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Garbages！》姒良

9、我有一个朋友3

　　林二跟林小说：“阿爸要去约会姑娘啦。”
　　林小偏了偏头。
　　林二委婉地解释：“阿爸到了年纪，总不能后半生一个人过，得找个伴儿呀。”
　　林小恍然，赞同地点脑袋，并难得鼓励了他四个字：“去吧去吧。”
　　林二问：“你想和阿爸一起去吗？见一见也好，你不喜欢阿爸绝不会答应。”
　　林小觉得自己的意见无关紧要，然而又想了想，她决定对林二的相亲事业表示大力的支持：“你帮我请假。”
　　林二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拨出林小班主任的电话。班主任气势汹汹，先是噼里啪啦训斥林二一顿，末了才大发慈悲地松口：“行了，就这样。”而林二从头至尾配合着她，一沓好话轮番地捧：“对对对，您说的是。这不也特殊情况嘛，您大人大量，非常感谢、万分感谢。”直到挂了电话，他才蔫了吧唧地跟林小撒娇：“阿爸我啊，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种气！”
　　林小问：“你上学时候，都不请假？”
　　林二梗了一下，哼唧地撅起嘴巴，拒绝说话。

　　林爷爷讲求所谓的门当户对，挑选而出的姑娘，便是知书达理的温柔人。
　　两方面对面坐，女方害羞少语，林二一反常态，两眼低垂、也是意外的沉默。餐点上桌，林小不敢乱动，只得陪他们消磨时间。
　　过了一会儿，林二第一句话说：“这是我家的闺女。”
　　女方抬眸，冲林小和善的微笑致意。
　　林二第二句话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你和我假结婚，我保她无事。”
　　女方愣住。
　　林二第三句话说：“结婚之后，你去国外呆着，这辈子别回来。”
　　女方掩住一双眼睛，双肩颤抖，良久之后，低低笑道：“好。”
　　如此相亲便算是成了大半。

　　待林小弄明白了各中缘故，不由替她的便宜阿爸打抱不平：“她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和你相亲？”
　　林二说：“是喜欢，但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她们两个都是女孩。”
　　林小显然头一次遇到这种复杂的问题。脑袋空空，无话可说，心中却还有点忿忿：“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喜欢的人。”
　　林二笑她：“并不是所有的爱都是甜蜜的糖。有的爱，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心尖上的刀。刀未落，苟且偷安，刀落人散。她不想散，但无可奈何。”林二摸了摸林小的头发：“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林小沉默了一会，说：“就像我妈妈离开我。”她始终对此耿耿于怀。
　　“你很想她？”
　　“不想。”
　　“我不会离开你的。”林二说，“除却死亡，将你我分离。”
　　“嗯？”
　　林二又夸张地联想：“当然——如果你找了小男朋友，又或者你长大了，要结婚。林小，你得答应我，结了婚也要住在家里好吗？不然阿爸我就成孤寡老人啦。每天都颤巍巍地站在门前翘首期盼：今天林小来看我了吗？没有。”
　　林小指出：“现在你也这样。”
　　林二笑说：“所以嘛，将来我只会更可怜。”

　　而后过了几个月，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当天，当着数百宾客的面，小姐姐的心上人来抢婚了。
　　那个女孩也穿了一袭洁白婚纱，一步步踏上红毯，走入婚礼现场。当神父问“可有人反对？”的时候，女孩坚定地说：“我反对。”
　　坐在第一排的林爷爷条件反射举起拐杖，要抽打林二，垃圾孙子惹下的风流债，徒让所有嘉宾看了笑话。
　　然而女孩喊出新娘的名字，女孩说：“没有什么比你的离开，更让我恐惧和害怕。”林二把两枚戒指都塞进新娘的手里，还推了她一把。新娘哭花了妆，走路摇晃看不清路。她走向女孩，直至两人手牵了手，两人当众拥吻。在一片欢呼口哨声中，她们离开。
　　林小闷闷地说：“你能别捂住我的眼睛吗？”
　　林二一本正经：“少儿不宜。”
　　林小问：“我手里的花怎么办？”她今天是漂亮的花童装扮。
　　林二牵了她空闲的那只手，从另一条小路离开，无所谓道：“扔了呗。”
　　林小说：“我想留着。”
　　林二说：“那就留着啦。”

　　林二假装了几天酩酊大醉，跟他爷爷坦白，说是他饱受情伤，决定一个人带着林小过一辈子，怕是不能给林家传宗接代了。
　　林爷爷“呸”他一口，“我什么时候指望过你？！”

　　后来后来，林小出落成为一位姑娘，遇到了心爱的人，决定共度一生。
　　林二陪林小去选婚纱，两人挑挑拣拣，最终敲定几套待定。
　　林小迫不及待：“我去试试。”
　　垂帘合拢，又复拉开，林二一眼看到身穿婚纱的林小。他微微愣住，眨了眨眼，缓缓笑说：“好看。”
　　林小无奈，提起宽大的裙摆，走向他。像是许多年前一样，林小虚虚环抱住林二，轻缓拍他后背：“莫哭莫哭。”
　　林二擦一把眼泪，自己解释道：“你长大了，我也老了。”顿了顿，他又说：“你长大了，阿爸也老了。”

　　林二作为林小的唯一家人，牵着她的手走进婚礼殿堂。林小小声说：“我还记得，你那个糟糕的婚礼。”林二目不斜视，嘴里却说：“这次我特地加派了好多保安，确保你的婚礼万无一失。”
　　林小说：“谢谢你，林二。”
　　林二说：“嗯，不客气。”
　　林小一直哭，宣誓哭，交换戒指哭，拍照哭，哭着坐上车去机场，哭着说：“再见，阿爸。”然后哭着上了飞机。
　　林二早就预料过这一天的到来，他只是感慨颇多，挥手向林小和她的丈夫告别。回到家，家里终于就剩下他一个人，夜深人静睡不着。
　　……

　　以上，这就是我那朋友的一个辈子。
　　祝所有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