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宠溺》艺晨

5、第五章 机会

　　油泥雕刻师专属工作室内。

　　油泥在恒温箱里泛着蜜蜡般的光泽。宁泉葱白的手指有节奏的叩击工作台，震得台灯投下的光晕碎成粼粼波光。

　　手机屏上跳动着宋菲发来的加密文件——J800泄密车型的三维建模图。

　　这件事一大早就在菁汽传的沸沸扬扬，但和她这个新来的员工有什么关系？

　　“今晚和我去一趟丽思卡尔顿。”宋菲的敲门声惊飞窗台上的白鸽，振翅声与十二年前泳池边的水花声重叠。

　　那个恐怖午后的记忆时不时就会重新找上门来，让人无处可逃。

　　二叔那双冰冷的手将她推进了游泳池，池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

　　她拼命挣扎，却无法逃离那片黑暗的水域。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将她拉出了水面。

　　那是她父亲的手，他用尽全力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但自那以后，宁泉就再也不敢靠近水了，她也彻底失去了曾经的天真和胆怯，被迫成为了一个在豪门圈里游刃有余的社交达人。

　　可惜她父亲没能早早明白这点。

　　“不去，你找别人。”宁泉拒绝道，她是技术岗，应酬并不属于她的分内之事。“1：16的汽车模型今天是一定要出的。”

　　宋菲挨怼暗暗惊讶，反倒看不清宁泉的底牌。

　　而且这女人顶着一张明媚的脸就连反叛都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此刻带着厚厚的作业手套托着油泥，更是平添几分专业魅力。

　　宋菲话锋一转，不似刚刚咄咄逼人：“我找别人替你做。”

　　“菁汽造型设计部八个部，为什么一定我们三部出人，以此类推，三部那么多人，宋部长又为什么非我不可？”宁泉条分缕析的分析，目光一转，看似试探地问：“怎么，宋副部长得罪人了？”

　　宋菲脸色顿时难看：“别忘了，你还在试用期。”

　　宁泉不露声色，手里的刻刀已经开始工作：“可我若毫无准备，耽误的可是宋部长的事。”

　　宋菲正要发作，却被宁泉按住了肩膀：“一年试用期太长，我要明天就转正，刚好满一个月，不算为难吧。”

　　电梯镜面映出她补口红的动作，像给武士铠甲上漆。

　　南东全面搜集了陈三羊的资料，宁泉已经倒背如流：五十九岁，菁汽造型三部部长，妻子是银行行长，根据房产记录可以看出他早已规划好自己的退休生活，若是没出现这场造型泄密事件，他怕会成为下一季《职人图鉴》导师，如今，即将晚节不保。

　　早些时候，菁汽CEO风建波为此次事件大发雷霆，J800的外观设计完全依赖三部，陈三羊部长，宋菲副部长自然少不了检讨。宣传、公关、律师五头对案的检讨会上，两个始作俑者却还在推诿扯皮。

　　宋菲把咖啡泼向投影幕布时，菁汽CEO风建波正在擦拭玳瑁眼镜。

　　泄露的J800设计图在酒液侵蚀下扭曲成诡异图腾，陈三羊的鳄鱼皮公文包啪地合上：“菁汽正当年，我老了，可没有人能够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卸磨杀驴。”

　　眼下泄密案成了次要，宋菲得罪了陈三羊，惹怒了菁汽常合作的银行却成了当务之急。

　　“少卿导演吗？我是宁泉。”宁泉将珍珠手包抵在腰间，声音甜得像融化的焦糖，“听说缺个‘老牌财务专家’人设？”

　　宴会厅门开刹那，香槟泡沫与阿玛尼香水扑面而来。她看见宋菲正被陈三羊用红酒杯困在落地窗前，后者手背上的老年斑像泼洒的咖啡渍。

　　“陈部长最近常看《搬砖进行时》吧？”宁泉踩着满地玻璃碴走来，手机屏幕亮起少卿蕾的名片二维码，“节目组缺个能镇住场子的财务老炮儿，这季冠军能进我市的退休专家库，不知嫂夫人是否有兴趣？”

　　陈三羊的脸色不太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花瓶一样的女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愧是全场mvp，你倒是会说话。只可惜不好意思，少卿蕾导演的微信我也有，但他同不同意，就是另说了。”

　　“嫂夫人可以加微信求证，反正一顿饭也有些时候不是？”宁泉带着标准的礼貌微笑，在圆桌前坐了下来。

　　一通电话后，陈三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高兴：“老了，未来是你们年轻的天下。”他瞪了宋菲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宋菲没想到宁泉竟然能这么轻松地就化解了这场危机，她微微一笑，“宁泉，你真是太厉害了。”

　　梧桐叶在秋雨中簌簌作响，宁泉的高跟鞋陷进青石板缝隙时，图书馆的琉璃窗正映出她摇晃的身影。

　　雨水顺着屋顶沟槽流下来，在她脚边汇成发亮的溪流。

　　她不该在这里的。

　　三小时前她还穿着香奈儿套裙坐在云端酒廊，水晶杯里晃动的勃艮第红酒倒映着陈三羊满意的笑容。那些恭维话像蛛丝粘在喉咙，直到她借口补妆逃进消防通道，才发现自己把珍珠手包捏得变形。

　　“下雨天穿Jimmy Choo逛校园，你的雅兴倒是特别。”

　　宁泉的脊背瞬间绷直。那个声音像砂纸擦过松木，混着雨声反而格外清晰。她转身时踩到湿滑的苔藓，被一双手稳稳扶住胳膊。

　　他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奶奶灰的发色，眉眼间依旧带着那种冷峻的气息，只是比大学时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和刚刚跑完步的神清气爽。

　　风嘉玥松开她后退半步，路灯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又去喝酒？”

　　宁泉和风嘉玥的相识，要到追溯大学时代。那时，宁泉刚入学，风嘉玥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宁泉第一次见到风嘉玥是在统计力学的课上。

　　当时全班被这门课折磨的不成人形，而张开物教授不知从哪里挖来一位研二的师哥当助教，风嘉玥则凭借优越的五官扭转了全班的三观，硬生生的把全班平均分比历史最好还拉高三分。

　　学期开始宁泉还以为这科得挂，期末却实现逆风翻盘，靠这门统计力学获得优秀奖学金。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宁泉发现风嘉玥的笑容背后，隐藏着许多无奈和痛苦，而那些甚至还和自己的家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多年再见，风嘉玥过的还不错，她确实有些许被安慰到。

　　而私下里，他依然穿着洗白的工装裤，仿佛时光从未从他身上剥落什么，除了那抹难解的白发。

　　宁泉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每次家族宴会上那些香槟塔，想起老爷子把曾经的工业设计连图带实物的扔进垃圾堆的狰狞，想起她签下继承同意书时二叔二婶对她的恨意。

　　“我不喜欢喝酒。”宁泉突然说，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也不爱说场面话。”

　　风嘉玥的眼睛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

　　他们站在实验楼东侧的连廊下，雨水在铸铁栏杆上跳跃。

　　宁泉的珍珠耳坠随着颤抖的肩膀摇晃：“老爷子说当继承人是我的福气，可没人问我愿不愿意每天穿着盔甲生活。”她葱白的手指攥的发白：“但我没有办法指责，因为那些，是我现在生活的保命技能。”

　　风嘉玥对宁泉的话并不感到意外，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宁泉入职也有一个月。

　　她只是习惯工作室的角落里，专注地雕刻着手中的油泥模型。

　　明明面容明艳动人，眉眼间却带着一丝冷峻，让人不禁觉得她高不可攀。

　　然而，熟悉后就知道，宁泉并不是一个高冷的人，她只是不擅长交际，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有当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时，她才会果断出手。

　　宁泉苦笑：“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然在你这里找到安慰。”

　　风嘉玥漫不经心的一哂：“造型泄露之事，你不必再插手。”

　　果然是洗牌，宁泉了然的点点头，她潜意识里有这么个想法，竟在风嘉玥这里找到了答案：“我可不爱多管闲事，不过……”

　　宁泉话锋一转：“我想参与菁汽汽车之城主题景点的建设，必要的时候可能还会再帮宋菲一把。你怎么这个眼神看我……这个项目雕塑点那么多，不找正儿八经的汽车油泥雕刻师不是舍近求远吗？”

　　风嘉玥露出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那种意料之中的神色：“你就不觉着我比宋菲说话好使？”

　　宁泉实话实说：“我不喜欢和比我智商高的人交易，风助教，您可是当年能把统计力学讲出花来的狠人。”

　　尖锐的电话铃音打断了二人谈话。

　　宁泉握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周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泉泉，下周我爷爷生日，你来参加吧？”

　　“抱歉，我最近在忙主题公园的项目。”宁泉干脆地拒绝。

　　“听说你的工作室交不起房租？”周思话锋一转，“我在市中心有间不错的店面，可以给你做工作室。你知道的，以我们两家的关系......”

　　宁泉冷笑一声。周思所谓的“关系”，不过是看中了她继承宁家后巨额的财富，自从老爷子无意间提过一句和周家的联姻，周家就一直在打她的主意。

　　“周思，”宁泉打断对方的话，“我们都很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但抱歉，我对联姻没兴趣。”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周思的声音冷了下来：“泉泉，你太固执了。没有周家的帮助，你可别指望一个人能反抗宁家，做个孤胆英雄，追逐所谓的梦想。就靠你在菁汽做油泥雕刻师的薪资吗？”

　　“这是我的事。”宁泉正要挂断电话，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抽走了她的手机。

　　身边风嘉玥对着手机淡淡道：“周先生，联姻对象考虑我怎么样？”

　　宁泉瞪大了眼睛，看着风嘉玥从容地挂断电话。他转过身，将手机递还给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比起周家，我觉得我更适合做你的联姻对象。”

　　“你......”宁泉一时语塞，耳尖微微发烫。风嘉玥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