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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见客 ...
元平二十二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一些。
偌大的雪花一片片落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一大早便有仆役,又或是穷苦人家亲自上阵,拿来笤帚,将门口的积雪慢慢扫去。
昌平坊的宣威大将军府也是如此。
“有个人!”将军府的门童叫到。
在被扫开的积雪里,露出了一双脚。脚上的鞋已磨破了,露出有些发青的脚趾来。
“瞧瞧还有气没有?”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积雪都拨开,露出个小小的人来,见状是个小乞儿。边上有些年纪的老仆上前摸了摸,“还有一口气。”又看着那人稚气未脱的脸,“小小年纪,也是可怜。”
历来冬月都有熬不过去的穷苦人,冻毙路旁的尸骨不在少数。
今日是大雪,离年关不到两月,为人仆役的更是早早开始为主家预备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快过年了,横死门前的晦气,能不沾也要尽量不沾。一群人便商议着,给眼前这个冻晕的小乞丐灌点热水,再将他挪到一处废弃的稻草垛处。熬得过冬便是大幸,若熬不过,他们也算尽了心意了。
正在拿热水来的当儿,有一架小巧的四轮马车在阳侯府东角门口停了下来。车上先下来了一位梳着丫髻的婢女,又搀下来一位戴着素色帷帽的小娘子。
“你在这里等一等。”婢女对车夫说,又走上前去冲门童道。“我们是来见袁将军的。”
门童接过报名牌,“不巧,将军现下正在兵营,要午时才回来。且将军后日便要启程了,小娘子若有急事或明日去阳侯府,或下午再来。”他虽不识字,看着牌上有与阳侯府牌匾上相同的“侯府”字样,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家,话也说得和缓。
小娘子咳嗽了几声,婢女想开口说话,却见小娘子冲自己摇了摇头,只好改口,“不要紧,我们等一等。”
门童面露歉意,“等是不打紧,只将军府不住女眷,将军在此处理军务,寻常不敢让客入府。”
婢女表示不介意,从车上搬下一个小炭炉,又寻门童借了将军府的桌椅,大有在将军府门边长等的意思。
在婢女忙前忙后的当儿,那小娘子走了几步,看一群仆役给那小乞儿灌热水,那水到了嘴角边便流了下来,众人纷纷觉得是不成了,她插嘴,“这样是灌不下去的,要先给他用雪擦擦手脚才好。”
便有人说,“我们都有差事在身,给他喝水便了,若给他擦身,误了活计,回头管事要怪的。”
小娘子又走近些,看着那小乞儿叹气,“可怜,还是个小孩子。”
仆役们面面相觑,这小娘子怕不是比小乞儿更小一些,说话这样老气横秋。
接着那小娘子便要仆役们将小乞儿交给她,命自己的车夫找旁边人家借了屋子给小乞儿用雪擦洗,又让婢女买来了褥子和新衣,将那小乞儿紧紧裹了起来,放在自己的碳炉附近。
婢女忙完了这一切,又开始在碳炉上煮很小的一壶茶。
“不知是谁家的小娘子,这样好心。”
“左右是个大户人家,否则哪有这样的气度。”
众人偷偷望向那一位小娘子。
帷帽遮住了小娘子的容貌,小娘子身量尚小,却有一支笔直的脊梁。她迎风而立,在皑皑雪地里,像一株青嫩的幼松。
时京里时兴和婉的女子,名门贵女日日锤炼自己一低头时的风流,鲜少有人会站得这样直。
尽管姿态与京里的女子有所不同,然小娘子的气度,及所用的车驾仆役,看起来都不似寻常人家。
京里如今有著名的三氏两姓,并次一流的名门贵姓十几家,和本朝勋贵无数。
众人一时也看不出她出自哪一家哪一户。
“也不知道这小娘子来寻将军做什么?”
“还这样小,又是小娘子,若有什么事,何不去阳侯府寻夫人?”
“合该如此才对。小娘子是个善心人,想得却有些不周全。”
小娘子似乎没听到这些话,仍静静站着,等待将军府的回音。
而阳侯府里——
吕氏醒了。
她自然而然地坐起来,撩开帐子。
窗纱透进来的光已亮了。
她这几日头一回睡到这样晚。
难得没什么事呢。吕氏下意识地想。
“表姑娘在外头候着了。”侍候的婢女见吕氏起身,回报道。“要请她进来吗?”
五娘倒是个孝顺的。
想到吕殷兰低眉顺眼的样子,吕氏心里熨帖,点了点头。
“将军仍没有回来吗?”见枕畔被褥平整,吕氏问道。
“是,明日便开拔了。将军传话回来,说今日仍在将军府处理军务,晚间才归。”
婢女服侍着吕氏穿衣服,吕氏一边配合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往门口处看去。
这接连三天的事,让她有些条件反射,总觉得马上会有人来通报,说了周家又来人了。
昨天周会宁的脚才沾上留侯府的地,就马上退了出去。吕氏本想见她,却没追出去。她还想打周会宁脸呢,可她希望的是周家把脸送上来给她打,可不是她吕氏追在人身后,就为打那么一下。
吕氏觉得有些可惜。
平日里,此时已是用完早饭的时辰,而照这几日的例,这个时辰的周会宁早到了阳侯府,等待吕氏请见。边上的婢女也有些感慨,“难得今日周家小娘子没登门呢。”
吕氏也忍不住想着,那周二娘总计来了三回,一回比一回没耐性,也不知道今日还来不来了。
吕氏穿好衣服的时候,吕殷兰正迈步进门,恰听到了屋里的对话。
她正是为这个来的。
“周二娘去了将军府?”吕氏闻言有些惊讶。
她道这几日的事情还没个说法,周二娘今日怎么就不来了。原来,周二娘是想着曲线救国,没见着自己,就到将军府去请将军做主。
自己不管的事,将军未必不会管。周家倒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来是在姑妈这里碰了钉子,便到姑父那告状去了。”吕殷兰有些担忧,“姑父若是听了她的话……”
吕氏笑了起来,“不会。”
夫妻数年,吕氏对袁文韶还是了解的。
他性子粗豪,为人耿直,没什么大事,很少将手伸到后宅里来。
若是自己要把周家的婚事退了,袁文韶必不会肯。
可是如今,自己除了在外头说了两句话,什么都还没做呢……
哪有人会为了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就打自家娘子的脸。更别提袁文韶向来不爱管女人的事了。
想着吕氏又说,“周家想得再多也无用,将军大概见都不会见周二娘。”
吕殷兰恍然大悟,“可不是吗?明日大军便要开拔去北境了,姑父哪有功夫管这样的小事。”
吕氏自豪一笑,“那是自然。”
话虽如此,她并不能完全地放下心来。
还是派个人去瞧瞧吧。
********
将军府门口,仆役们议论纷纷。
“我听说,将军明日便要重返北境巩固边防,这几日连阳侯府都没有回。”
“那小娘子想要见将军,可不是难了?”
“咳,将军大抵是不会见客的。”
可不是吗?哪有即将出征的大将,会在百忙之中抽空见一位十余岁的小娘子?
将军府的东角门外,离小乞丐被救起,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车夫四下望着,不住摸摸系在车架上的马,小娘子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指着一旁的青柏,要婢女采雪。
雪早已停了,露出一轮冬日,被云半遮半掩的,显得有些冷清。婢女一脸无奈,拿着小笤帚将柏叶上的浮雪扫入瓮中,小娘子在碳炉旁搓了两下手,开始喝婢女先前煮好的茶。
仆役们看小娘子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有些疑惑,难道他们想岔了,将军真会见她?
又一会儿,门童推门出来,“将军回来了,走是西角门,里头人说了,将军出征在即,不便会客。”想着眼前的小娘子已等了一个多时辰,他放缓了声调,“小娘子还是请回吧。”
“女郎,”婢女低声道,“可见这般不成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果然不见客呢。
门童开口时,仆役们都竖着耳朵,如今见到眼前与他们所料不差,纷纷准备散了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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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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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大修中,标有“新”的章节是已修好的新文,可以放心阅读。 未标注“新”的是旧稿,建议大家先不要看。 修文的难度比我想象的要高很多,所以本文暂时改为一周替换一章旧文。 等写顺了,会慢慢增加更新频率。 目前修文进度:1-3章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