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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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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声落下最后一个字。
紧接着,气氛陷入沉默,几步远就是教室,喧嚣的打闹声仿佛嘎然而止,在这瞬间。
陶籽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泽惟。
他手里还抱着复印件,站姿笔挺,眼睑微垂,唇角紧抿着,仿佛被人调戏了。
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回归理智。
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她的问话让李泽惟为难了。
难言的尴尬从心底滋生,陶籽勉强咽了咽口水,握紧本子的手指一根一根脱离,松开,将手揣进兜里,维持镇定。
陶籽摸了下头发,干巴巴地笑:“我就说吧,你下午那份鱼粉加太多醋了——”
她的手掌在鼻尖轻扇,皱了皱鼻子:“醋味有点大,你要不要吃薄荷糖,我教室里面有。”
一切似乎都已经昭然若揭。
她的演技略显拙劣,一双眸子东瞧西瞧,心虚得很。李泽惟看着陶籽,忽然低笑了声,说:“那你给我拿个薄荷糖,好吗。”
闻言,陶籽顺着李泽惟给的台阶,蹦跶回教室。
透过后门,视线所及正好能看见陶籽坐在位置上,抬手扇风,又急急忙忙喝了几口水,缓和之后,她才开始翻抽屉找薄荷糖。
李泽惟的睫毛轻颤,无奈地勾唇。
他确实醋了。
再出教室时,陶籽已经找回状态,脚步都轻快嚣张了起来。
刚才那事儿算是翻篇了。
李泽惟把本子递给陶籽。
一时无话,陶籽拿过本子,假装认真地翻看,余光却偷瞄着李泽惟的动作。
李泽惟曲手撕开糖纸,淡蓝色的薄荷糖短暂地衔在唇间,衬得唇色极艳,侧脸白净。
陶籽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在他抬头那刻,陶籽匆忙低头,和他错开视线。
她合上本子:“那我进教室了。”
李泽惟:“等等。”
陶籽回头:“怎么了?”
李泽惟唇角微弯,侧脸的酒窝若隐若现,紧接着,他略低下身子,和她视线平齐,认真问:“你再闻闻,还有醋味吗?”
陶籽头一次感觉到两人之间,明显的身高差。
在距离拉近那刻,除了些许薄荷香,似乎还闻到了洗衣液混杂的香味,清清淡淡,很舒服的味道。
眼型狭长,鼻梁高挺,嘴唇有点红,还有些湿润。
陶籽将他看了个遍,才慢吞吞地说:“没有了。”
随后,李泽惟重新站直身体,嗅了嗅手背,真诚地说:“可我觉得还是有。”
陶籽:?
陶籽狐疑地瞥了眼他,莫名心虚,深刻认识到自己有欺负老实人的嫌疑,她小声建议道:“那要不,你回去洗个澡?”
他喃喃:“应该洗不掉了。”
陶籽:“啊?”
这醋还半永久?
陶籽实在困惑了,李泽惟今天绕绕弯弯的,非常古怪。
下一秒,她听见李泽惟说:“除非,你等会和我一块去图书馆写物理。”
陶籽倏地抬眸,四目相对。
李泽惟安静地看着她,语调温和:“好吗。陶籽。”
他缓慢地眨眼,像是在放电。不论有没有,反正陶籽是被电得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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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头转向地收拾了课本,顺便拿上沈知靖带给她的往届卷子。等恍惚的感觉消散,她已经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
四人座靠窗的位置,陶籽和李泽并排坐着。
李泽惟先将陶籽的周考卷子分析出缺漏点,并将相应的知识点都标注好页码。
陶籽物理基础偏弱,短短一周想要拔高基础几乎是不可能,索性就从题型出发,将相对基础的必考题都练熟。
李泽惟帮她勾画了几道题,叮嘱陶籽复习一遍知识点后,再限时解题。
二十分钟过去。
李泽惟轻敲了下桌面,陶籽觉察后,很不甘心地奋笔疾书,还在草稿纸上拼命演算答案。
李泽惟没再催她,又花了三分钟,陶籽认命地放下笔。
离谱,算了半天,结果还是错的。
陶籽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侧头看李泽惟批改题目。
他坐姿端正,唇角抿着,露出浅浅的酒窝,稀疏的阳光恰好落在他的发顶,带了些棕色调。
他总是一丝不苟的,像个小古板,但又莫名戳中萌点。
室内静谧无声,刚才做题引起的精神紧绷逐渐得到缓解,在陶籽即将陷入混沌时,又突然醒来。
不能睡,她的卷子还没改完。
李泽惟改完卷子,递给她。
不出所料,结果相当惨烈。
题型眼熟,但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计算错误或缺漏点。物理果然和她有璧。照这样子,她能进火箭班才有鬼。
陶籽抬手臂,盖住卷子,满脸颓唐地重新趴回桌面,闷声嘟囔:“我困了,先午休一下。”
李泽惟的黑睫低垂,手掌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方停留了几秒,五指缓缓收紧,落回桌面。
陶籽原先只是装睡。听觉被放大,能听到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大概是起了催眠作用,她疲惫的陷入睡眠。
再次醒来是被桌椅碰撞地板发出的刺耳声吵醒,陶籽直起身打了个哈欠,有些茫然,紧接着就听到李泽惟刻意压低的嗓音。
“醒了?”
许久没说话,声音微哑。
陶籽动作顿住,回头,看向李泽惟。
午休快结束了,自习室陆陆续续有桌椅拖动的声响,间或夹杂着交谈声。
陶籽:“嗯。”
李泽惟写下题目答案,抽空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问:“心情好点没?”
这瞬间,陶籽极度心虚。
她像个挨批的学生,没底气的哼唧一声:“我心情一直都很好啊。”
李泽惟略弯唇,也没揭穿,稍抬左手,运动手环的屏幕闪烁了下,午休还剩二十分钟。
李泽惟:“陶籽。”
“怎么了?”陶籽从物理卷子上抬头。
这个决定确实突然,李泽惟只好循序渐进地问:“你想进火箭班吗?”
上学年勤勤恳恳一整年,成果并不如人意。惨败的阴影还盘旋在陶籽心里。
胆怯和退缩占据上风。
她害怕告诉别人目标,也害怕失败。
收敛思绪,她重新看向李泽惟,或许身体的感官都臣服于此,也下意识的信赖他,陶籽点了点头。
李泽惟抬笔在纸面迅速拉表格:“你目前的成绩大概是多少名?”
陶籽有问有答:“128。”
“好,上一届火箭班招收52名同学。”李泽惟说:“招收条件是按照每次考试排名,按照比例划分。上下两学期总共八场大型考试,比重最大的是期末考,其次是期中考,然后是月考。”
一来一回的询问,十几分钟时间,每场考试目标和名次跃然纸上,环环相扣。列完短期和长期目标,紧接着细化,依据陶籽总体成绩,优势和劣势统筹,规划每科侧重点。
与此同时,自习室门老师敲了敲门板,催促:“同学们,下午的课快开始了,别睡过头了。”
学生听言收拾课本,伴随着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一份清晰且可执行的计划表渐步完成。
陶籽捏着表格的边角,从脚底板蒸腾起一股热气,在胸腔里来回滚动。
原来,星星并非遥不可及。
再然后,手腕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陶籽错开目光,李泽惟握着她的手腕站起身。
在预备铃响中,她听到他说——
陶籽,我们一起考进火箭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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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籽开启忙碌的一周。
这次目标更明晰,或许原因在于有个定心丸。
下午第一堂课非常适合睡觉,大半个班级的学生昏昏欲睡。以往,这节课陶籽有三十分钟在混沌中度过。
当路菲年第三次,在瞌睡中突然被陶籽的偷笑声吓醒。
陶籽整个人春心荡漾,很反常。
路菲年递了张纸条过去:【1+1=?】
陶籽瞄了眼纸条。
题目出得极其侮辱智商,陶籽没跟她计较,大笔一挥写了答案。
看着等于号后边的二,路菲年松了口气。
脑子还算正常。
下课铃响,路菲年正打算细问陶籽到底碰上什么好事儿。班级正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快看年级群!”
越来越多人聚过去。
“是没老师的那个群。”
“有人在群里发了物理学习资料,到底是哪个活菩萨。”
“不错啊,感觉挺清晰的,应该挺有用的吧。”
陶籽翻出手机看群聊,飞速浏览,确定是李泽惟的那份笔记。群聊讨论声愈演愈烈,都在猜测是哪个学霸普爱世人。
陶籽抓了抓头发,切换到蒋封的聊天框。
她简洁明了问:【你发出去的?】
过了半分钟,蒋封才回复:【唉,是我一哥们,拍去了。传来传去就散布出去了,我刚跟阿泽认罪去了,他主要是不想招摇,这事儿怪我,我会承担的!】
“……”
陶籽忍住想锤他的冲动:【。】
过了几分钟,蒋封在群里匿名发了条消息:【一份平平无奇的资料哈,不一定适合所有人,大家随便看看就好啦。】
底下又有一堆人追问到底是谁整理的。
蒋封装死了一会儿,决定招揽炮火,取消了匿名:【是我整理的,行吧。】
很快有人接:【我记得你上回,物理考12分来着?】
另一人回复:【瞬间觉得这笔记,也不是那么香了。】
蒋封:“……”
这事儿在群里断断续续八卦了一整个下午。
等到晚自习前,群里就有人对照字迹,挖出来说是李泽惟写。
群里的风向又转了。
匿名1号:【15班物理课代表,大家放心使用资料。】
匿名2号:【他不是火箭班的啊…怎么放心?】
匿名3号:【刚转学没多久吧?我们班物理老师偏心他,刚来没多久,就把原本的课代表砍了,替换成他了,走后门呢,服气。】
紧接着又是对李泽惟到底能不能信任一顿探讨,其中一个匿名的同学疯狂带节奏,逐渐要将李泽惟钉死在——
走后门,成绩差得要死,费尽心机抄了份虚假资料祸害人。
陶籽怒气值达到临界。
晚饭时段,陶籽约了李泽惟一块吃饭,她饭都顾不上吃了,就在群里面跟人讲道理。
匿名桃:【非得东西嚼烂了,喂你们吃是吧?】
匿名桃:【有这点闲工夫嚼人舌根,不如先研究下怎么发育小脑:)】
群里大部分人都是有判断力的。
零零散散的,终于有人站在李泽惟这边,帮忙发声。
陶籽专注于跟群里瞎带节奏的傻逼“决斗”,正对战得起劲呢,突然,她的视线中出现一双手。
腕骨清晰可辨,五指修长。
李泽惟拉开她的手腕,抽走手机,倒扣桌面:“吃饭吧,这件事不重要。”
李泽惟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甚至还有心情对她清浅地笑了下。
在陶籽看来,那群人就是觉得李泽惟乖,不计较,好欺负,才敢爬到头上做福做威。
陶籽抽开手,再度去拿手机,语气不太高兴:“哪里不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
“……”
过了一会儿,李泽惟伸手覆盖她的手机界面。
这番制止动作,在陶籽看来就是忍气吞声。她鼓了鼓腮帮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机。
“陶籽。”
“嗯。”陶籽戳了戳米饭。
“相比我们一起考进火箭班——”李泽惟停顿了下,轻声说:“这事儿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