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76、第七十六章

　　随即，籽夜身后闪过两道灵光，出现两个侍卫。
　　“还是没有籽枝的踪迹？”籽夜冷冷地问道。
　　“回禀王上，还未发现他的行踪。”其中一个侍卫道。
　　“再找一遍！我就不信他会不来！”籽夜咬牙切齿道，大步向婉游藏身的大门走去。
　　婉游连忙对秀林上神使了个眼色，秀林上神手中灵光一闪，他们一行人就消失了。

　　婉游的眼前又出现秀林上神的宅院时，她还有些恍惚。
　　“上神……”秀林上神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我没事。”婉游竭力镇定道。突然撞破桂梓真实的一面，她受到不小的冲击。
　　“公主，您别生气……”雪浮两步走到婉游面前，握住她的手，“她也得到了报应，您不必为这种人生气！”
　　这话让籽枝面色一凝。粼微拽了拽雪浮的衣袖，雪浮回瞪他一眼。
　　四个侍卫非常识相地对籽枝一礼：“殿下，是否护送您回度朔山？”
　　“你们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籽枝不在意地摆摆手，四个侍卫领命，化作四道灵光，消失了。
　　婉游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她问我凭什么，我可能就是多管闲事吧！”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婉游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天空，脑海里浮现出前世久远的回忆……
　　度朔山。
　　小婉游像往常一样，在院外的海棠林里摘海棠果。天气炎热，她的额头上挂着汗珠，时不时就要伸手擦一擦。
　　绿影婆娑，红果透白。
　　漫漫海棠林，果香飘溢。
　　没过多久，篮子里装满了海棠果，她便心满意足地转身欲走。
　　突然，一声巨响在天际炸开，吓得她浑身一抖。
　　小婉游连忙回头。
　　只见一个金衣男人像根笔直的矛，穿过结界，砸在不远处。
　　小婉游吓得连忙摸到胸口的哨子，拿到嘴边使劲吹起来。
　　即使她不吹，结界被破坏，玄沧也会立刻感应到。但她实在太害怕了。玄沧总是告诫她，结界外是危险，她从来没见过结界外的来者。
　　而且，她也怕这个男人可能已经摔死了。
　　不远处，地上的金衣男人手指微动，过了一会儿，似乎意识越来越清醒了。他自言自语道：“操！竟然是脸着地！失策！”
　　小婉游远远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一点也不敢靠前，甚至忍不住后退。
　　她的脚步声吸引了男人的注意，那男人突然抬起头，满脸是血，眼神有些神经质地聚焦在她身上，然后惊讶道：“枫儿？！”
　　随即，他也意识到不对，猛地爬起来，直奔向小婉游：“你是谁？你和我的枫儿是什么关系？”
　　小婉游吓坏了，刚要转身逃跑，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到她面前，一扫帚拍开那个男人。
　　那男人踉跄了一下，更激动了：“女娃娃，你……你再让我看一眼！”
　　玄沧怔了怔，维持着挡在小婉游前面的姿势，疑惑道：“是……浮稽先生吗？”
　　那男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执着于盯着小婉游：“……眼睛完全一样……这鼻子和小嘴……脸也这么像……”
　　玄沧叹了口气：“浮稽先生，您先冷静……”
　　“肯定是枫儿的女儿了……”浮稽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突然，他像是恍然大悟般，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是了，她……她是我和枫儿的女儿！”
　　玄沧刚想解释两句，那男人便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心肝娃娃，爹爹找你找得好苦啊！”
　　他哭得太可怜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让本来就满是鲜血的脸更狼狈了，搞得玄沧和小婉游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小婉游从衣袖中掏出一条雪白的帕子，递给玄沧：“玄沧哥哥，让他擦擦脸吧！”
　　玄沧将帕子递给浮稽，他接过帕子，又哭又笑：“乖女儿真懂事……对了，我是当爹的人了，不能吓到孩子……”
　　说着，他连忙用帕子抹了把脸，努力挤出一个他以为算是慈祥的微笑，尽管脸上干涸的血迹让这个微笑看起来有些狰狞：“乖女儿，爹爹找到你了，要好好对你……”

　　把浮稽扶回客房，玄沧对他使了个睡眠咒，他才不情不愿地睡了过去。
　　玄沧告诉小婉游，六界关于浮稽先生的传闻特别多，都是桃色传闻，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他和红枫的故事。原来，浮稽曾经苦苦追求小婉游的母亲红枫上千年，但是他和不少女性来往颇多，红枫似乎并不相信他的真心。最终，红枫选择了凤王。二人成亲当天，浮稽大闹婚礼，想抢走红枫，红枫宁死不从，凤族婚宴上的古神们一起出手，将暴怒的浮稽拿下。因为他不是凤族，不能用凤族族规处置，打了他一顿之后，便放他走了。
　　可是，他虽然被放走了，却因情所伤，变得疯疯癫癫的，四处游荡。
　　“浮稽先生好可怜啊！”小婉游听完玄沧的讲述，感叹道：“之后呢？浮稽先生成家了吗？”
　　这一问让玄沧有些尴尬。他看着她澄澈天真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没有。浮稽先生云游四方，情人不少，却没有成亲。”
　　“情人？”小婉游纳闷地看着他，“和妻子有区别吗？”她听风银讲过男子娶亲的事，但是年幼懵懂，只是听个大概。
　　玄沧咳了一声，然后小声道：“没有成亲，就只是情人。”
　　小婉游不大理解二者的区别，也不执着于此，而是好奇道：“可是，他为什么说是我的爹爹呢？我的爹爹是凤王啊！”说罢有些惆怅，可惜她没见过父王。
　　玄沧似乎被问住了，沉思了一阵，才回答道：“这其中因由，只有他们知道。迦楼罗族是最接近古早神袛的神族，蛋只能由本族的火孵化，其他火系种族的火对他们无效。我当年孵化你的时候，没有从蛋上感受到凤族以外的气息，用麒麟火就孵出来了。所以，我能肯定，浮稽先生不是你的爹爹。”
　　小婉游望了望浮稽的睡颜。刚才玄沧趁他睡着，给他擦了擦脸。他睡着的样子，是个年轻的英俊男子，眉眼间颇有几分不羁潇洒之态。
　　她道：“浮稽先生精神不大好，可能认错了吧。”
　　小婉游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后，浮稽醒来，比之前还激动。
　　“宝贝闺女，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浮稽起床时脚下一滑，立刻稳住身形，快步来到小婉游面前蹲下，激动得手直抖，手指轻颤着碰了碰她肉乎乎的脸蛋：“枫儿竟然骗我！我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是凤王的女儿！”小婉游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甩开他的手。
　　浮稽一怔，脸上风云变幻了一阵，忽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随即上身也伏在地上，双手猛捶地面：“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女儿竟然不认我！枫儿，你对她说了什么？你好狠的心……”
　　小婉游被他又吓了一跳，本想扶他起来，可是他一直在捶地，她没法插手。
　　“哐”的一声，房门被玄沧踹开了。他只是去做午饭，听到声响就冲了过来，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幅景象，手里举着的菜刀又放了下来。
　　浮稽反反复复地念叨着那几句，玄沧很快就明白了，将小婉游拉到一旁，低声说：“你先顺着他，叫他爹爹试试。”
　　小婉游虽不情愿，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挪到浮稽身边，小声试探道：“……爹爹？”
　　这一声果然有效，原本还伏在地上哭的男人猛地抬起头，满是泪水的脸上，嘴角诡异地抽了抽：“孩子，再叫我一声！”
　　小婉游鼓起勇气，大声道：“爹爹！”
　　浮稽立刻扑过来抱住她，鼻涕一把泪一把：“诶诶诶！爹爹在！乖孩子，别听你娘的话，她跟爹爹置气呢……”
　　小婉游连忙挣脱他，玄沧也赶紧冲过来拉开他。好在浮稽也不计较，而是看着小婉游，乐呵呵道：“闺女，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告诉爹爹，爹爹带你去！等咱们玩完回来，你娘就消气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才注意到一旁的浮稽，呆了呆：“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玄沧也是修养够好，只是眼角抽了抽，面色依旧和善道：“这是小神的住处。”
　　见浮稽一脸困惑，他便摸了摸鼻子：“尊夫人和您置气，将您赶了出来，您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小神的住处。小婉游担心您，就跟来了。”
　　小婉游第一次见玄沧扯谎，没想到他说谎也这么淡定，只是耳根红了出卖了他。
　　浮稽又呆了呆，才恍然道：“是了，我和枫儿吵架了，我被赶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小婉游，笑道：“还是闺女心疼我。闺女，咱们出去好好玩一趟，等你娘消气再回去。不然，她又要让我跪算盘了。”说着就拉起了小婉游的手，带她向外走。
　　玄沧连忙拦住他们：“浮稽先生，午饭还没用过呢！”
　　浮稽笑道：“那就一起出去吃吧！”

　　在酒楼里吃了一顿好的，三人走在人界的长街上。小婉游好奇地左右张望：这家的糖人看起来好好吃，那家的风筝也好看……她觉得两只眼睛不够使了，以后要练练眼观六路术。
　　浮稽带她来到一个糖人摊位前：“闺女，想要哪个？”
　　小婉游将一排糖人看了又看，目光停留在那个凤凰糖人上，问摊主伯伯：“伯伯，有麒麟糖人吗？”
　　站在一旁的玄沧嘴角弯了弯。
　　摊主伯伯道：“我现做一个给你吧！”
　　说罢，摊主伯伯麻利地做起了糖人。小婉游乖巧地站在摊子前，眼巴巴地看着。
　　浮稽纳闷道：“闺女，这排糖人里，你就只看上了那个凤凰？”
　　没想到他竟然看出了她喜欢什么。小婉游认真地点点头：“因为像我。”
　　浮稽奇道：“那麒麟像谁？”
　　小婉游抬头看向玄沧，肉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像玄沧哥哥。”
　　浮稽看向一旁的玄沧，恍然大悟：“你喜欢他？”
　　小婉游点点头。
　　玄沧展开折扇，挡住了脸。
　　浮稽纳闷：“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小婉游接过摊主伯伯递来的糖人，奶声奶气地道：“他对我好啊！”
　　浮稽“噗嗤”一声笑出来：“就这么简单啊，小孩子的话果然不能当真。”
　　突然，他表情严肃起来：“那你喜欢爹爹吗？”
　　小婉游犹豫了一下，看到玄沧把手中的扇子往下移了一些，露出带着笑意的眼睛，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小婉游立刻领悟，对浮稽点点头。
　　浮稽大喜过望，豪迈地将银子拍在摊位上：“乖闺女，爹爹今儿高兴，想买什么告诉我，爹爹给你买！”
　　小婉游没在意他豪气万丈的话，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凤凰糖人。很快，一个麒麟糖人就做好了。摊主伯伯把凤凰糖人也递给她，给浮稽找钱。她乐呵呵地把两个糖人摆一起：“这就是一对了。”
　　浮稽边收钱边看向她：“一对？”
　　小婉游笑得眼睛弯弯，道：“风银姐姐说，这世上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喜欢的就应该成双成对。”
　　浮稽一愣，意味深长地看向玄沧。玄沧似乎也被她的稚言震惊了，收起了扇子。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还是玄沧先开口：“风银姐姐这整日里都教你什么呢！回去我要好好教训她，教坏小孩子！”
　　浮稽倒不以为意，反而弯下腰，逗小婉游：“闺女，你是要带女婿给爹爹看吗？”
　　玄沧又展开了扇子，挡住了脸。
　　小婉游想了想，摇摇头，心想其实他说反了，她和玄沧一直在一起，算是把他带给玄沧看。
　　浮稽笑笑，没再继续这个玩笑，伸手要帮她拿一个糖人，她不肯，非要自己拿着那“一对”，他便随她的意，带着她买风筝、买衣裳、买零食。
　　半个时辰后，浮稽蹲下来：“闺女，累了吧？爹爹背你。”
　　小婉游一怔，心头渐渐涌上一股暖意和酸涩。正是应该被父母宠爱的年纪，她每次在道观里看到父母带着孩子来祈福，都会暗暗羡慕那些孩子。虽然玄沧哥哥对她也很好，但他终究是哥哥，和父母不一样。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浮稽是不是她的亲爹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说一开始叫他“爹爹”，是想让他的精神安定下来，那么现在，她是真正将他当做自己的爹了。
　　玄沧看着他们，面上似有触动。
　　小婉游靠到浮稽的背上，轻轻把双手伸过去，环住他的脖子。
　　“闺女，搂紧了，爹爹这就站起来了。”浮稽边说边环过她的两个膝窝，笑道：“高不高？喜欢爹爹背吗？”
　　小婉游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先是点点头，然后才意识到他看不到背后，便小声说：“……喜欢。”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便不再出声了。
　　玄沧在他们身旁，拿着浮稽为小婉游买的东西，紧紧跟着他们。
　　浮稽听到她哽咽的声音，脸色微动，然后扯了扯嘴角：“乖女儿，爹爹让你坐轿子。”说罢，他便一脚高一脚低地模仿着轿子摇晃的样子，连带着背上的小婉游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小婉游觉得好玩，破涕为笑。
　　玄沧伸手去扶小婉游的动作停在半空，又慢慢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