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简四

21、徘徊

　　凌晨一点，阿宝看了看时间。半小时前，子楚来短信说在回来的路上。可能路远，她闭上眼睛培养睡意，不是不困，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个身，难道喝多了，要不要去接？一大群同事在，她去会让他被笑话吧？出了意外？不然他怎么还未归来。可怕的新闻报道不由自主纷纷出场，人吓人吓死人，大脑不听指挥地清明起来。呼，她干脆坐起来拿本书边看边等。
　　偶尔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近了，又远去。
　　婆妈，她讪笑。
　　人未回来，电话却响了。
　　子楚含糊说出了点小事。
　　“在哪，我过来。”她问，不想数着分钟等待了。
　　“不是我，是叶雨阳。你过来也好，她情绪有点不稳。”子楚说了医院名，匆匆挂了电话。
　　会出什么事呢，阿宝忐忑不安。而且，子楚怎么会和雨阳在一起呢？
　　她奔到急诊楼，一眼看到子楚。他正站在入口等她，一见到她就快步过来，嗔道，“穿那么少，看手凉的。”
　　他把发生的事告诉她。
　　刚才他和罗静送雨阳回家，谁知她一见到来开门的傅世成就又哭又闹，说不要再见他，不要再回这里。
　　他心有余悸，没想到斯文的雨阳发起酒疯来，简直力大无穷。他们只好打电话通知叶盛阳来接人。谁知叶雨阳会挣开叶盛阳的挽扶，抢先跳上驾驶位，一脚油门，大家目瞪口呆看着车在转角擦上了路边的树，幸好她忘记放手刹，伤势不大。
　　四人手忙脚乱，赶紧把她送进医院。
　　阿宝听得胆颤心惊。
　　“边哭边叫姆妈。”子楚补充。
　　她摇头，“哦，这种事不要通知叶家阿姨了。”
　　“我妈去年已经过世。”叶盛阳从里面出来，疲倦地说。
　　阿宝怔怔看着他，怎么，那个和颜悦色的叶家阿姨不在了？
　　他转移话题，不想多谈，“你们回去吧，这会她在挂水，有傅世成陪。”他客气而疏远地说，“谢谢你们关心她。”
　　话虽这么说，子楚和阿宝还是探了探雨阳。她睡着了，眼角尽是泪痕，傅世成握着她的一只手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腮帮上冒了片青色须根。
　　一笔乱账。
　　阿宝想，大概每个人都在前世欠了别人一滴泪，今生只为还掉这滴泪。
　　子楚揉揉她的头发，“看多了大话西游？”
　　阿宝发呆，牵挂一个人好不好？其间的辗转，毫无乐趣可言。若是没人可牵挂，未免过于孤单。因爱生怖。
　　快三点了，小区进入沉睡，四周静悄悄，只有他们沙沙的脚步声。没有风,寒意直浸到骨子里,冻得说不出话。子楚举起她的手在嘴边，呵气取暖，“还有几步就到了。齐人之福不好享，不知道傅世成如何处理。”
　　阿宝闷着头走。她探望过在家休养的洪子云，后者已经做好单身母亲的打算。
　　子楚不以为然，“为了孩子，也该回家。”
　　“子楚，你会想要孩子吗？”阿宝仰头看他，问道。
　　“不知道，好像没想过生孩子，责任太大了。以后再说。”子楚坦率地说，“可能男人对孩子的爱要等孩子出世后才爆发，我有可能一世都没这渴望。”
　　不知为什么，子楚觉得阿宝松了口气。
　　第二天上班，一群人东倒西歪，幸好当天事不多。中午罗静叫了两份外卖，两人在办公室解决午餐。
　　“对不起，昨天让你一个人回家了。”
　　“没什么。”她咋舌，喃喃道，“可怕，女人不能老，我一定要在老之前嫁出去，免得内分泌失调。”
　　子楚倒转筷头在她额头轻轻一敲，“又说别人老？”
　　她笑，过半天说，“幸好你拦着两个男人，否则他们干完架，你得多送两人进医院。”
　　他苦笑。
　　罗静认真地问，“你昨天说我是陶喆版的歌，什么意思？不够婉转？”
　　他轻描淡写，“我嫌我老了，不能欣赏你。”
　　罗静低声嘀咕，“烦，不喜欢就明说，何必绕那么大个圈。”
　　子楚没听见，他在想昨晚临走时阿宝看叶盛阳的眼神，一点怜惜一点痛楚。
　　他怅然想，他和她，有过故事吧？
　　阿宝中午也没睡成午觉，傅世成打电话来，她以为听错了。
　　“劝她不要生下来，她不听，说我不要她要。”
　　“说爱我，她又叫我不要离婚，说不想做罪人。说不爱，每次吵完求我不要走。女人心，海底针，我真不知道她想什么。”
　　“刚认识她时，泼辣大胆干脆。那时她在外地，我们每晚通一小时电话，什么都说，说累了她给我听她看的电视听她听的音乐。”
　　“和她在朋友的聚会里认识，她说寂寞，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谁忍得住，美女的邀请。她说，我们只是玩玩，逗乐子，千万别当真。”
　　“她不想生孩子，不想多点时间回家，她说要趁年轻多积点资本。我们话越来越少，越来越不投机，我娶了个工作机器，她可以埋头工作到三四点，清晨洗把脸，精神抖擞去上班。没有周末，没有假期。”
　　“她说她惨了，真的爱上我，可是她不敢带我回家。她问我怎么办，我说我也不知道。”
　　怎么办？低沉的诉说。
　　阿宝默然，别人无法代下决定，也许他只需要双耳朵。
　　他应该庆幸,有选择的机会。
　　到上班时间时，阿宝清清嗓子，“对不起，上班了。”
　　她搁下电话。
　　她有什么资格去品评别人的感情生活。
　　晚上要回到子楚的怀抱才有真实感，“阿宝，春节跟我回家。”
　　见长辈？传说中妖精见长老后立时烟飞灰灭。
　　“保证不难，我妈本来想生个女儿，可惜没时间。她一见你就会喜欢你。”
　　并不认为有长辈缘，连自家母亲都未见得有多疼爱。
　　“抽一小时接见我父母。万一你不喜欢，给我暗号，我马上带你走。”
　　嗳，娶了媳妇忘了娘，人家母亲茹苦含辛带大的孩子。
　　阿宝点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