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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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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暴雨似乎无声地晃入了屋内,在二人间瓢泼。
郁远一动不动保持着沉默,陆池的神情则由和善转为阴鸷,皮囊下失控的野兽仿佛马上要挣扎而出。
“郁远,你都知道。”
“但你当什么也没发生。”
郁远嘴硬着:“我知道什么啊,你在指什么?发生啥事了吗?话说回来——这纽扣原来在你那儿啊,我前些天还奇了怪去哪儿了呢,可能在洗衣机里转的时候掉你衣服里……”
陆池突然大笑,几乎笑得前仰后合。
“郁远,好,还装是吧?”陆池似笑非笑,“你装不知道,不记得,这都没事。反正那些话我在梦里已经说过无数遍,那天晚上跟你说的应该也大差不差。我现在就能对你再说一遍——或者说,对你说多少遍都行,直到你完全记起来,无法再装作不知道,做梦都回放。”
“郁远,我喜欢你。”
屋内的空气潮热得令人窒息。
“不是兄弟的喜欢……是想和你牵手的喜欢,拥抱的喜欢,和你接吻的喜欢,和你结婚的喜欢。”
“我喜欢你。之前说的什么同学都是照你编的,你还没听出来,太笨了。”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只有你,一直都是你。”
“我只喜欢你。”
郁远:“……”
郁远再次震惊,不同的是这次的震惊中多了一份愤怒——所以是他成绩好长得丑脾气差?丫的这小鬼是不是找死!
“郁远,我想要你的回答。”
连哥都不叫了。
若陆池醉酒时的告白是连绵密雨,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捕网,此刻清醒的告白便为狂风骤雨,如万千利箭弥天而来,两种告白都让他无处可逃。
郁远直视陆池,被少年双眼浓烈的情愫烫得坐立难安。
“我不接受。”他说。
“那晚和现在的告白我会都当作没听到,你也不用再跟我复述,因为无论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不。”
“为什么?”
陆池早预料啃下他哥这块硬骨头会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勉强压下内心的烦躁和不甘,势要问出原因,然后解决掉……再接着啃这块骨头。他是个只要喜欢一个人,一件事,就会一直喜欢下去,打死不回头的犟犬。
他不会放过郁远。
郁远嗤笑:“什么为什么,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不愿意,你难不成还要用强的?”
陆池难看地笑了下,他确有此意,但也只是曾经。他要真是个强盗就好了,就大可以直接抢走郁远的爱,不用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
“那你怎样才答应?”
郁远:“……”
“什么叫我怎样才答应?我们两个不可能!”他猛然坐直,“首先,我大概能懂你对我的感情从何而来,是搓……搓鸟那回吧,让你后续对我产生了幻想……”
“你错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想着你搓过好多次了!”陆池说这话时面色不乱。
郁远吓得眼珠子快飞出来。
“你特么想着我打飞机?!”
“我想想怎么了!我都忍多久了!”
“你还有理我草!再想我把你头摘了!”
“我大头不想小头也想!”
“都摘了!!”
郁远气得大喘,脸和脖子通红,陆池赶忙递水,生怕他哥下一秒就自燃了。他见郁远匆匆灌下两口水后不断咳嗽,便下意识伸手想帮忙顺顺气。
郁远炸毛:“你干嘛!!!”
陆池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那个……”
郁远:“你别动别打岔!离我远点!!”
陆池:“……要不要再给你倒点水。”
郁远:“哦,行。”
“……”
陆池倒水时回过神,不对啊,明明是他气势汹汹地要跟郁远讨说法来着,怎么倒反天罡成他被使唤来使唤去了?跟个受气包一样……
回去后,郁远指着另一头沙发角命令他呆过去,他老老实实照做,内心感慨着倒反天罡就倒反天罡吧,他愿意……更何况他哥暴脾气使唤人时还挺娇蛮……可爱的。
喜欢。
这一吵完,气氛不再那么僵滞。
郁远扶着额:“咱们一点点捋为什么我们不行好吧?我尽量不用拳头跟你讲道理,我怕我给你讲死了,咱们文明人哈,有理说理——”
“首先,我不想搞对象,我要单身爽。”
他不想谈,小鬼还能逼他谈不成?
陆池:“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合适的才会这么想,哥……你和我试一下就知道了。”
“不试,我看你就不合适。”
“试都不试就否定我,那这理由我不接受。”陆池不服气地一扬下巴。
“……”
郁远气得手作拳发抖,差点就要指着陆池英俊的鼻梁骂他臭不要脸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他啧了声:“咱们是兄弟,你爸不会同意的。”
伦理牌,百试不爽。
“呵,这时候就搬我爸了?我谈恋爱,我管他同不同意,又不是他和你过!”陆池显然有备而来,料到郁远会出此招,他双手置膝,背挺得笔直,神似答辩的学生,“你放心吧哥,他不会反对的,他在我这就没赢过。”
“……”陆先生您能不能为他赢一把。
“我是你哥啊……”郁远心虚地希望血缘关系能拦下陆池这条疯狗。
陆池不在意地一耸肩:“你刚来那会儿我就问过我爸了,他说你是他七堂姐表弟的二姑父三女儿孩子的孩子。”
郁远愣愣地在脑袋里轱辘着这一圈关系,陆池看他轱辘得要长满头问号了,便贴心解释道:“就是血缘跟白开水一样淡!可以合法登记上红本的!”
“啊、哦……行!”算你狠。郁远上下牙一敲,此路不通,总有路通,遂尝试起走近科学,“陆池啊……你喜欢我,我大概能理解,因为你当时做噩梦啊,体质让身边人倒霉的事是我陪你解决的,所以或许让你产生了那什么吊死鬼效应。”
陆池:“……是吊桥效应。”
郁远:“差不多,你知道就行!”
陆池哂笑:“哥,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吗?没想过我早就做过功课了吗?我就是自我分析了很久很久,才确定我不是那该死的吊死鬼心理,狗屁的吊桥效应怎么可能让我在你身上吊这么久。”
“帮过我的人,我会感恩他一辈子,而非产生爱!”
陆池怔了秒,没想到自己说至激动,将腹稿的“喜欢”脱口而出成了“爱”。他已然失去了耐心,对郁远的欲念泛滥成灾,信息素霎时暴走,浓郁若万亩花田绽放,信息素探测仪一进屋就会瞬间报废,可唯独这个人无法感知,比机器还难以攻陷。
郁远被最后一个“爱”字钉住了,惊愕地睁大着眼。
为什么陆池能那么直白地谈及爱?十八岁的小屁孩懂什么爱?
他对“爱”讳莫如深,他为“爱”望而生畏。过去他需要爱时,即便摇尾乞怜,磨灭本性,也不曾得到,甚而反复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
喜欢如溪流,爱则似岩浆,落入溪流尚有生机,坠入岩浆只会灰飞烟灭。爱于他不知不觉已是沉重的酷刑,致命的诅咒。
他能接受陆池的喜欢。
但当陆池提及爱,他只感恐惧。
“你冷静一点,”郁远咽了口唾沫,“我知道了,谢谢……我还是不接受。”
“你才十八。”
陆池:“你也才二十一。”
郁远忽笑:“不太一样。”
不如说太不一样了,他十八岁前的人生太精彩啦。不计其数的死里逃生,尔虞我诈……让他的心理状态时而跟八十岁似的,没人会想跟老东西谈恋爱的。
“你就是人认识少了才看上我,你都说我性格差长得也不好了,我双手双脚同意!所以你还喜欢不傻逼吗?眼瞎啊?”郁远自黑式说教道。
陆池:“我早就说过我是傻逼了,开放日的时候。我就喜欢性格差的,但只能是你,我眼睛就是不好使,所以你长什么样都行。”
“……”
靠。
郁远抹了把脸以掩饰面红耳赤,感觉自己是在炉里熬煮的糖。
他深吸气:“你是顶级A,长得帅,各方面又都不差,上大学后会吸引大把同样优秀的人……会有很多人爱慕你。你接触的人多了,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然后和一个人两情相悦,而不是在我这儿一时上头,没好结果。”
“别给我发好人卡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是一时上头,我是处心积虑。”
“……”
陆池一看郁远有所松动,就紧追不舍:“郁远!哥!我多好看啊,又有钱,成绩也好了!我还一直都很听你话……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现在喜欢,以后只会更喜欢。你要不信就先跟我处处吧,不喜欢就把我踹了!到时候我绝无怨言——”
个屁。呵呵,他才不会给郁远踹他的机会,他会做鬼一样缠着他哥。
“……”
郁远的表情刹那空白,他噼里啪啦说半天,小鬼还是坚定选择他,一副“不,我就要和你谈!”的样子,两人根本就是在不同频道鸡同鸭讲。
告白都是这样的吗?双方就能不能喜欢彼此展开辩论,讨价还价……太奇怪了!还是就他俩如此?!
他望见陆池眼底翻涌的期待和欲望,顿然清醒。
他无法承受与回应那么深重而强烈的期望,压在他身上的期望已经太多太多。身为特调员的他必须待在正确的地方,而非期待与普通人谈情说爱。
陆池望见郁远神情间的退却,霍地起身。他等不下去了,他必须逼他哥一把。即便结果可能难看,他也要彻底撕开兄弟的和睦假象。
他的哥哥啊,看似无所畏惧,实际却是个胆小鬼,咬人一口就缩头观望的乌龟。
他要把乌龟壳砸烂。
“你干什么!”
郁远腾地站起往后退,一副困□□咬人的姿态。
陆池纯良地笑着:“当然是想对哥做些出格的事。”
“想跟哥牵手,拥抱,接吻……上床——但不只是睡觉。”
郁远脑海隆隆,心神荡乱。
“陆池你疯了!!”
他怒喝着,转身逃往门口。可陆池几步跨去,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滚啊!!你出息了要来硬的?!”
郁远一下子挣脱,瞟见陆池的另一只手朝胸口袭来,迅疾擒下,紧而身形一晃,腿一勾踢,就把人制伏在地,过程不及一秒。
陆池吃了记暴摔,心底的震惊盖过了身体的剧痛。什么情况?他的格斗课是满分毕业啊?他还是先手方!结果过不了他哥一招?!难道小巷那次他不是轻敌才输的?
他被他哥的膝盖顶着背,一用劲下半身就没知觉,整个人仿若被一根柱子贯在地上动弹不得,双手反折在背后,腕骨生疼。
“你发情那次就算了,我没让吃你拳头……这回想吃个够吗?!”郁远两眼发红。
陆池努力回头,见骑在自己身上的哥哥眼尾泛红,一副气极至要飚泪的模样,竟兴奋呼吸加快起来,睫毛颤动,眼下的泪痣生动地升沉。
“哥……”
“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郁远怒不可遏,他分明是压制方,却被一张嘴戏弄得无地自容。
陆池还嫌他心不够乱:“郁远,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正常生理反应懂不懂,没学就滚回去复读!完蛋玩意……混账东西!!”
“懂,你这叫怒然大勃——疼疼疼!嘶……哥,你说得对,我确实挺混账的,”陆池笑出一口白牙,似求夸奖,“哥哥,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脸皮很厚呀?但你又很喜欢我这张脸皮……不是吗?”
郁远:“你——!”
他揪起陆池,举在半空的拳头愤怒得不停抖动。
陆池舔了下唇,无畏无惧,轻缓而甜美地叫了声哥。
“闭嘴……!!”
郁远举了半天的拳头最后只对着空气狠狠一冲。他在陆池身上胡乱按了几下,将其掼回地上,近乎慌不择路地往门口走。
陆池想起身,却发现动不了:“郁远你又用这招!别走!”
“有用就行,”郁远眉目低垂着平复呼吸,极力表现得冷淡,“是我的错……我也有错,是我长时间的陪伴给了你错觉,我们分开几天吧,你给我想清楚,再见的时候是要继续当兄弟,还是……做陌生人。”
他拉开门,不顾身后人的拼命祈求。
“郁远!我不乱来了,你先别走!别走!!郁远!”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