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以后 ...
-
偌大的篮球场上只有李执锐一个人。
一次。两次。三次。
动作很单调，但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篮球拍打在地面的声响也跟着有节奏地重复。
萧王子站在篮球场边，看着她的动作从生涩到熟练，直到李执锐察觉。她打了声招呼，回头又投进一个球。萧王子鼓起掌来。
李执锐停下动作，抱着篮球走过来。萧王子问：“你在学打篮球吗？”
李执锐笑了：“我在温习。”
“哦。”萧王子明白过来：“你以前就会打篮球？”
“年轻的时候很喜欢。”
萧王子惊讶：“那不是很多年了！”
“是啊。”李执锐叹了口气。
从十几岁到现在几十岁，断断续续的，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打篮球这项运动，距离上一次摸球，也没有几个月时间。可岁月不饶人，她的动作已经生疏起来了，竟然被萧王子当作新手。她自己打球的时候也发现，只是简单的三步上篮，她做起来也没有当年那么得心应手。令人无奈的是，这种变化并不是出于技艺的退步，而仅仅是因为她老了。
她老了，所以动作起来再没有当初的果断和全力以赴，每一次出手，想的不再是单纯的赢，而首先考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能够承受。毕竟，现在不比当年，每一次小失误，都可能换来严重的后果。
打篮球曾经对她来说是放肆与自由，现在却像戴上了枷锁。
李执锐不自在地活动着身体，把篮球抛给萧王子，说：“你来试试吧。”
萧王子对此热情不高，但还是接过球，也像李执锐那样，来了一次标准的三步上篮。每个动作都流畅优美，灵活的肢体将自己发挥到极致。不需要高深的技术，只是凭借年轻，就能够撑起动作。
李执锐曾经酝酿却未能出口的那句话，现在终于说出来：“果然是年轻人啊。”
萧王子试了一次就停下来，把球扔回去说：“你也很厉害啊。”
李执锐接过球，垫在屁股底下坐着，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无意义的情绪中，转而问萧王子：“你还没找到喜欢做的事情吗？”
“没有。”萧王子大人似的叹气，蹲在她旁边问：“你呢，你喜欢做什么？”
李执锐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幻想着长大能开一家小卖部。”
小时候物资贫乏，很多东西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能买到也是限量供应。那时候不懂事，就以为那些东西都是店铺里“生”出来的，所以那时候幻想的最美的未来就是能开一家小卖部。当然，后来她知道小卖部里的东西也不是凭空生出来的，只是这个梦想却延续下来。
“啊。”萧王子眨眼：“那你岂不是梦想成真了？”
“是啊。”李执锐微笑。
对现在的她来说，实现这样的梦想轻而易举，但她希望给过去的那些个自己一个圆满的答案。
毕竟，她也年轻过，也曾做过梦。
“可是我现在还想不到未来要做什么。”萧王子有些忧愁地叹气。
明明有无限可能，却说不出有什么可能。这大概是他最大的烦恼了。可孩子的烦恼总是不会持久，没一会儿，萧王子又好奇地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和一个老人谈以后。
刚好，她的计划中也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以后啊，”李执锐说：“我想到去旅行，到处走走、看看。”
萧王子认真听着，雀跃地说：“这个好啊，我也没去过多少地方呢。我也想去到处走走看看。”
李执锐自顾自地继续：“我还想跑一次马拉松。”
“马拉松？”萧王子苦恼地皱眉：“这个有点儿难。路程太远了，我可能做不到……你居然能跑那么远吗？”
“现在还不能，但我想试试。”虽说人老了就再没有试错的机会，可是一直不试的话，人才会老吧。
萧王子纠结了一会儿：“那好吧，说不定我也可以试试。”
李执锐看他纠结的模样，不禁笑起来。萧王子却急切地追问：“还有呢？”
“还有啊，”李执锐想了想：“拍一部我自己的传记电影吧。”
“啊？”萧王子睁圆了眼睛：“传记电影？”
这个计划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很快他又想到什么，“噗嗤”笑出来。
想想看，一位小卖部店主姥姥的传记电影！
他觉得有趣极了，认真问：“那我能出演吗？”
李执锐认真答：“可以啊。”
萧王子激动起来：“一言为定！”
李执锐有好多计划，每一个都让萧王子觉得新奇，罗列到最后，他的手指已经算不过来，干脆放弃，信誓旦旦说：“你说的这些听起来都好有意思，我以后也要试试。”
李执锐打趣说：“你现在就可以试试。”
萧王子鼓了鼓脸颊：“那还是算了。”
明日复明日，以后没以后。现在说以后想试试，到以后，早不知道忘在哪里了。
李执锐看破不说破，支起腿打算起身，刚站起来，身体忽然一晃。
萧王子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李执锐缓了一下，觉得眼前清明了，说：“可能是低血糖。”
说着，站稳身体，退开一步。
温暖的手指一触即分。
萧王子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忽然、莫名其妙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眨眼工夫，他又忘记了这一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给李执锐。
李执锐玩笑似的说：“年纪大了牙不好，还是不吃糖了。”
萧王子的动作停在半空，又慢慢收回，垂着头不知想什么，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执锐向小卖部走去。
走进小卖部，李执锐撕开一袋面包，随手送萧王子一包，问他怎么了。
萧王子咬了一口面包，抬起头，难过地说：“人都会老吗？”
李执锐脸上和善的笑容微微收敛，点头：“当然。”
“其实我知道。”萧王子说：“但是想到我也会变老，我就觉得害怕起来了。”
李执锐乐了：“你小小年纪怕什么？要怕也是我怕吧？”
“可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怕，所以我就怕了。”萧王子也不管逻辑混乱，有什么说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你总是能想到那么多事情可做，但是我却想不到要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我只是在变老。”
李执锐拍拍他肩膀：“这正说明你还年轻啊。”
人只有在时间流逝后才意识到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年轻的时候反倒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萧王子又咬了口面包，重重点头：“你说得对。”
面包很小，没几口就吃完了，连带着负面情绪也都咽了下去。不管怎么害怕老去，萧王子骨子里依然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所以没有悲伤多久就振作起来，扔掉包装纸说：“你将来拍电影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花钱。”
他又想起姥姥很穷了。拍电影要很多钱吧。他有钱，他可以帮忙。
不知道和姥姥定下第几个约定，萧王子又开开心心地往教室走了。现在正是下课，操场上人渐渐多起来，萧王子沿着人行道去教学楼的路上，就遇到了同班同学。
只是很奇怪，几个男生正抬着另一个男生，把他岔开腿往树上撞。
萧王子迷惑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皱了皱眉，移开视线加快脚步往前走。冷不防路上多出一道障碍，抬眼就看到李恣。
李恣似乎是恰好路过，看到这场面，似乎也很感兴趣，双手抱胸站住不动，还饶有兴趣地盯着看。
萧王子问：“你盯着看什么？”
李恣一抬下巴：“不能看吗？”
“可是，他们……”萧王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恣嗤笑一声，打断他：“那又怎么样？我姥姥说了——”
萧王子瞬间竖起耳朵，目光炯炯：“姥姥？”
“怎么了？”李恣莫名其妙，继续说：“我姥姥说，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做，那肯定是不怕看的，甚至觉得看的人越多越好，所以这时候，我们就应该捧个场。”
萧王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也站住不动了。
那边几个男生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同学，只是按照经验，旁人看到这种事情要么加入进来一起闹腾，要么就赶紧回避，所以没当回事。谁知这俩人站着不动了，倒搞得他们几个十分尴尬，没多久，就把男生放下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勾肩搭背哥俩好地跑了。
李恣低骂了句：“真恶心，树都搞脏了。”
萧王子跟着红了脸。
有种……急切地想要和那些人划清立场的冲动。
但李恣完全没理会他，按照原路线径直往前走。迎面一个女生走来，怀里抱着厚厚一摞书，几乎遮住她的视线，她不得不偏着头看路。李恣问了句要不要帮忙，女生正犹豫，她已经把书接过来，问送到哪儿去。
女生自然没有拒绝，扶扶眼镜，松了口气，说：“送到我们班，我是三年三班的。”
“隔壁啊。”李恣轻轻松松掂着书往前走，瞄了一眼封面说：“这是新买的教辅书？”
女生点头。
“啊。”李恣感叹一声：“那看来我们班也要发了。”
李恣帮忙把书送到教室门口，教室里自然有人来接，她转身打算走，却被女生叫住。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是李恣吧？”
“是，怎么了？”
女生松口气。经常听说李恣闹事，还以为她是个脾气很差的人，但是真的见到，又觉得好像她人还不错？
她鼓起勇气说：“我听说，你打算组一个女子篮球队，想让我们班的陶理加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以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