部门打了电话。

　　医疗部门赶到后，给昏迷中的艾索米亚做了非常全面和详尽的检查，确定他身上没有伤，昏迷只是因为体力不支。

　　但是，从艾索米亚昏迷前惨叫并抓伤杰拉尔特的行为判断，他的精神可能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所以西里文斯紧急联系了联邦总部，要求提供一名能能治疗精神的特殊人才，然后被派过来的就是亚德拉。

　　而在艾索米亚被送往特安局休息的同时，西里文斯组织了一支特别行动部队，全副武装再次进入基地，然后从被爆炸摧毁了一半的基地废墟里找到了一个保险柜，强行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叠资料，是一些恐|怖袭击的计划书，其中就包括A市C区的连环杀人案。

　　案件的具体细节亚德拉作为一个精神分析师无权知道，不过他从西里文斯和杰拉尔特的交谈中了解到，意图实施这些计划的并不是那个有名的反联邦组织“深渊”，而是一个与深渊为敌的“反深渊组织”。

　　“反深渊……”艾索米亚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深渊是一个为了推翻联邦这种国家形式而存在的组织，反深渊的组织……是什么东西？
　　他们以什么为目标？

　　如果是为摧毁深渊而存在，那么它是帮助联邦的吗？
　　可又为什么在联邦搞恐|袭？

　　“这些事，现在都与你无关。”亚德拉说，“局长说了，你是特安局的一员，并参与了这次的任务，所以有权知道这次任务中所有的细节，但不是现在。现在，你需要先接受我的治疗。”

　　艾索米亚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艾索米亚不会说“我没有病，不需要治疗”之类的话，因为他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他确实，越来越没有活着的感觉，和意愿了。

　　虽然他能无限复活。
　　但其实，他是想死的。

　　说什么为克里斯蒂安报仇，为自己讨回一切，为了摧毁深渊、摧毁奥贝米拉——这些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个活下去的目标。

　　但是每一次死亡艾索米亚都会发现，哪怕他定的这些目标一个都没有实现，他还是不想复活。

　　包括这一次。

　　哪怕这一次他并没有死。
　　但他多希望自己就这么一睡不醒，再也没有睁眼的机会。

　　亚德拉见艾索米亚没有要抗拒治疗的意思，便继续说了下去：“首先，我得知道你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如果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可以吗？”

　　艾索米亚点了下头。

　　“嗯，那我问了。”

　　*
　　杰拉尔特回到特安局后，一直等在艾索米亚的房间外。

　　西里文斯让他去吃饭，他说：“他也还没吃呢。”
　　他口中的“他”，显然是指艾索米亚。

　　西里文斯劝不动他便自己去吃了，吃完，给杰拉尔特和昏迷中的艾索米亚各自打包了一份带回来。

　　杰拉尔特说了声“谢谢”，然后直接站在艾索米亚所在的房间门外吃了，吃得心不在焉，连米饭沾到脸上了都不知道。

　　西里文斯忍不住吐槽他：“知道吗？你现在这样特像一只等主人回来的哈士奇。”

　　杰拉尔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居然并没有反驳他这伤人的比喻，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可能，我也需要精神治疗。”

　　西里文斯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已经没办法把注意力从艾索米亚身上挪开了……我是说，如果他一直昏迷下去的话，我可能会废掉。”

　　西里文斯：？

　　*
　　艾索米亚是回到特安局后的第二天下午醒的，刚醒来就接受了亚德拉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精神分析。

　　杰拉尔特几乎是跟着艾索米亚回到的特安局，回来之后就一直等在门外。

　　他看着亚德拉进去，再看着亚德拉出来。

　　他急着向亚德拉询问艾索米亚的情况，对此，亚德拉的回应是：“他说想再睡一会儿，你让他再睡会儿吧。顺便，我们聊聊？”

　　杰拉尔特：？

　　于是，亚德拉又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给杰拉尔特做了个精神分析。

　　完了之后，杰拉尔特继续在艾索米亚所在的休息室外面等，亚德拉则找到西里文斯，汇报了一下两人的情况。

　　这个长相随和，戴着无框眼镜，整个人都散发着儒雅气质的男Beta，刚坐下来就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了桌上，并叹了好长一口气。

　　西里文斯皱眉看着他，感觉不妙：“很严重？”

　　“是的，很严重。”亚德拉叹完气，强迫自己支棱起来后说，“如果精神损伤有等级，满级10级的话，杰拉尔特是3级，艾索米亚是9级。”

　　“没概念，具体一点。”西里文斯的眉头皱得更深。

　　亚德拉耸了下肩，更具体地说：“类比肉|体损伤，杰拉尔特是骨折，艾索米亚是濒死状态。”

　　这个比喻西里文斯听懂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涉及病人隐私，具体原因我不能说，只能说下基本情况和解决办法。”亚德拉说，“首先，杰拉尔特，他现在已经完全处于被艾索米亚掌控的状态了，只要艾索米亚没什么事，他就不会有什么大碍，而一旦艾索米亚受伤或者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症状会加重，但也只是对艾索米亚更加在意，不会对平时的生活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可如果哪一天，艾索米亚的异能不再发挥作用，他真的死了，那么，杰拉尔特的精神可能会当场崩溃，意思就是，直接10级，类比死亡。”

　　“为什么？”西里文斯无法理解。

　　“我说了，涉及病人隐私，我没办法说具体原因。”亚德拉重复了一遍后，继续说下去，“然后来说艾索米亚，他现在求死的欲望很强烈，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好在他的精神韧性足够强，哪怕已经突破了极限也不会轻易崩溃，通俗易懂地说——他的经历足以让他崩溃，但他不愿意交出自己意识的掌控权，他的意识现在依然由他自己支配着。更加通俗易懂地说——他早该疯了，但他不想疯。”

　　“解决办法呢？”西里文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给他活下去的希望。”亚德拉说，“为什么说难呢？因为我问了他想要的希望是什么，发现如果他真的得到了那个希望，他会更想死。”

　　“为什么？”西里文斯除了这三个字，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艾索米亚想要的，是一个他理想中的世界，没有战争，没有死亡，每天都很幸福，充满光明与希望的世界。”亚德拉说，“但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他将得到最大的满足，觉得死而无憾——字面意思，他是真的会选择立刻死去。”

　　西里文斯：“……啥意思？想让他不那么痛苦，就得给他活下去的希望，但又不能真的给他，给了之后他会更想死？”

　　“对，就是这个意思。”

　　西里文斯一脸“你踏马一定是在逗我”的表情。

　　亚德拉换上严肃的表情：“你不要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艾索米亚真实的想法，一个完全没有希望的世界，和一个到处都充满希望的世界，对他来说，死亡都是最好的归宿，真正适合他活下去的，是一个看得到希望，但需要努力一把才能够到希望的世界，而他会成为这个世界里的引领者。”

　　“西里文斯，虽然艾索米亚是个Omega，但他是个天生的支配者、领导者。他不需要Alpha，他需要的是接受自己领导的人，他会依照这些人的意志，去开创一条符合所有人利益的道路，实现别人愿望的同时，实现自己的价值。”

　　“而杰拉尔特，他虽然是Alpha，但他是个天生的服从者。他嗅到了艾索米亚身上属于支配者的气息，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和支配，已经完全成了他的追随者，从今往后只会遵从艾索米亚的意志行动。”

　　“他们这种强支配与强服从的关系，其实并不少见，我见过类似的案例，但很多都是Alpha和Beta之间，由Alpha支配，Beta服从。像他们这种Omega支配Alpha服从的情况，我真的是第一次见。”

　　听着亚德拉的话，西里文斯不禁回想起地下基地里，他让杰拉尔特带艾索米亚上去，艾索米亚说不用，杰拉尔特就真的没那么做。

　　怎么会这样？

　　西里文斯搞不懂，他只是根据他们的异能把他们分到了一起，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真的不能透露一下原因吗？”西里文斯再一次追问。

　　“不能。”亚德拉非常坚定，但是紧接着，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只能说，两人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跟他们过去的经历脱不了关系。总之，以后你别指望让杰拉尔特单独出任务了，以后，艾索米亚在哪儿，他就会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