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员的修真日常》莫哲森

10、明镜亦非台（3）

　　晴朗的夜晚，月上高空。
　　浓绿的竹林依旧是寂寂无声，只有奔跑声传来。
　　海令心正迅速往回赶，直觉告诉他，他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二葵气喘吁吁得跟在后头：“你就算要回去睡觉也不用这么赶吧！”
　　“睡个屁，黄奉宁这厮生前干了大蠢事儿，木屋一定还有没找到的重要东西！”
　　二葵看准时机跳到了海令心肩膀上：“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死了，就算和女妖感情破裂，也不会百分百被杀了啊。”
　　海令心垂下眼眸：“因为他干的是件非死不可的蠢事。”
　　海令心回到木屋，开始在书架上翻找，找到了之前夹着画像的那本志怪杂谈。
　　这本书封面上并没有任何书名标注，内里内容也是手写，之前他以为这只是一本普通的誊抄本，因为书架上也有其他的抄本。
　　可仔细想想，依照黄奉宁的性格，他会把大量时间浪费在抄写一本“杂书”上吗？而且奇怪的是，这些抄本里，只有这个杂书干干净净，一点注释见解都没有，像是主人对这本书毫无兴趣，又像是在掩盖什么。
　　海令心打开书仔细查看，在读了一对堆“狐鬼书生”的故事后，下一页的一行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中州北地小国……异族……尚文，祭其神……”乍看上去，这是个普通的讲述偏远异族人的故事，情节很简单，说的是这个人口稀少的族群崇尚诗画音乐艺术，信仰一个专门掌管这方面的神，每年都会举行祭祀典礼。
　　不普通的是旁边的配图，与其他故事只有寥寥几笔不同，这个短小的故事配图竟然占据了整整一页。
　　图画描绘的是一处广阔的空地，月亮高高挂起，地面上摆放了一些石头，这些石头拼凑出一个“v”的形状，而最引人注意的是，画面中间一朵小小的海棠，正是之前画中女妖所簪的那种。而整张黑白配图中，只有这朵花被染成了鲜艳刺目的红色。
　　“是血……”海令心摩挲着那点红色，喃喃自语。
　　“血的话早就干成褐色的了吧。”二葵疑惑道，上前扫描了一下，哑然失声，“……这，还真是血，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不记得了……”海令心合上书，眼中寒色乍现。
　　“现在先去找齐淇，他现在在的地方，估计不太好过。”
　　二葵现在一脑子雾水：“等下，那血是谁的啊？齐淇怎么了？我们现在出不去啊……喂，等等我啊……”
　　海令心在院中站定：“二葵，把我刀拿来！”
　　二葵把刀吐给他：“你有出去的办法了？”
　　海令心没回答他，他把之前的印章拿出来，去掉了锈迹的图案熠熠生辉，线条却怪诞到令人作呕。
　　或许现在该叫它，黄印。
　　海令心定定地看了几眼，将之放于掌心，双手食指交叉，双手合一，闭上双眼。
　　与之前浅尝辄止的感应不同，这次，恐怖令人胆颤的力量缓缓涌入，海令心呼吸沉重起来，他感觉脑子里的一根弦逐渐拉扯绷紧，将断不断。
　　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的黑色向眼白扩散，开口念道：
　　“玄印照元，赦我灵真。”
　　“诸法皆杀。”
　　“万障无生。”
　　“急急如律令！”
　　“破！”
　　这声音并不大，但仿佛在整片竹林里扩散回荡，一时间，原本寂静的竹林无风自动，杂乱的草木碰撞声层出不穷，周围环境竟肉眼可见地开始扭曲，大地好像活了过来尖叫不止，那些浓绿的颜色流淌下来痛苦的扭动……
　　二葵感觉自己甚至濒临短路，他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迅速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自己头埋了起来关机。
　　这边海令心感觉到了失控边缘了，他迅速放开双手断开联接，蹲下身去捞了一把泥土糊在黄印的图案上。
　　四周逐渐静止下来，慢慢地恢复正常，竹林依旧翠绿，只是那颜色较之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
　　海令心却没恢复正常，他现在感觉极度亢奋，身体感觉膨胀到要炸了。
　　他过去把二葵从土里拔出来，二葵开机睁眼，和海令心扩散占据了眼睛二分之一的黑沉的瞳孔对视上，他狠狠打了个冷颤，一声尖叫冲到喉咙被它害怕地憋了回去。
　　海令心从背后拔出短刀，雪亮的刀刃上闪过光芒，二葵终于忍不住了：“啊——海令心你醒醒啊啊啊！！我是你的系统哇！！”
　　刀身抬起，一道光芒闪现，爆炸声响起。
　　“啊啊啊——！！啊？”二葵回头，身后的木屋燃起熊熊大火。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格外想在自己脑门上模拟一把冷汗出来。
　　海令心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诡异，他拿刀柄敲了敲二葵脑袋，森森开口：“走了，蠢货。”他神经兮兮地笑着，还格外好心地把二葵安在自己肩膀上，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往地上一甩。
　　二葵胆战心惊地坐着，百十根触手一齐乱抖。
　　过了许久，好奇心终于压垮了他，他胆战心惊地开口：“你……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咒啊？”
　　“那个？随便乱说的，我其实还是比较习惯用英语或拉丁语或阿拉伯语，但我觉得这个白痴世界大抵听不懂哈哈哈。”海令心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接着喃喃自语道：“还没找到，我快憋不住了……”
　　二葵心说：你可千万要憋住啊！
　　他大抵明白了，刚才海令心恐怕是用他那奇怪的能力从那个印章里抽取吸收了什么力量，他现在极需要一个发泄口。

　　走了许久，海令心两个穿过竹林外，并在竹林外找到了图案上的那个地方，数十个灰色的石头摆成了一个“v”的图案，只是中间什么都没有。
　　现在海令心脑中已经回忆起了一些片段，黄印，再加上这个仪式场景，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黄奉宁做了什么——献祭召唤仪式！
　　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落第书生，求上祂也算对口。
　　只是海令心不明白的是，那些“神”理所当然可以存在在任何一个时空，可一个普通书生，是怎么接触到有关这些存在的信息的。
　　并且这个仪式还错了一半。
　　还没等他靠近图案，奇怪的“沙沙”声响起，像是植物摩擦的声音。
　　突然，一些黑褐色的枯枝如藤蔓一样拔地而起飞速疯长，并向海令心袭来。
　　海令心立即拔出刀来，不避不让冲上去挥刀砍下。
　　枯枝藤拦腰而断，断裂的截面竟然流出血水，他这才发现，枯枝上褐色的斑斑迹迹居然都是干涸的血迹。
　　而那断掉的枯枝没入泥土散发出血色的雾气，枝干主体又迅速长出新的枝条再次袭来。
　　海令心举刀砍去，以攻为守，不断向图案中间逼近。
　　血气不断弥漫，几乎染红了他的脸，而他神情逐渐趋于疯狂，从黄印那里汲取来的能量不要钱似的在周遭狂轰乱炸，刀刃快出残影。
　　那些枯枝藤似乎察觉到了不敌，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细听竟似悲鸣。
　　它们迅速退去，回到中央抱团形成一个圆形的罩子，似乎在遮挡保护什么。
　　海令心上前，眼中情绪闪烁不定。
　　“那么个渣滓，还配让你留下丁点感情吗？”
　　他居高临下，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刀刃泛着寒光迅速落下。
　　一阵轰鸣响起，血色如烟尘散去，地面的仅留一个大坑，坑里，一朵粉白色的花在在气流里微微颤动。
　　渐渐地，那唯一的一朵娇俏白净的花朵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而后颜色变深至褐色，枯萎，最终化为灰飞，徒留一地败土残渣。
　　“呵呵呵~”海令心捂住脸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看到黄印猜到黄奉宁做了什么后，他就感觉有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出不去，现在稍微好点。
　　风从他身上吹过，留下一地凉意。
　　一旁的二葵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围着大坑踩了几脚。
　　忽然，土石崩裂的声音传来，一人一葵还没反应过来就掉进了突然塌陷的大坑里。
　　“啊啊啊——”
　　海令心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光线从头顶的洞口照射进来，室内明亮不少。
　　海令心呲牙咧嘴地站起来，抬脸就和齐淇对上。
　　大眼瞪小眼，二脸懵逼。
　　此时，对面一蛇形怪物躺在地上，皮肤青紫，头部变形，两眼拉长，散发着诡异光芒的鳞片不规则地分布在脸上，虽然形状改变，但根据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可以判断，她应该是刚和海令心定亲的“未婚妻”
　　而齐淇现在双腿分开压在她的身上，一手抓住对方的手，一手薅住对方的头发。
　　齐淇：“……”
　　海令心转过身：“……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