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野洋子的奇妙巨星之路》关木

20、第二十章

　　“冲野同学，你想死吗？”

　　是名取周一的声音。

　　冲野洋子愕然地扭头看向病床边站着的青年。没了那么多圈子里的弯弯绕绕，这位温和的前辈此时说出的话直率得有些失礼。

　　“完全没有那样的意思。前辈怎么会这么想？”

　　“你是‘看得见的人’，对吧。”

　　“我不打算反驳。”

　　名取周一挑眉，摊开手掌。

　　白色的纸片小人无风自动，从他的掌心跳起，朝冲野洋子的方向摇摆着。

　　“很高兴见到你。我们是同类。老实说，居然在自家事务所的后辈里遇见同类，我很惊喜。作为前辈，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对于跟在自己身边的妖怪，你究竟有多少了解？你就那么确定，自己冲出去之后可以救下人，而不是被对方拖着送死？

　　“有我出手，你也陷入了大约半小时的昏迷。”

　　——那么，如果没有名取周一在场，她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冲野洋子眨了眨眼。她不很认可名取周一的结论，对方话里的关心却不容忽视。“我明白名取前辈的意思了。今后会多加注意。

　　“总得有人来做些什么吧？在清楚前辈的身份前，我以为自己遇上了需要挺身而出的场合。

　　“我倒觉得，您以偶像名取周一的身份去救一个自己做出傻事的女孩子，这样的行为是勇敢的、值得赞许的，也是不合适的。我去救人，可以说是少年人逞一时之勇，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换成前辈，不就是对自己的重要性没有认识的‘偶像失格’行为吗？”

　　“你说得没错。”名取周一笑了，“这部分，我会在之后的记者会上说明的。你可以等着听一听。”

　　他顿了顿，随手将手里的纸人重新揉回了一张名片，放在病床的枕边。

　　“我私下里也有些这方面的工作，本来想帮你解决。这件事后一段时间我们不适合见面。有兴趣的话，就联系这个人吧。”

　　“谢谢前辈。”冲野洋子拾起名片，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点头，挥手，名取周一将原本只是露了些缝隙的病房门推得大开：“大家！洋子她醒了哦。”

　　哗啦啦地，一众人从远处围过来，对冲野洋子嘘寒问暖，目光和话题的重心则落在名取周一身上。

　　名取周一与绫小路铃音的经纪人和助理、AMAZE工作人员、宫本制作的中层管理人员、其他属于“关系者”的艺能界各事务所相关人士，等等等等。一系列的自我介绍和客套话过去，冲野洋子终于见到了鹤田女士的脸。她看起来忧心忡忡。

　　“真是奇迹啊！”“奇妙的缘分呢。”众人如此感叹道。“洋子小姐，不知道名取君有没有跟你说，在你们二位的联手之下，铃音小姐平安无事。”

　　“是吗！”冲野洋子展开一个微微讶异的灿烂的笑，一派天真。“这样就最好了。”

　　“不过洋子小姐也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啊。”有人说，“你可是昏迷了将近半小时，虽然检测没什么问题，相当让人担忧呢——名取君检测完身体后听说这样的消息，马上就跑来探望你了。”

　　“嗯嗯。”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冲野洋子放轻了声音。“谢谢大家。谢谢前辈。初次见面，就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

　　“不要害羞啊洋子酱！你简直太神奇了！”

　　“好啦好啦。喂，我说你们啊，”名取周一笑着打圆场，“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人家还没出道，脸皮薄着呢，再说下去，看你把我们的小英雄逗哭了之后要怎么办。”

　　“好狡猾啊名取桑！”这位大嗓门工作人员似乎是个搞笑艺人转行的，“你这不是明示要我们夸你是大英雄吗！”

　　“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名取君也是英雄哦！要被表彰的大英雄。”“……”

　　名取周一作势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想被夸的倒不是这方面。是魅力啦，魅力！没有人注意到吗，我一来，洋子就醒了。我的魅力果然没有极限，甚至可以用气场唤醒昏迷的jk哟！”

　　“切——”

　　“洋子小姐根本不是jk，是更可爱的国中生才对！你这个大前辈，还好意思说，一点都不关心人家啊。”

　　把这一幕录制下来，简直是可以上综艺节目的对话。

　　冲野洋子微笑着旁观众人夸张的笑闹，想。

　　短短的几句里，不仅有信手拈来的搞笑元素，还有轻飘飘的表态：名取周一想被夸的，“不是这方面。”他的团队将要做的，似乎不是借助这一波的热度为他的偶像形象镀一层有道德光环的金。

　　同时，名取周一表明了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将他们的关系限定为不相熟的前后辈、不打算趁机提携她出道，哪怕那对他自己也有利。

　　刚才，冲野洋子也完全可以插一句“唤醒我的才不是魅力！是前辈的加龄臭！”一类的调侃，从而为这一系列搞笑对话加一个有力的结尾，顺势赢得众人对她的综艺能力的夸赞，乃至赢得工作机会。

　　这次事件的热度足够她获得那样的待遇。

　　与那些凭一个稍微有些好笑的段子上遍各大节目组、观众看烦了后就再无出头之日的“一发屋”艺人相比，与当红前辈同救跳楼偶像并且居然幸运的成功了，这种几乎只能在小说里看到的剧情，可以让冲野洋子这个神奇的名字直接获得一些横跨几代人的国民度。

　　那不是名取周一建议她选择的，也绝不是冲野洋子自己想要的。

　　于是冲野洋子旁观，微笑，默默等待。

　　名取周一招手的时候，众人纷纷赶来；他匆匆离开去应付医院外等待召开的记者会的时候，人流也潮水般随他散去。

　　留下来的，只有几位不那么重要的工作人员，和她临时的经纪人，鹤田女士。

　　病房里剩下她们两人。鹤田女士关紧了门，才开始说话。

　　“洋子，这次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处理？”

　　“我？”冲野洋子比划出一个疑惑的姿势，“我甚至还没出道，难道不是听公司安排就好了吗？”

　　“说是这样说，你的个人意愿很重要。况且，”鹤田女士放低声音，“公司内部意见并不统一。

　　“趁现在，关注度和宫本那边补偿的资源正好，说不定你很容易就能站稳脚跟，你还这么小，未来可期。以后炒冷饭的效果，总比不上趁热吃的好。

　　“另一方面，毕竟你还……有点嫩。况且，看名取君的意思，是不打算带你。”

　　“明白了。总之是把双刃剑对吧？”冲野洋子偏着头，用天真的眼神望着她，声音又脆又甜：“那您建议我怎么选呢？”

　　“我？”

　　“嗯嗯。想听听您的建议。”

　　名取周一离开，注视着终于被放出来的阿银在鹤田女士背后的空中连连翻跟头，看起来没受拯救跳楼事件的什么影响，冲野洋子笑得真心实意。

　　“我的话，”看着她眼中的青涩新人，鹤田女士愣了一会，终于咬牙开口：“我会建议你，不要利用这次事件的热度。

　　“后续发展方向、培养计划，全部推翻重来，等于什么都没有。等这一波过去，你要怎么办？这条路就相当于试验品，走得好大红大火，走不好，你的艺能界生涯就提前报废了。”

　　“感觉您说得很有道理。好，决定啦！”

　　冲野洋子从病床上孩子气地一跃而起，手指天空：“我还是要当脚踏实地的偶像！”

　　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鹤田女士吓了一跳，也让她有几分笑意地斥责道：“不能这样！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管理，老师没教过你们吗？”

　　“大概，我们还没上到那节课？”冲野洋子说，“希望我今天不会刚好错过。”

　　恶意装傻卖萌，真是会让人上瘾的行为啊。她看着一脸惊讶地凑过来的阿银，憋着笑，想。就刚刚几句的成功，已经能让她在跳楼事件后略微出现的压力消退不少了。

　　“说到那个，选这条路的话，你这次的形象就只能是‘AMAZE的一名未成年练习生’，除了现场照片不会有其他宣传，还要提防医院外可能有的狗仔队。今天的训练你肯定是不用去了，说不定要等到半夜才能离开……”

　　“我有办法！”冲野洋子笑容闪耀。

　　——鹤田女士，看起来是位不错的经纪人。

　　“下午好，师父。”影山茂夫推开灵能事务所的门，打了招呼，放下书包，拿出今天的家庭作业就准备坐到他平时那张椅子上。

　　沙发上对坐的两位灵幻新隆转头看着他，说，“下午好。”

　　等等，两位？

　　影山茂夫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尽管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两位灵幻新隆接着说了下去。一位说：“今天来得够早的，茂夫。”另一位说：“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冲野洋子，请多多指教。”

　　“啊，那个，今天没有值日任务所以比较早。”影山茂夫用抬起的手挠了挠头，“你好……冲野女士，请多多指教。”

　　“叫她冲野同学就好了吧？年龄没差多少，”第一位灵幻新隆翘着腿喝了口茶，“或者你可以管她叫师妹哦。”

　　“咦——？”

　　“我哪里说过要拜你为师那样的话？跟我读，金—钱—交—易，金钱交易。”第二位灵幻新隆摊开手。

　　“嘘嘘嘘，待会再说，不要打扰我看新闻！”

　　第一位灵幻新隆重重放下茶杯，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

　　“……基于以上的种种原因，”电视画面里俊朗的青年说着，“我名取周一，宣布放弃自己的偶像身份。

　　“艺能界的活动仍将继续。希望今后诸位认识的我，是演员名取周一，一个偶尔会冲动，会做出不值得提倡的事情的人。

　　“我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做出怎样巨大的贡献，一切都是运气使然。

　　“我们做出了任何人都可能会有、可能会没有的反应，仅此而已。”

　　“……”

　　“嚯，”第一位灵幻新隆手搭在沙发背上赞叹道，“这小子有魄力啊。不过如此一来我的客户群体会有什么反应呢，嗯……”

　　第二位灵幻新隆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视，身子不自觉地前移了些。

　　影山茂夫呆呆站了一会，决定继续他“拿作业到位置上写”的行程。

　　——至于第二位灵幻新隆身上沾染的恶灵气息嘛，还是等会再说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