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照寒潭》胖胖的加菲猫

35、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密道

　　内仆局库房下发现的密道，如同蛰伏在宫廷肌理深处的一道幽暗伤疤，无声地昭示着潜藏的脓毒与危机。侍卫的禀报声打破了内殿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暧昧，将沈寒霜和江浸月从那个措手不及的亲吻与翻涌的情感漩涡中，猛地拽回了现实。

　　沈寒霜几乎是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因那个吻而泛起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凝重。她迅速下令，调集最精锐可靠的心腹侍卫，即刻封锁内仆局那片区域，严禁任何人靠近，同时做好进入密道探查的准备。

　　江浸月则背对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寒霜冰凉柔软的触感，以及一丝泪水的咸涩。心跳依旧失序，脸颊滚烫，但理智告诉她，此刻绝非沉溺于私人情感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是眼睫低垂，避开了沈寒霜的目光。

　　“密道之内，情况不明，恐有机关毒物。”江浸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她走向自己的药箱，开始迅速挑选可能用到的解毒丸、金疮药、提神醒脑的香囊，以及那套从不离身的银针。“我需一同前往。”

　　沈寒霜看着她忙碌而坚定的背影，那句“太危险”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没有说出口。她知道江浸月的决定是对的，密道之内若真与“赤隼”及其阴毒手段相关，一位医术高超、且对南疆秘药有所了解的医者在场，至关重要。更何况……她私心里，也无法再承受让江浸月离开自己视线可能带来的风险。

　　“好。”沈寒霜只回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跟紧我。”

　　她没有再多言，转身便去安排具体事宜，行动间带着雷厉风行的决断，仿佛方才那个在她怀中脆弱落泪、又情不自禁吻上她的人只是幻影。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内仆局那片区域已被完全控制，闲杂人等清空。密道入口处，数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却也衬得那向下延伸的、黑洞洞的入口更加幽深可怖。

　　沈寒霜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长发高束，腰间佩剑，英气逼人又杀气凛然。江浸月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短打，药箱斜挎在身侧，手中紧握着一根探路的细长竹杖。

　　“我先下。”沈寒霜接过侍卫递来的火把，毫不犹豫地便要率先踏入密道。

　　“郡主且慢。”江浸月上前一步，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瓷瓶，递给沈寒霜，“这是显尘粉，撒于前方地面，可查探是否有翻板、陷坑之类机关。还有这个，”她又递过一个打开的香囊，里面是几味混合的草药，散发着清冽提神的气息，“含在口中，可防瘴气迷烟。”

　　沈寒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依言接过，将香囊塞入怀中，又将显尘粉小心地撒在密道入口处的台阶上。粉末落下，并无异常。

　　“走。”沈寒霜举着火把，率先踏入了狭窄的通道。江浸月紧随其后，两名身手最好的侍卫持盾断后。

　　密道内异常潮湿阴冷，空气凝滞，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泥土腥气、霉味以及那股熟悉的硝石硫磺与古怪药液的复杂气味。脚下是粗糙不平的石阶，布满了湿滑的青苔。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空间里跳跃，只能照亮前方数步的距离，两侧是冰冷坚硬的石壁，上面凝结着水珠，偶尔滴落，在死寂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沈寒霜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不时停下，撒出显尘粉，仔细观察地面的反应。江浸月则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并时刻留意着空气气味的变化。

　　通道一路向下，曲折蜿蜒，仿佛没有尽头。越往深处，那股古怪的药液气味越发浓郁，甚至隐隐压过了硝石硫磺的味道。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继续向下，另一条则较为平缓，通向左侧未知的黑暗。

　　沈寒霜停下脚步，蹙眉观察。显尘粉在两条路口都撒了一些，并未触发机关。

　　“气味……是从左边传来的。”江浸月轻声说道，她的嗅觉远比常人敏锐。

　　沈寒霜点了点头，决定先探查左侧通道。她示意侍卫提高警惕，然后举着火把，率先拐入了左侧通道。

　　这条通道比之前更加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石壁上也出现了更多人工开凿的痕迹，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早已褪色的壁画残迹，描绘着一些扭曲怪异的鸟兽图案，与“赤隼”的标记隐隐呼应。

　　又前行了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用某种黑色石头垒砌的简陋炉灶，灶内尚有灰烬残留。旁边散落着一些碎裂的陶罐、研钵，以及几个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空木桶。

　　空气中那股古怪的药液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这里……是他们配制那种特殊药液的地方！”江浸月快步上前，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灶内的灰烬，凑近鼻尖闻了闻，又查看了那些碎裂陶罐内壁残留的污渍。“没错，是硝石、硫磺，混合了至少三种南疆特有的植物汁液……还有微量‘黑砾石’的粉末。”她的语气带着发现线索的兴奋，也带着对这股阴邪力量的厌恶。

　　沈寒霜环视这个简陋却功能明确的地下作坊，眼神冰冷。果然，内仆局就是他们处理那黑色羽毛、配制特殊药液的关键据点！

　　“搜！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沈寒霜下令。

　　侍卫们立刻在石室内分散开来，仔细翻查。江浸月则专注于那些药材残留，试图从中分析出更具体的成分和来源。

　　然而，对方显然十分谨慎，除了这些配制工具和残留物，并未留下任何文书、信函或个人物品。整个石室干净得像是随时准备被抛弃。

　　就在搜查似乎又要一无所获时，一名侍卫在检查石室角落一块略显松动的石板时，意外地发现石板下似乎垫着什么东西。他用力撬开石板，下面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

　　“郡主！”侍卫将油布包呈上。

　　沈寒霜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似乎是个金属物件。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里面露出的，竟是一枚打造精巧的玄铁腰牌！腰牌正面，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线条凌厉的隼鸟，与乌梢内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而腰牌背面，则刻着一个清晰的数字——“柒”！

　　赤隼的身份腰牌！编号为柒！

　　这绝对是重大发现！这枚腰牌，很可能属于某个曾在此活动、却不慎遗落，或是故意藏匿于此的“赤隼”成员！

　　“编号柒……”沈寒霜摩挲着冰凉的腰牌，眼中寒光闪烁，“看来，‘赤隼’的成员，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就在她仔细端详腰牌时，江浸月忽然站起身，脸色微变，侧耳倾听着什么。

　　“郡主，你听……”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紧张。

　　沈寒霜和侍卫们也立刻屏息凝神。寂静的密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正由远及近，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有人来了！

　　沈寒霜眼神一凛，迅速打了个手势。两名侍卫立刻熄灭了手中的火把，只留下沈寒霜手中那一支，并将盾牌护在身前，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石室入口两侧的阴影中。沈寒霜则一把拉过江浸月，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两人紧贴着冰冷的石壁，隐入黑暗。

　　那金属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密道中回荡，格外清晰。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人。

　　火把的光芒在通道拐角处晃动，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

　　来人身形不高，同样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服，脸上蒙着布，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手中拖着一个不小的麻袋，麻袋与地面摩擦，发出了方才听到的金属声。

　　那人似乎对石室很熟悉，径直朝着这边走来，并未察觉到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

　　就在他一只脚踏入石室的瞬间——

　　“动手！”沈寒霜低喝一声！

　　两侧阴影中的侍卫如同猎豹般扑出！一人迅捷无比地锁向他的咽喉，另一人则直取他下盘！

　　那蒙面人反应极快，遭遇突袭的瞬间，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同时将手中的麻袋狠狠砸向扑来的侍卫！麻袋破裂，里面竟然滚出几把寒光闪闪的短刃和几包用油纸包好的粉末！

　　“是‘赤隼’！”沈寒霜看清那些短刃的样式和粉末可能是什么，眼中杀机暴涨，持剑便要上前！

　　那蒙面人见身份暴露，且对方人多，毫不恋战，脚尖一点，便欲向后急退，逃离石室！

　　“想走？！”沈寒霜岂能让他如愿，长剑出鞘，化作一道寒光，直刺对方后心！

　　蒙面人身形诡异一扭，竟险险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同时反手掷出三枚闪着幽蓝寒光的飞镖，直取沈寒霜面门！

　　“小心！”江浸月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沈寒霜。

　　沈寒霜临危不乱，长剑舞动，叮叮当当将飞镖尽数格开！而就在这时，那蒙面人已趁机退到了通道口，眼看就要没入黑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浸月目光锐利地瞥见那蒙面人因剧烈运动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似乎闪过一抹暗红色的痕迹！与乌梢内衫上的图案位置几乎一样！

　　她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根用于探路的细长竹杖，用尽全力朝着蒙面人的小腿狠狠掷去！

　　“噗！”竹杖精准地击中了蒙面人的腿弯！

　　那人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趔趄，速度顿时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之差！沈寒霜抓住机会，身形如电，瞬间欺近，手中长剑带着凌厉的剑气，毫不留情地刺向对方肩胛！

　　“嗤啦！”

　　剑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蒙面人惨叫一声，肩头鲜血迸溅，整个人被剑上的力道带得向前扑倒！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死死将其按住，扯掉了他脸上的蒙布，露出一张平凡却带着狠戾之气的年轻面孔。

　　沈寒霜持剑上前，剑尖抵住他的咽喉，声音冰冷如铁：“说！你是谁？编号多少？‘主人’是谁？！”

　　那年轻人嘴角溢着血，眼神凶狠地瞪着沈寒霜，啐出一口血沫，狞笑道：“休想！影子……会为我们报仇的！”

　　又是“影子”！

　　沈寒霜眼神一厉，正要继续逼问，那年轻人却猛地一咬牙！

　　江浸月见状，脸色骤变：“他要服毒！”

　　话音未落，那年轻人的身体已开始剧烈抽搐，脸色迅速变得青黑，与乌梢死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该死！”沈寒霜怒骂一声，却已来不及阻止。不过瞬息之间，那年轻人便已气绝身亡，步了乌梢的后尘。

　　石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几人沉重的呼吸。

　　又一条线索，在眼前硬生生断了。

　　沈寒霜看着地上迅速冰冷的尸体，脸色难看至极。这些“赤隼”死士，对那所谓的“影子”和“主人”的恐惧，竟然远超死亡本身！

　　江浸月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摇了摇头：“同样是苦杏仁剧毒，瞬间毙命。他们口中定然藏有毒囊，一旦被擒，立刻咬破。”

　　沈寒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暴戾。她走到那个破裂的麻袋旁，用剑尖挑开那些油纸包，里面果然是配制那种特殊药液所需的原料，以及一些尚未处理过的黑色羽毛。

　　“他应该是来补充原料，或者处理这些羽毛的。”江浸月分析道，“看来，这个据点虽然被我们发现了，但他们并未完全放弃，至少还在使用这条密道。”

　　沈寒霜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密道更深的方向。“这条密道，另一端通往何处？”

　　她捡起那枚编号“柒”的腰牌，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虽然没能得到口供，但这枚腰牌和这次遭遇，证实了“赤隼”组织的存在和活动，也证明了这条密道的重要性。

　　“清理现场，将尸体和这些东西都带回去。”沈寒霜下令，“我们继续往前探，看看这密道，到底通向哪里！”

　　危险远未解除，甚至因为这次遭遇而变得更加真切。但沈寒霜的眼神却更加坚定。她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尾巴，绝不会再松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江浸月，见她虽然脸色微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坚定，心中稍安。

　　“跟紧我。”她再次说道，这次，语气中除了命令，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承诺般的意味。

　　两人目光再次短暂交汇，这一次，江浸月没有立刻避开。

　　前路依旧黑暗，杀机四伏。但她们都知道，她们必须走下去，为了太妃，为了真相，也为了……彼此身后那份重新系上的、无法割舍的羁绊。

　　密道幽幽，不知尽头。而她们的身影，再次融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