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无涯之径》意希

4、第四章

　　在这一次漫长的飞行中，绪方真叶曾反复思索过自己应该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德川面前。

　　真叶希望自己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崭新的，完全不同于过往的好印象，没错，好印象。她希望自己看起来知性又感性，简约又繁复，她希望自己既有欧式的风情万种，也带着日式的清新神秘——或者说，这所有的期望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她希望在重逢的那一刻，自己恰好是能被德川喜欢的那种模样。

　　飞机抵达时已是深夜，按照之前的约定，德川开车来接上真叶，并将她送到了之前就定好的酒店中。虽然离开学只有一周的时间，真叶还有许多手续要办，也有许多人要见，但她还是以一种非常坚决的态度，在抵达巴黎的第三天，就约德川一起出来吃饭。

　　但后来真叶才意识到，也许早在德川答应下来的这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一切事情了。

　　晚餐的地点选在当年德川曾带真叶去过一次的餐厅，几年过去了，那家店装饰依旧，招牌菜的口味也跟过去完全无差。夏末的夜晚气候宜人凉风习习，德川和真叶两人坐在户外的座位上，一边品着各式美味的菜点，一边闲聊着各自近几年来的经历。气氛到一直算得上融洽，直到最后，当甜点被端上来时，真叶望着德川，她本来只想给对方一个普通的笑容，但那笑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另一句话。

　　她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你说是吗？”

　　真叶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她内心惶急却坚持着没有移开视线，而在片刻后，她听到德川淡然的声音：“是吗？是很美，可惜我并不喜欢。”

　　真叶一直看着德川，自然没有错过那一刻他脸上，那个真叶格外熟悉，熟悉到让她心痛的笑容。

　　——这一次就如同上一次，他分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但这一次却又不同于上次，因为他终于如此清楚地表示了：拒绝。

　　“为什么？”真叶嘴唇微翕，在片刻的犹豫后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这分明是爱情中最为愚蠢的问题之一，但她宁愿愚蠢到底，也想要知道答案。

　　“有些事情说起来有很多理由，但又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就是个人想法而已，”她面前的男人依然带着那种让人倍感熟悉到让人恐惧的淡然神色，“更何况，你真的是因为这月色本身，才觉得它很美吗？”

　　真叶手上一松，甜点匙便滑落在瓷盘之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她在这一刻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在几秒之后，却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是……是吗？你的解释……还真……真好呢！”

　　不需要更多理由了，在那一刻，真叶不由得心怀苦涩地想到，她毕竟留下过太多蛛丝马迹，聪明如德川一定猜得出来，最初她对他那种热情过头的好感源于何处。而骄傲如德川，从最初就不会接受像她这样的女生，这样一个“喜欢”是因为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女生。

　　就算一秒钟的虚伪也不会留下，就算最轻描淡写的一句认同也不会说出。这样骄傲的、坚定的、又如此直接的男人……哪怕是在彻底拒绝她的这一刻，也表现得如此肖似真叶那个最美好的梦想。

　　真讽刺啊，他明明这么像，却也偏偏不会接受因为这而喜欢上他的人，不管那个人曾经付出过多少努力，不管那个人让自己变得多么优秀，也一样不会。

　　这顿饭最终草草收场，但真叶却并没有拒绝德川送她回去的提议。既然年少时光最美好的梦想终成灰烬，那这遗留下来的余温，也还是不要浪费为妙。

　　绪方真叶曾为了一个梦，而竭尽全力地往前奔跑，她期望终有一日，在路的尽头能亲手捕获她的梦想。

　　可她一直奔跑，一直奔跑，哪怕跑得比所有人都快，也终究跑不到路的尽头。

　　因为这条路，本身就没有她想要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