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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曾经的姐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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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悠然顶着凌晨的大雨敲开莫亭家的防盗门,一进屋,扑面而来的一股浓烈酒气,还隐隐夹杂着一丝酸腐味道。
莫亭鼻头皱了皱,瞧陶悠然原本化的精致的妆容此时都被雨水浇的糊成了一团,实在是狼狈不堪。
“怎么了你?搞成这个样子。”莫亭也才从夜半惊魂中缓过劲,拿抹布吸干了慌乱中打翻的水杯洇在深棕色地板上的水,还是留了几点斑驳痕迹。的确没想会在半夜见着这般失魂落魄的一个陶悠然。转身又进卫生间拿了干毛巾在手里,又绕进厨房倒了杯牛奶,待到了陶悠然跟前,她已跌坐在地面,傻傻的,两手抱着腿,眼里了无神采。
“擦擦,小心明天发烧。把牛奶喝了,那么多酒,也不晓得自己的胃一直不好,刚吐了吧?擦完把牛奶给喝了。”莫亭等了会儿也没见她有反应,索性扯了帕子一鼓作气狠狠揉了陶悠然一向自诩光滑如缎的长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力气没用够,帕子底下的那颗脑袋依旧木木地定在一处。“陶悠然,你还真傻了?”无论她怎么说话,陶悠然似乎是沉在一个世界里走不出来。她叹了口气,“悠然,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发现我还真不了解你。”一把抻开陶悠然紧紧缠握的双手,将牛奶放进一只手里头,轻轻道:“捏好,悠然。我知道你听得见,可我也不晓得我们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你把话埋在心里不再肯跟我说,我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你。你啊,任性起来比我还任性,可是我还能跟你计较些什么,算来算去,怎么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唉,悠然,你说咱们要是还跟以前心无城府的插科打诨有多好。”
陶悠然的眼珠动了动,像是回了一点心神,可依旧沉默。
“你这副样子,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他又惹你不快活了吧,虽然你一直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可我还是知道啊,只有他能让你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你贪图什么呢?”莫亭到这停顿了一下,歪了几歪脖子,“哎,说了这么多,我还真累了。你也别指望我这么个大肚子能照顾好你,一会儿你自己洗个澡,客房有睡衣。你现在这样,叫你自己明早起来瞧见肯定要尖叫发疯!”说完,似是真见着陶悠然明早见到镜子里这么个自己暴跳如雷的模样,嘴角溢出一声笑来。
陶悠然的眼泪就在莫亭关上身后那扇门的一秒从眼角滚落,一滴,两滴,三滴……然后越来越急。她冲进浴室,扭大了水流,站在花洒下,水铺天盖地地浇透她的身体。水汽蒸腾中,嘤嘤的呜咽转瞬就成了嚎啕大哭。闭着双眼,终究分不清脸上的是不是泪水,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对面镜子中自己是怎样一张扭曲的脸!
那个男人让她滚,滚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呆着,别叫他心烦。那眼神就像一把钢刀生生的剜着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凌迟。他的眼底没有温度,只有恨意,满满当当的只有恨意。她早知道,即使她愿意呆在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卑微的爱着,祈求着,挣扎着。总归不爱的就是不爱的,他容不下她!
从他那里跑出来,她才发现自己站在雨里,茫然的无处可去……站在那扇门前许久,她才发现此刻竟不晓得怎么去敲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来的时候喝了许多,胃绞得她喘不过气,她依旧执拗地一口一口地灌进喉嗓落进胃里,冷风一吹吐得天翻地覆。迟疑后,她颤抖着手敲开了门——原来无论时光走了多远,在她模糊的意识中,莫亭依旧还是那个为深夜回宿舍的她留着一盏灯的女孩。
以前多好……心无城府多好……插科打诨也好……我们都很好……莫亭的话她听得断断续续,可听清的那几处却真真如针,能刺进她的心脏里去,疼地她忘记动作,忘记作何反应,只能傻傻的坐着,听着,疼着……
莫亭睡醒起来的时候,已不见陶悠然的踪迹。客房的被单丝毫没有一条褶皱的纹理,估计是昨晚就走了吧。她摇摇头,她们还是逃不过越走越远的命运。
客厅的电话响了一阵,莫亭接起还来不及说个喂字,那端就急急挂了。这让莫亭又联想起昨晚那个可怖的开锁声,一股恐惧加担忧突地拔地而起。她拧拧自己的眉心,才发觉今天已是周六。赶紧拨了电话给莫止,要去看房子。她发现这一周过的实在是跌宕起伏,心惊胆战。这个房子现在俨然成了她眼里的黑洞,一个不慎它就有可能张嘴吞了她。
莫止隔了半个小时开车就到了楼下,莫止打开车门的时候,发现里头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瞅了一眼莫止,即使心里埋怨莫止不早点提醒,终还是垂了眼睑诺诺的低低喊了声,“爸爸。”
“担不起!”男人抿紧了嘴唇,似是恨极又似爱极,面无表情从唇齿间吐出三个字。
“爸,我错了。”莫亭心中本就愧疚,这一急,就快止不住哭出声来。
“爸!”莫止本就心烦,见到莫亭这样更是心疼。自从他在家跟老头老太说了莫亭怀孕的事情,今天知道他要过来,老头死活要跟着一起。现在见着了又摆出一副姿态,莫止一着急就把声调扬上不止两个八度,引来老人一个白眼。也就索性不再搭话只管开车。
“你说你现在都能干到自己给自己生孩子了?你眼里还有你家老头老太太不?”被自个向来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小女儿忽视的感觉实在是太糟,老头也急了。
莫亭咬着嘴扭头瞧窗外,不知道怎么接话茬。眼里不觉已蕴满眼泪,只要一开口下一秒就能扑簌掉下。老头老太起初就不同意自她跟欧阳的结合,觉得两人的步伐不在一个相契合的调子上,换句话说就是没多少共同语言。欧阳是精明的生意人,而她不过才出社会的小姑娘。老话怎么说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全是因为自己年轻,所以总觉得能翻盘,即使是错了,什么都还允许重新来过。可现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即使还不尴不尬的仍然顶着年轻的外表,却怎么也无可避免的牵累了许多人,伤害了许多人。自己的父母,欧阳的父母,还有兜兜,都包括在内。她才明白自己有多莽撞,多自私。
“欧阳他父母也不知道从哪里晓得你怀孕的事情,这几天一直往家里打电话,让我们劝劝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欧阳这一回。”话及此,也就没往下继续,三个人都沉默着。
“爸,你知道我的脾气。”莫亭本来想说的是“一次不忠,百世不容”,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呵,他欧阳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在她的原则里都够沉塘浸猪笼的了,她还不是容了这么久,现在想来,她都佩服自己。
“我也晓得自己的闺女是什么样个脾性,敷衍几句也就挂了。可小二啊,孩子没父亲,总是可怜。你看看小夏那孩子,安静的都叫人心疼。”
“爸!”莫止一听到夏商周的名字,就再也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后座的小二一眼,轻声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猜不准夏商周在此时情境能在小二心里荡出多大的涟漪。
“前几天你妈还碰上小夏了,他出国回来了?”老头不明所以。
“嗯,回来了。”回来找茬来了!莫止想起在“蔷薇”那次,差点把方向盘当成夏商周的脑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家里都没人了,也可怜。”
可怜?可怜就别回来碍眼!莫止不无恶毒的腹诽。
“什么时候有空,叫小夏来家里吃个饭,毕竟都是老邻居。”老头不忘叮嘱,没发现莫止已经咬牙切齿的表情。
“晓得了,晓得了,你烦不烦!”
“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破孩子!”
“没我妈你生的出来?”
话题终于拐了个弯,莫亭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长长的呼了口气。夏商周,夏商周……干嘛要提起这个抛下她又重归来的男人呢?她始终不能确定,现在的自己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曾经叫她熟稔到呼吸里的男人……陌生而熟悉,又如此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