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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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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随香供飞进宫城,看到长定宫的旧址已被清为一块平地。香供在屋脊上大步跳跃,寻找巫士的踪影,发现在一间隐蔽小室中交谈的三人正是一名年长的巫士,装扮妖媚的女神妙合,以及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流端。
香供贴卧在檐下的木梁上,从喘息的口中轻轻吐出善,和她一起向屋中观看。善认出那位和流端对面而坐的巫士正是去邑王宫中张贴符纸的人,是他用恶咒让邑王精气耗尽,一命呜呼。流端正在痛斥巫士莽撞地用一把火烧毁了长定宫,这样建起的明殿带有孽业,会让神君招致非议。
巫士则道:“根本不必兴建新的明殿,长定宫下埋着一座神力恢宏的古老明殿,动用七千役工,只需数日就能让它破土而出。度璋神君对它再熟悉不过。”
流端惊讶地看着巫士,警惕地问:“你是谁?从何得知明殿的秘密?”
巫士站起来,不善又得意地笑着说:“巫女,快为你的主人缔结神约吧,我会告诉你我到底是谁。”
“蠢货,你在威胁我?”流端转动眼睛,看向一旁的妙合,妙合抚弄着香腮道:“流端,他们已将宫室烧了,还算不上诚意十足吗?以你的本事,根本斗不过我们两个,还是别逞强更好。”
流端的目光在妙合与巫士之间来回,确定他们是虎视眈眈的一体,这是个骗取神约的圈套。流端飞快地拔下发簪,在空中画出一个白色圆环,一面念出咒语一边在圆环内填写符咒,耀眼的白光从圆环内飞快地流出,洪水般填满四周,巫士摇响手中的铜铃,一条黑龙从铜铃里飞出来,扑向流端。
“阿善快走!”香供带着善跳到较远的屋脊上,盯着那屋中漏出的黑白两色奇光。
善着急地问:“香供,他们说的神约是什么?巫士和妙合在欺负流端,要快点告诉璋这件事!”
香供道:“神约是凡人供奉神灵的契约,由特定的咒语联结,如果那个巫士得到流端的许诺,便能和璋一体相通。”
善道:“所谓相通,是以信仰力要求神灵的服从?”
香供道:“那是神灵回馈信仰的责任。”
善道:“这是个圈套,他们要做对璋不利的事,快点想办法告诉璋。”
“噢,不好。”香供看到屋子里白光渐渐黯淡,急得直跺爪子,“阿善,我去帮流端,你在这里不要走开。”
香供变出一张大嘴,老虎般凶猛地冲过去,善更着急了,她不能靠近那些强大的咒力。
善一筹莫展,这时一道清光在她眼前慢慢降下,使屋子里的黑白光芒都消失了,顿时一片寂静。善小心地跳下去,慢慢走近屋子,看见璋扶着受伤的流端站在中央,妙合跪在地上,背着一块巨大的暗红色符咒,巫士则被自己的黑龙绞住脖子,挂在空中。
璋走向巫士,他每走一步,缠在巫士脖子上的黑龙便跟着绞紧一分,巫士强撑着不肯露出痛苦。
璋停在他面前问:“你是谁?”
巫士挣扎着一言不发,璋将手放在他的脸前,巫士的脸开始晃动,一张张不同的容貌在巫士的脸上慢慢变换。
“是他!”香供认出巫士曾使用过的脸,忽然叫道。
黑龙变成一截乌木掉在地上,巫士摔倒在地,痛苦地咳个不停。
“原来是你!”流端凶狠地喊道。
璋道:“原来是你,尤介。”
香供跳过去道:“尤介,你操纵宗文君,窃取明殿的力量祸乱国政,造出那么多尸兵夺权!是你和宗文君毁了明殿和善国,我要咬烂你的脸!”
尤介缓过力气,坐在地上大笑道:“你们知道的太晚了,我已经得到神约,度璋必须保护我,不可与我为敌,否则会受天谴。我终于得到了明殿,我和宗文君将拥有天下。”
璋道:“轼王是宗文君?”
尤介道:“你们能找到转世的公主,我也能找到宗文君,只是他受到天谴,每世活不过二十岁,还多有残疾。等明殿复苏以后,我要驱符召唤三界的力量,为宗文君改命!”
璋道:“你知道的真不少,我会好好保护你。香供,把他带回去关在老石的铜鼎里。”
香供喵呜答应,要将尤介一口吞下,尤介赶紧召唤出掌心里的神约符咒,向璋施出约束他的法力。璋笑道:“我的神魂早已不在了,谁都无法约束无形无魂的神灵,让你得到神约只是一个玩笑,抱歉让你欣喜若狂。”
另一边妙合背着沉重的符咒汗如雨下,听到此处开始浑身颤抖,哀求道:“神君,是尤介向我语出诱惑,他说事成后便帮我解除附神的约束,我对神君毫无恶意。”
璋道:“神约如此规定,背叛者要背上与神岁同重的咒符。你故意将神居留下是为了方便探听消息吧?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神居中来去,也许尤介和轼王向你许诺过更大的好处,比如一座古老的明殿和千年的神力?毕竟只有一位神灵才能取代另一位。”
“没有…”妙合才小声嗫嚅出,她身上的符咒却因为诳语变得更重了。
流端跪倒在地,惭愧地说:“神君,我因急于求成中了圈套,差点连累神君受害,请赐我一死。”
璋道:“几百年确实太久了,我们已忘记许多恩怨,尤介的追求仍然坚如顽石。你留在这里看管轼王,不许他再做坏事。”
璋走出门,看见善时笑着说:“现在我可以背着你回去了。”
善道:“你怕尤介发觉后不肯说出真相,所以让我和香供先来?”
璋道:“想回去吗?还是去宫墙下面走一走?”
善想去走一走,虽然在宫城中的经历大多辛劳而委屈,沿路看见垂首弯腰的宫人,善便想起从前的自己。
璋道:“宗文君是你异母的兄长,性情轻浮而冲动,虽与其它皇子一样受到教导,不知为何格外偏爱邪门左道的诱惑。他和尤介在一起,做了不少坏事。”
善道:“我也是这样猜想的。”
昔日宏丽的长定宫只剩一块空空的平地,几个侍卫站在火垅旁边看守,善道:“尤介找到宗文君后发现他短寿且残疾,无法图谋大业,便想为他改命,为了利用你和明殿先下恶咒赶走邑王,再引诱妙合做马前卒,欺骗流端得到神约,一切都无遗漏,为何?璋,你的神魂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璋道:“阿善,我一直用自己的神魂‘饲养’乌有境,才能和乌有境融通,这是为了留下你,保护你的准备,我别无他法。”
善吃了一惊,着急地问:“没有神魂会怎么样?”
璋笑着道:“似乎不会怎样,神魂被吞没在乌有境中并非寂灭,或许可以说,我和乌有境同在?”
善很难像他一样乐观,圆或缺,盈或满,失去神魂一定有需要提防的短处,到底是什么?善无人可以求诉答案。
璋道:“阿善,你想看一看明殿吗?”
善点点头,璋伸手在前方慢慢挥过,一栋金辉灿烂的宏伟殿堂沾着虚无的闪闪银光破土而出,在善的眼前不断生长,合拢。它以无数根巨大的木柱撑起层叠的穹顶,高耸的石阶上刻满古老的图腾,散发出无比震撼人心的神圣力量。
善入神地看着璋的殿堂,忍不住迈步走进虚无的华场,她看见殿堂高处供奉着刻满善国历史的玉璋,数百年前的璋向她回首一笑,善听到璋在她耳边轻言:“明殿建成时,我们便在殿中成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