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沙华》原非笔

12、第 12 章

　　他似乎找到了最完美的容器。

　　“你想起什么了吗？有没有办法可以回去？”

　　无论是平行时空还是穿越，沙华都毫无兴趣。于他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活着罢了。但是能带来这种变化的人，他勉强有那么点兴趣。

　　对于李曼珠的急切，沙华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李曼珠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暂时用来养他的兽骨的容器，而现在，这个容器似乎还能有更大的用途。但归根到底，容器也只是容器罢了。

　　沙华冷淡的嗓音既冷漠又无情：没有，别再吵我。

　　李曼珠的失望显而易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那股茫然又无助的情绪再次裹挟住她。

　　她真的...能回去吗？

　　人在难过的时候，总容易产生悲观和泄气的情绪。有一瞬间，李曼珠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火辣辣的日头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打在她的脸上，晒得人又热又燥，心底茫茫然的空荡被这日头一烤，反倒慢慢泄了下去，从这叫人不耐的燥热里生出一丝活气。

　　李曼珠侧过脸，半眯着眼睛顺着这耀武扬威的日光朝窗外的天空看去，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好看极了，叫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李曼珠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活着真好，因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收回看向湛蓝天空的视线，整理好情绪，顺着消防通道走回了病房。

　　晚饭的时候李纪臣照例准点报道，手里拎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桶。那时李曼珠正在看本地的新闻频道，她看得有点入神，以至于李纪臣站在门边打量她半天了都没察觉到。

　　李纪臣看她的目光透着好奇和不可思议，这不可思议里又夹杂了些不敢置信。

　　他今天早上，想起了一些之前被他忘掉的事。

　　李纪臣的目光毕竟盯得久了些，李曼珠察觉后转头朝病房门口看去，恰巧与李纪臣来不及收回的透着好奇和打量的目光撞上。

　　李纪臣的目光是纯粹的孩子似的好奇，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李曼珠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李纪臣连忙摇摇头，脸上自然地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是犹豫了片刻后，却是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

　　“我妈今天煮了山药排骨汤和鸡米粥，还有份小炒猪肝。”

　　李曼珠总觉得今天的李纪臣有些不一样，也许是眼神，也许是其他，具体她也说不上来。她默默看着李纪臣笑着拎着保温桶走到她病床边，拧开桶盖，边盛汤边语气自然地询问她的伤势恢复情况。

　　那语气动作神态自然又妥帖，隐隐透出一股家人般的亲昵之感，李曼珠一时有些不习惯。即使有着相同的血缘关系，李纪臣于她，终究只是个陌生人，此时此刻，她没办法以轻松的心情面对他。

　　因为李纪臣的出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来到了一个异世界，父母不是她的，朋友也不在这里，她来到了一个可能永远也回不去的异世界。

　　“先喝汤吧，这汤可香了。”李纪臣笑着将汤碗递到李曼珠面前。

　　李曼珠没有接，她轻声道了声谢，低头拿起手边的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小了些，才转头直视着李纪臣的眼睛。

　　“谢谢你，李纪臣，这些天给你添麻烦了，也替我谢谢你...你母亲。”

　　提到母亲两个字的时候，李曼珠微微垂眸，没有去看李纪臣的眼睛。对于李纪臣，她既羡慕又嫉妒，羡慕的是他可以呆在父母身边，嫉妒的也是他可以呆在父母身边。

　　“我打算这两天就出院了，所以你以后不用再过来了，我不会接受你的采访的。”

　　她说着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里面的DV递给李纪臣：“还有你的DV，我用完了，还给你，谢谢！”

　　李纪臣微微拧着眉，伸手接过DV，转身将汤碗和DV一起搁在床头柜上。

　　“曼珠，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承认我是想采访你，但我每天来看你，给你带我妈熬的汤不是为了这个，我...我只是单纯地想帮帮你。”

　　李纪臣的目光坦陈，语气急切，脸上的关心毫不作伪。李曼珠愣了愣，忽而有些惭愧，为自己那点阴暗的小心思，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谢谢，我很感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但是，”李曼珠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决：“我不打算接受任何采访，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所以我不想你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

　　她不想被关注，不想惹麻烦，她只想尽快养好伤出院，然后想办法找到回家的方法。

　　李纪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的伤虽然恢复得很快，但还是多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所以出院的事我觉得你不用着急。如果你是担心医药费和住院费的话，你放心好了，这些都有保险赔付。”

　　李曼珠轻轻笑了笑，摇摇头：“我知道，不是因为这个。我在医院住得太久了，整天这么无所事事地呆着闲得慌，我打算先找份工作，然后再慢慢找回...找家里人。”

　　她主意已定，李纪臣顿了顿，没有再劝。

　　“找工作的事，我可以帮忙。你出院后有没有住的地方？我现在自己住一个小两居，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在我那里。”

　　他一而再地体贴和迁就自己，释放出来的善意早已远远超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他天性善良好了，这善良也未免有些过头了。要不是知道他是自己父母在这个世界的孩子，本着对父母家庭教育的信任，李曼珠都要觉得他对自己别有所图了。

　　饶是如此，李曼珠仍不由蹙眉狐疑：“李纪臣，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况且我也明确表示不会接受你的采访，我甚至都不是你的受访对象，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李纪臣这会也意识到他这般无事献殷情的样子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他怕李曼珠以为他居心不良，但又不好告诉她实情，急道：“你别多想，曼珠，我真的只是单纯想帮帮你。”

　　这说法实在很难让人信服，李曼珠没有应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也不知信了没信。

　　李纪臣到底年轻，家境优渥，从小生活一帆风顺，并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他想帮李曼珠，但李曼珠明显不信任他，他不知如何说服李曼珠相信他，抓耳挠腮着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有话跟你说。”

　　他这话说得郑重，李曼珠愣了一下，只见李纪臣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关上了房门，还不放心地把门从里面反锁住了。

　　青天白日的，李曼珠倒不怕他做什么，只是他这行为着实让人迷惑，李曼珠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注视着已经回身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病床前的李纪臣。

　　李纪臣坐下后没有立即开口，他似乎是在思考措辞。

　　他不说话，李曼珠也不会先开口，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想看看李纪臣到底要郑重其事地说些什么。

　　很快，李纪臣便整理好了思路，嗓音柔和，语气不急不缓，说出的话却叫人心里猛地一疙瘩。

　　“一个星期前，你是不是给一个叫潘怡的人打过电话，说自己是她的女儿？”

　　李曼珠放在被子外的手下意识收紧，沉默着没有应声。她没想到李纪臣会问她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问题。

　　昨天何警官来过之后，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之前告诉小文的有关她父母的相关信息都被她身体里的那个人清除了。况且李纪臣昨天来的时候明明什么异样都没有。

　　李纪臣看了一眼李曼珠下意识绷紧的身体，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了，心里对她好奇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股怜惜之情。

　　“我当天就听我妈说了这件事，后来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你醒了，我赶到医院知道了你的名字，当时我就愣住了。”

　　“这件事太奇怪了，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想先问清楚你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电话，又是为什么会说我母亲是你妈妈。可是跟你聊了两句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今天早上才突然想起这些事的，然后我意识到除了我以外，医院的人，警察，所有人都说你失忆了，想不起家里人的信息。”

　　李纪臣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他的目光始终温暖而清澈，直视着李曼珠的同时也在不断释放着他的善意，李曼珠初时的忐忑渐渐平复下来，她回视着李纪臣的眼睛，轻声开口：“然后呢？”

　　李纪臣忽然轻轻笑了下，脊背向后神情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透着孩子气的天真和傻气。

　　“曼珠，你相信平行时空吗？”

　　话说到这份上，李曼珠反而平静下来了。也有可能是李纪臣始终温暖清澈的目光给了她安全感，李曼珠的表情不再紧绷，只是仍未应声。

　　李纪臣也不介意，他笑着自顾自继续道：“我妈那天跟我说了一件事，她说，当年怀我的时候，我爷爷给取了两个名字，一男一女。”

　　话说到这里，李曼珠已经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因为这个故事她也听过。那一年，她爷爷给取的两个名字，男孩叫李纪臣，女孩叫李曼珠。

　　耳边李纪臣温暖的嗓音缓缓道：“男孩叫李纪臣，女孩叫李曼珠。”他用不可思议的嗓音重复道：“我爷爷取的女孩的名字，就叫李曼珠。”

　　“是不是很神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面熟，但那时候你看起来不太好惹，我就没想那么多。后来小文说我们看起来像兄妹，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你面熟。”

　　李纪臣的表情和语气都太具有感染力了，李曼珠忽而有些想笑。是啊，是真的很神奇啊，平行时空，另一个自己。

　　如果她能回家的话，这大概可以算是一段奇遇了吧。

　　李曼珠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她看着李纪臣，轻轻笑了笑，语气疏离：“很好的故事，所以你想说什么？我来自平行时空，和你有相同的血缘关系？”

　　李纪臣愣了愣，然后又笑了，眼神温柔，并没有因为李曼珠的话而不悦。

　　“曼珠，你觉得它是个故事那就是个故事吧，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并没有恶意，我是真的想帮你。”男孩的语气温暖而真诚，有那么一瞬间，李曼珠几乎都要承认了，但也只是几乎。

　　“我很感谢你一直这么帮我，但故事终究只是故事，说得过了，可就没意思了。”

　　李纪臣沉默了会，没有再说什么。他说这些原本也不是为了寻求认同，或者逼李曼珠承认什么，他只是想告诉她，他是真心想帮她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喝汤吧，再不喝待会就要凉了。”李纪臣笑着重新拿起床头柜上的汤碗，递到李曼珠面前。

　　他的语气神态恢复如初，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也一点都不介意李曼珠的疏离。李曼珠愣了愣，突然有些好气又好笑，那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回音也无。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汤碗。

　　没有人能拒绝发自内心的温暖和善意，就像没有人能拒绝阳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