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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齐天大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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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炽仰头灌了些葡萄糖水,窝在校医室那泛着冷光的白色椅子上,安静地聆听着夏末蝉鸣与蛙叫交织而成的自然乐章。回想起如果是老家的话这个点在河畔草坪上小睡,醒来必然见着那闪烁着光芒的萤火虫。
他仰着脑袋盯了会白漆的天花板,视觉疲劳的使人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有人脚步轻盈地朝他缓缓走来。
“你醒了?”林更奇满脸担心地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江炽腿上,慰问道:“好点了?”
江炽笑得没心没肺:“害!根本就没事啊,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边说边假装轻松地摆了摆手。
“真的么?”林更新叉开双腿挪了张椅子坐他边上。李想也插着兜走进医务室,明明平时两个最爱开玩笑,最闹腾的两个人,这会认真得令人不习惯。
“就跟你们讲了我没事……”江炽的眼角微微泛红,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却仍固执地强调着,“真没事。”
“是不是又想起卢沸南的事情了?他就是傻逼!当年凭什么这么对你?!害你留下心理阴影!这种贱人还和咱们考上了一个高中……”林更奇越说越起劲,愤怒久久不能平息。
许之年双手插在臂弯里猫在门口阴影处听了好一会,他和林更奇他们一块来的,总觉得一块儿进去不合适。
有时候他真的想感慨,为什么偏偏自己共情能力那么强,光是听林更奇这会喋喋不休地说着往事内心便泛起一阵涟漪,滚烫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许之年晃了晃脑袋,紧接着,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他一贯如此,总把自己这种行为视作矫情的表现。等情绪稍稍平复,他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面对着镜子,嘴角沾着未干的清水,打湿刘海后软塌塌的贴在额头任由它自然风干。手机闷闷地在裤兜震动两下,发信息的人是许嵩明:
——儿子,下课了吧?
——你娥母会去接你你等她一会?她有好消息告诉你!
——不说了,爸这边还有点事。
许之年熄屏,自嘲地笑了笑,毕竟那女人可没那么多闲情管他。
“娥母?呵呵。”许之年气的不行,真的,比起让那个女人来接他还不如买张彩排中五块钱来的实在。有这想法也并非是对她不敬,娥萍是五年前母亲去世后一年许嵩明带回家的。
那时候的许嵩明还是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当年可没有如今这亮堂的总经理职位。现在还和当年一样拼,这些年许之年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打心里还是认为要让你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
许之年恨那个女人,几年前许之年的生日遭遇极端天气,高脚杯从高处掉落的声响清脆刺耳,伴随着摇曳着的吊灯,年纪小的许之年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那天娥萍因为他考试成绩不理想把他从桌子底下拽出来硬是揍了一顿,暴雨夹杂着冰雹那天许嵩明没办法从公司赶回来,极端天气加上挨打,如此一来便给许之年留下很深刻的心理阴影。
许之年在原地短暂停留,内心一番挣扎后,还是打起精神沿着原路折返,脚步顿了顿,最终向前迈了一步,踏入医务室。校医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抬眼瞧见他,开口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边说着,手上收拾的动作也没停下,转身将废弃纸团扔进垃圾桶时,又追问了一句。
许之年迈进医务室,目光匆匆扫过四周,才看向校医,犹豫着开口:“呃……刚才坐在这儿的人,已经走了吗?”
校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应:“嗯,三分钟前走的,说是回宿舍了。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我要下班了。”说罢,利落地拉下电闸,随手扔掉口罩,径直往门外走去。
“走了啊……”许之年轻声喃喃,神色瞬间黯淡下来。耳机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谁会不想回家呢?
可是——“妈的,都没人告诉我校门该怎么走啊!”校园属于中学部和高中部合并在一块的规格,路线复杂又陌生。
夜晚的凉意渐渐加重,许之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却依旧没有拉上外套拉链的打算。他早就习惯了这样,总觉得拉上拉链浑身都不自在。
他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想到竟意外发现学校还有第二个门。心中一喜,顺着光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尽量避开那些尖锐的枝干,免得被扎伤。可这附近的灯光实在太昏暗了,几乎看不清路。他赶忙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心里暗自想着,就算后门没开,也能先看看后门的高度,找个合适的角度翻出去。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在这儿干嘛?” 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不见人影。
“抬头。” 许之年下意识地仰起头,这才发现树上坐着一个人,竟是江炽。江炽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顺着那凹凸不平的树干灵活地滑了下来,落地时身姿轻盈,动作干净利落。
江炽拍了拍掌心的灰尘,好奇地问道:“你居然知道这儿有个后门?这地方晚上很少有人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爬到树上看星星。”
“呃……算是知道吧。”放屁!许之年心里默默吐槽,自己完全是拖迷路的福误打误撞走到这儿的。过了一会儿,他斜靠着树干,望向江炽,调侃道:“你是猴吗?”
“不是一般的猴,是齐天大圣,行不?”江炽一本正经地回答,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荒唐。他很快收起玩笑的神色,回归正题,“说真的,你来这干嘛?”
“大概是跟你一样,来这块地赏星星的吧?”许之年双手插兜,神色满不在乎。
江炽看破不说破,猜想眼前这个家伙八成是迷了路,毕竟自己高一那会也是迷路之后才误打误撞寻到这儿的。江炽微微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两下:“走了,本‘齐天大圣’带你出门。”
“齐…”许之年白了他一眼,自以为是的家伙。手攥的很紧,许之年想了一路,搞不明白为何今晚在后门见到他的那一刻居然有种说不清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谢了。”许之年低声说道。江炽的脚步顿了顿,随后转过身,抬手将许之年外套上那对他来说形同虚设的拉链,一点点拉高,一直拉到下巴处。
许之年没心思因为这事跟他打一架,自己伸手往下拉到最舒服的位置后才开口:“咳,下次爬树,带小爷我一个。”
“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爬。”江炽捞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后又重新放回兜里。
许之年愣了几秒,想起今天晚上在医务室门口听到的那些下意识答道:“那你一定要向星星许个愿,风会把你的心愿传递给星星,真正的救赎就是自己救赎自己。”
那是这些天来,江炽头一回仔仔细细地打量许之年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尖锐的棱角,锋芒毕露,却又裹挟着苦涩,像被一层化不开的雾霭笼罩。告别江炽后,许之年独自朝着河边走去,打算在那儿静一静。
站在河边,许之年伸手进口袋,“啪嗒”一声,掏出来的是一团缠得乱七八糟的耳机线。与此同时,似乎有个小东西从口袋的缝隙里钻了出去,掉落在地。许之年这才注意到,是一颗大白兔奶糖。回想起之前江炽帮他拉拉链的场景,这糖,该不会是是那时候被悄悄塞进来的?
许之年微微抿了抿唇,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卷起糖纸的两头,随后动作迅速地把糖丢进嘴里。刹那间,甜腻的奶香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裹住了舌尖。他含着糖,微微低头,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轻声嘟囔:“笨蛋吧你……”
家门锁开了的那一刻,许之年觉得又活了,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才感到踏实,整个脸埋在枕头里凹出一个槽塌陷下去。连上网才注意到微信上显示着几个红点,未读消息+5,一看就是老马从工作群转发的:
——经学校领导决定,以后大型考试完毕都要按照成绩排名重新安排位置,也就是换同桌。
——那些上课睡觉的同学自己注意一点。
——对了,明天早上住宿生来学校后登记一下名字。
“同桌么?”许之年盯着这条消息,一时思绪万千,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抵触情绪,毕竟听林更奇讲过,这学期原本要和他同桌的同学休学了,所以他才一直是单人单桌。平日里下课闲暇,他就和林更奇、李想谈天说地,还能独自享用两个放书的抽屉,别提多惬意自在了。
不过,说句心里话,有时候他也会冒出找个靠谱同桌聊聊天的念头,只是一直没太在意。如今看到这条消息,这个想法便又冒了出来。他在心里权衡一番,还是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等考试结束再说。
[另外一边的江炽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和许之年成为同桌…]
“儿子,有好消息告诉你——”许嵩明喊了足足两两遍,许之年才拖着迷糊的脑袋爬起来给他开了个门缝。
“什么事?”
许嵩明把手搭在他右肩上,郑重地说:“儿子,你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怎么样?这个消息够惊喜吧?”
?许之年困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炸”清醒了,一副“what are you doing?”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脑海里回荡着一句歌词“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怎么不讲话?怎么样,开不开心?”许嵩明还沉浸在欢乐再次喜当爹的事情中,而许之年看起来似乎走了有一会了。
他从小就不擅长照顾小孩和应付小孩,因为自己不招小孩喜欢的原因他对小孩的哭声是有一定反感的。觉得小孩本质上就是麻烦,所以他一瞬间有一股想申请住宿的冲动。
掏出手机弱弱给班主任发过去一条信息——马老师,我强烈申请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