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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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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地八月的早上温度很低,微风也带着寒意,陆时锦抱膝蹲在楼梯口前的过道上发愣,面上已经被冻得有些苍白。
时不时伸出双手附在唇边呵一口气搓搓,便又赶紧缩回袖子里藏起。白色小巧的行李箱孤单单立在旁边,就和她此时给人的感觉一样,像只被遗弃的猫,显得可怜巴巴的。
和贺铭约定好今天九点钟碰面,他开车来小区接她,但陆时锦昨夜有点太兴奋再加上怕迟到,睡得不是特别安稳,醒得早也就索性爬起来收拾东西。哪晓得自己平时动作磨磨蹭蹭的,这种关键时候倒是手脚利落,行李收拾好不过才八点过。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睡回笼觉是不可能的,偏留在家里干等又总觉得不安心,就是往常陪父亲去参加名人社交晚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紧张忐忑又隐隐兴奋期待,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结果就是她脑子一热直接拖了行李箱下楼候着,待被冷风吹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清醒过来时,再想上楼躲躲才发现,自己住四楼,没有电梯。
让她拎着几十斤的行李下楼还行,但让她拎着几十斤的行李上楼待会儿又要下楼,陆时锦选择还是继续瑟瑟发抖。
这才导致被冻得不轻。
小区是单位的员工宿舍,禁止外来车辆入内,贺铭在门卫的示意下把车子停靠在围墙旁。推开车门,刚站稳抬头举目四顾,准备迈开的步子就硬生生被定在了原地。
隔着一二十米的距离,能清楚看到小区内的风景。
排列整齐的公寓楼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地面坑坑洼洼的起了不少尘土,偶尔地面或角落的缝隙里还冒出几丛杂草野花。两侧的院墙上稀稀拉拉生长着苔藓,漆刷的鲜红的标语字体也早已斑驳褪色。
墙头上绿藤和电线缠绕交错,二楼不知谁家阳台上的吊兰从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间钻出来,垂在半空中,栏杆上还挂着未收的白衬衫,恰好一阵风过,吊兰摇曳衣摆飘飘。
阴霾的天空下满目萧索。
院子里蹲着位女孩,正微微歪着脑袋盯着地上出神,打扮清丽干净,像极了旧巷子里路过的猫,融在这一副颓败之景里意外的和谐。
让人总忍不住想要举起相机,就如那日。
阴沉的早晨光线已然暗淡,但眼前细微的变化还是没能逃过陆时锦的眼睛,感觉到面前站了人而散发出的压迫感,便愣愣的下意识抬头看。
沿着登山鞋、修长笔挺的双腿,慢慢往上看到熟悉的面孔,听他问,已经等很久了吗?”
话里没什么情绪,但声音较之前天带了一股早晨特有的沙哑。
“没有,我也才刚刚下来。”
陆时锦微笑着就要站起来,但因为维持着原样蹲久了腿麻,踉跄一下没站稳,径直向前扑去,贺铭伸手虚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陆时锦慌乱间下意识扶着他的手臂,站稳了忙感激道,“没事,谢谢。”
说着还活动了下脚踝,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抓住他手臂的双手冷冰冰的,透过衣服布料都能感觉到,再加上能蹲到腿发麻,贺铭哪里猜不到她肯定没有说实话。微微弯下腰一手轻轻松松的拎起她的小行李箱,“没事那就走吧。”
陆时锦赶紧小跑两步跟上同他并肩,问,“你吃早餐了吗?”
“嗯。”贺铭目不斜视。
陆时锦以为至少会有句客套的回问,结果走了好几步都没有听到后续才察觉贺铭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他们俩本来就不熟,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陆时锦这么问原意其实是想找个话题打开局面缓和下两人之间相处的尴尬氛围,没想到他又恢复了前天的寡言少语。
瞬间尴尬不减反增。
自己那天做的决定果然是带了冲动。陆时锦挠挠头胡乱的想,接下来还要相处一周时间,他们不会一直这样,同行是路人吧?
没等她想出什么结论,小区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前边贺铭径直绕去后备箱放行李箱,陆时锦站在车旁稍一犹豫,还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被暖气包裹,瞬间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边系低头安全带边随口问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吗?还是要再准备点什么东西?”
刚打开驾驶座车门坐上来的贺铭回她,“不用。”
陆时锦前天回去后其实已经默默查过雪沟岭,著名的旅游胜地,离治地不远,顶多傍晚就能到地方,路上也会途径城镇,确实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想尬聊的念头被戳穿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收了口转头看向窗外风景,暗道真是浪费了一张俊脸,性子这么冷。
隔着车窗看向外面街景,陆时锦发现他们正在往市中心去。小区的位置虽然不算偏,但距离市中心还是有十几分钟的车程的,前段时间公寓突然停水的时候,她还打车去市里的澡堂洗过澡。
靠近市中心,道路两旁的楼房越来越高大密集,城市在曦光中苏醒,初现喧嚣之景。
陆时锦往日出门全靠地图导航,到了市中心后很快两眼一抹黑,倒是贺铭,似乎对这附近熟门熟路,操纵着方向盘左拐右拐,最后把车靠边停在一家餐馆的门口,“你有五分钟时间买你的早餐。”
这是家兼卖早餐的餐馆,临街开了个小窗,因为周六人不算多,窗口前排着很短的队伍,隐约可见热气升腾飘出来。
陆时锦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贺铭话里的意思,没想到他竟然是特意带她来买早餐的,忙向对方投去感激的一瞥,推开车门就匆匆下去,结果刚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小跑回来,“你要带点什么吗?”
打火机已经拿在手里又停住,贺铭把烟放回原位,“不用。”
陆时锦瘪瘪嘴,排队的时候还在想,这人其实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还挺细心的,就是所谓的面冷心热吧。
跟阿姨要了一个梅干菜包一杯温豆浆,付钱的时候,陆时锦想了想又要了杯豆浆。
回到车上时贺铭正倚着窗看外面,听到她的动静后把车窗升了上去,陆时锦坐稳把豆浆递到他面前,眯着眼笑嘻嘻,“请你喝。”
说得看似随意,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几乎是屏息着等待回应。
而贺铭闻声低头就见眼前多了一杯豆浆,已经插上吸管,被白净的手握着,离得近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他盯着看了会儿鬼使神差的没接过去,而是直接就着陆时锦的手俯首嘬了一口。
满嘴浓郁的豆香,意外的好喝,“谢谢。”
顿时车里的氛围一轻,陆时锦嘴角眉梢都翘起了优美的曲线,“你开车不方便拿,我给你举着吧。”
说着也吸了一口自己的豆浆。
“嗯,谢谢。”
因为这杯豆浆的举手之情,还有两次谢谢,两人之间终于打破生硬氛围。
陆时锦是个好奇宝宝,路上看到什么不懂的都会问,遇上贺铭心情好基本是有问必答,偶尔路过景点还会主动介绍几句。
快正午的时候,两人路过一个小聚落。
说是聚落,其实就是几间依附着公路搭建的简易平房,做饭馆和小卖部的营生,还有维修部,都是专为路过游客开设的服务。
因为刚好是饭点,饭馆生意火爆,路边店内里里外外摆的十几张桌子几乎全部坐满。老板迎他们进去后替他们找了两人拼桌,陆时锦观察了下对方的穿着,猜测是骑行者,已经被晒得黑乎乎的。
饭馆里多是这样的小年轻,虽然风尘仆仆,但笑得特别开心。
还有混着各种口音的交谈声在耳边此起彼伏着,胡吹海侃,像菜市场般嘈杂无序。陆时锦却意外的觉得真实艳羡,比那些人人都戴着面具的晚宴要生动有趣。
忍不住贴近贺铭耳边兴奋的开口,“我好敬佩他们!能说走就走!”
“你不用敬佩他们,你也做到了说走就走。”
贺铭斟了两杯茶,然后推了一杯到她面前,眼角含笑道,“说跟我走就跟我走。”
陆时锦猝不及防,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耳后发热,忙举起杯子抿了口茶掩饰,感觉热意渐渐消退了才佯装认真的看起桌上放的菜单,“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有什么推荐的菜品?”
话题转移得一点都不高明,贺铭不再逗她,敛笑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陆时锦不喜辣,吃得也比较清淡,但治地这边口味普遍偏重,往常她就不怎么吃得惯,问贺铭不过是想转移下话题,“我都差不多。”
闻言贺铭翻了翻,抬头看她,“素点的可以吗?”
没想到他口味偏好和自己一样,陆时锦点点头表示同意,“就素点的吧。”
将就着吃过午饭后两人原地休息了十多分钟,继续开车上路。到傍晚的时候,终于踩着落日余晖跨进了雪沟岭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