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杯》大客可

3、好朋友，手拉手

　　许佑安耳边嗡嗡作响，只能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见人没有反应，蒲远舟又重复一遍。
　　许佑安示意他靠近些说。

　　蒲远舟皱着眉，但还是离他近了些。

　　“噗！”
　　一口唾沫正中蒲远舟的眼镜。
　　唾液顺着镜片缓缓滑落，留下点点白沫。

　　蒲远舟擦掉唾液，折起眼镜收到兜里，整个过程一语不发。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那棕黑瞳孔呈现出毫无掩饰的狠意。

　　许佑安笑得没心没肺，丝毫意识不到他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啊！！”
　　许佑安猛地惨叫出声。
　　豆大冷汗从他额发陡然落下。
　　他的腹部被蒲远舟狠狠踩住，衣料发出凄惨的丝丝声。
　　许佑安仿佛能听到腹部食物翻搅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哪种人，许佑安。”
　　蒲远舟的的声音很冷静。
　　“我不会采取什么正当措施，我相信这些对你根本没用。”

　　“像你这种人，应该呆在牢里，而不是和我弟弟坐在同一个教室里，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一绺头发垂下遮住他的眼眸，但许佑安还是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顾元是个好孩子。他总是那么好。”
　　“我后来想了想，给你一次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得要先给你点苦头吃，这样你才能长长记性。”
　　“是这样吧，笨狗？”
　　蒲远舟嗤笑一声，抬起脚。

　　他动了。

　　许佑安眼睁睁看着那脚狠狠往自己裆部一踩！
　　“我艹你大爷啊啊啊啊！！！”
　　这一脚下去，许佑安痛得下腹肌肉不住痉挛，不断干呕着。生理盐水和鼻水糊在一起，许佑安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蒲远舟冷眼看着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的许佑安。
　　“要是你以后再敢去招惹顾元。”
　　他蹲下身，勾住许佑安的衣领，像是抓住狗的项圈。
　　“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当人。”

　　“听懂了吗，嗯？”
　　蒲远舟站起身，他浑身整洁面容平和，丝毫不像刚揍完人，倒像是刚刚享受完一场宴席准备归家的宾客。

　　许佑安早说不出话了，他只觉得身体重得像挂了几十斤的秤砣，黑暗席卷进他的眼睛。
　　许佑安头一歪，晕了过去。

　　待许佑安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蒲远舟也不见踪影。

　　“嘶——”
　　撩开衣服一看，肚子上黑呼呼一片，淤血堆积在皮肤下，看上去恐怖异常。

　　许佑安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活生生砍成两截般，肚子那块毫无知觉。除了肚子以外，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许佑安感受着周身剧痛，心里却涌起汹涌笑意。要不是疼得太厉害，只怕他早就笑倒在地了。

　　这人怎么想的，打自己一顿就以为能让许佑安害怕了？
　　不要动顾元？
　　想也别想！

　　许佑安眼睛高高吊起，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索命恶鬼。

　　想他许佑安最讲究的就是有仇必报。
　　今日一架，他和这人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俗话说有仇不报是君子所为，但许佑安这辈子最不屑的偏偏就是君子。
　　他宁愿只当个随心所欲活的快活的小人！

　　许佑安坐在原地，开始计划怎么狠狠报复回去。
　　过了半刻，他一瘸一拐走出工地。

　　到小区楼下，许佑安望见自家灯还亮着。他没上楼，站在原地沉默一会就转身离去。

　　“许佑安！”
　　赵构一打开门就看见自家好友，只是身上全是泥土灰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摔泥地里了。

　　赵构被吓得连嘘好几声，低声对许佑安说：“你等我一会，我爸妈他们还要半个小时才睡觉！”
　　“我还是走吧。”

　　“哎呀，没事的，你走了要去哪？又回你叔叔家挨骂？
　　赵构拍拍他肩，“等会我喊你，你在楼道坐一会。”
　　见许佑安点点头，他轻轻关上门，但又迅速拉开。

　　“唉，不是让你别走嘛？！”
　　赵构叹口气。
　　许佑安此时一只脚刚下楼梯，闻言只得收回脚。

　　“谢了，狗子。”
　　许佑安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好兄弟之间这算什么。”
　　赵构朝他眨眨眼缩回门后。

　　门敞开一条小缝。
　　楼道灯光很快熄灭。许佑安呆在黑暗之中，眼睛却死死盯着里面看。

　　门缝里的莹黄灯光是十岁的许佑安不敢奢望的东西，虽然他曾经拥有过，但也被自己亲手打碎。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再次推开。里面的灯光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赵构瘦削的脸，他低声喊道：
　　“快来！”

　　许佑安溜进屋里，经过主卧时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巨大呼噜声。

　　赵构抱着许佑安脱下的脏衣服，往家里洗衣篓里一甩。
　　两人倒在床上。许佑安难得能放松片刻，神智却依然清明。

　　他心思一动，转头问道：“你知不知道纪检部部长是谁？”

　　“知道啊，最近不新来了个吗。”
　　“听说管的很严。”
　　赵构哀叹一声，“以后恐怕没那么容易逃课了。”

　　“他叫什么？”许佑安问。
　　“好像…叫蒲远舟。”赵构想了想。

　　“你知道他？”许佑安有些惊讶。

　　“我？我只知道个名字，谁闲得扯蛋管纪检部部长的事。”
　　赵构翻过身看他“怎么，你看他不顺眼？”

　　许佑安果断点头。

　　“那可不奇怪，很多人都看不惯他，听说高中部还有人找了外面的想弄他，硬是被弄服了。”赵构打个哈欠。
　　“他在高二还挺出名的，脸不错成绩也好，啧，最烦这种人了。”
　　“他这部长是被上任部长推荐上来的，我听小周他们说，他家里好像情况不太行，准备申助学金来着。”

　　“哦...”
　　许佑安若有所思。
　　赵构又打个大哈欠。

　　“快睡吧你，哈欠都要打上天了。”
　　许佑安无奈了。

　　“得得得，我遭不住了。”赵构把头埋进枕头，“您老自便。”

　　床上这人睡得四脚朝天，可许佑安却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时，他写张纸条盖赵构脸上，自己带上门悄悄出去了。

　　许佑安回了趟叔婶家。
　　趁他们还在睡觉，许佑安拿了想要的东西就往学校赶。

　　走到校门，他发现蒲远舟已经站着守岗了。
　　他的双眼落在每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身上，整个人活像座冰山伫立在原地。
　　许佑安抿抿嘴，想紧贴前面的人走过去。

　　看不见——看不见——
　　许佑安内心默念，他可不想现在就起冲突。

　　　进校门了！
　　悬着的心稍微落了落，许佑安刚想抬起头。
　　“这位同学。”
　　冷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许佑安僵了僵，仍然梗着脖子继续往前走。

　　“校规不让戴耳饰，请你取下来。”
　　后面闹起动静，许佑安脚步走得更快。

　　顾元来得很早。
　　他习惯在课前预习课程，晨光为他单独渡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许佑安注意到有几个女生正看着他，时不时发出声感叹。
　　谁不知道顾元长得好看？漂亮得简直像个娃娃，与许佑安的痞气相比可太讨人喜欢了。
　　随着许佑安走进教室，那些女生就不再说话了。

　　许佑安咚一声放下书包，满意的看到前面人脖子一缩。
　　这是个很幼稚的行为，但许佑安就爱这么干。

　　“今天早上什么课？”许佑安转头问郭子岩，一口热气全喷在顾元后脖上。
　　“全是语文，你不是把课表倒背如流了吗？这都要问我。”
　　郭子岩撇撇嘴。

　　“哦——”
　　许佑安看着顾元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整个人离他远远的。

　　“许佑安，你不要欺负——”
　　郭子岩这下恍然大悟，想拿出班长架势警告许佑安。

　　“放心，放心。”许佑安笑着，“我才不会欺负他，我可是要和他当好朋友。”
　　好朋友三字上咬了重音。

　　顾元身体动了动，没说什么。
　　许佑安见人还没反应，俯身去戳他后脖。

　　顾元猛地跳起来转头看他。

　　“喂，你什么表情。”
　　许佑安愣了。

　　“叮铃铃————”
　　开始上课了，不管许佑安愿不愿意，现在他都得回到座位上老实待着。
　　在所有老师里他只卖两个人面子，一个是陈红，另一个就是肖舒航。
　　许佑安看上去一脸认真，但他的目光却不时飘向顾元后脑勺。

　　方才的顾元一点也不像他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简直像被逼急了的兔子，就要狠狠咬许佑安一口。
　　不就戳了下他的后脖，至于吗？

　　“许佑安，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肖舒航突然看向这边。

　　许佑安慢慢悠悠站起来，一看就是没认真听课。
　　班上有些人开始嘘他。

　　“老师问你这篇散文表达了……”
　　郭子岩低声提醒，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他的眼睛猛地睁大。

　　出人意料，许佑安对答如流，掷地有声。
　　肖舒航点点头，“坐下吧。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搞特殊。”

　　“卧槽，你没听课怎么回答的上来？”
　　后面的人惊奇地拍许佑安肩膀。
　　“谁说我没听，我可以一心多用。”
　　许佑安对突然转头看他的顾元笑笑，大声说。
　　顾元又转了回去。

　　到大课间休息时，许佑安赵构二人对上眼神。
　　赵构无声张嘴问他：“你真要这样啊？”
　　许佑安也做口型：“那当然。”

　　赵构点点头，流里流气晃到顾元身边。
　　顾元正趴在桌上休息，却听见耳边咚咚响着。
　　“新来的！陈红叫你，让你快去办公室找她！”
　　赵构声音大的班上所有人都听得见。

　　“哦哦，好。”
　　顾元揉揉惺忪睡眼。
　　“你知道她办公室在哪吗？”
　　赵构问他。

　　顾元迟疑会儿，还是摇摇头。

　　“那我带你去吧，哥心善。”
　　赵构龇牙笑着，带着他往教室外面走，趁着顾元没看见对许佑安挤挤眼。

　　“得嘞。”
　　许佑安笑了。

　　......

　　当许佑安赶到二教后面的废弃体育馆时，正好瞧见这场面。

　　顾元趴在地上捂着头，校服外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贴身衣服上全是斑驳的灰脚印，他的身体发着颤，哆嗦得像簸箕筛谷。
　　赵构站他身旁说着什么，偶尔补上几脚。
　　体育馆里光线昏暗，灰尘飘扬。
　　这场面看上去实在凄惨。

　　“妈的，怎么还不来，我脚都要踢痛了。”
　　赵构嘴里念念叨叨，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