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林核

2、消逝

　　有一天，我问他，可曾想念过什么人。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站在城外郊区的护城河边，他拉着我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可看。潮湿的雨季，粘腻的空气贴在皮肤上，让人一阵阵的发怵，好像有什么冤死鬼从河里爬出来，缠着你的脚踝不放似的。

　　不过还好，因为有蚊虫叮咬作怪，我常常伸手去挠一挠，顺便确定那里的确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

　　毕业之后，稀里糊涂的回了家乡，稀里糊涂的在家窝着，稀里糊涂的出门逛街，稀里糊涂的遇见了多年不见的杨赫。在人群当中两个人都只是盯着对方的脸庞发呆，然后你看着我的时候我不好意思，我看着你的时候你别过脸去，后来恍然大悟，啊，原来你是那谁谁谁啊。

　　好一番尽失前缘又复还归来的样子。

　　杨赫和我是高一的同班，练体育的，校草一样的人物，记忆里是阴郁不太爱说话的，对着女生话就更少。就凭着这一点，加上那一张挺俊俏的脸，在当时的女生眼里，却是羞涩又透着些冷漠。我却偏偏是个没心没肺的，只觉得此人如此更加欲罢不能，只想挑着时间去和他说上两句混帐话，看看他的反应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么有意思。

　　一来两往的，发现还真的是那个样子，说多了话或是说到了点子上，他还真的会脸红，一脸不胜娇羞的样子低下头去，含混半天嘟囔出一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话的话。

　　那时候他不像现在这个样子，谈吐干脆，满面春风得意的，都能直视别人的眼睛了。虽然相较而言，我还是觉得高中时候的他更有意思些。

　　就拿他带我来看流星雨这件事情来说吧，我们俩个明明都已经过了青春年少雪月风花的年纪了，当初在一起说话可以聊聊学习，说说体育队的事儿，偶尔八卦一下最近他又收了哪几封情书，可曾回过？现在都是讲黄色笑话插科打诨蒙混过关的日子，他竟然突发奇想做了这么一个我初中就干了的傻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他的心理进化成度，到底是突飞猛进的过了，还是根本就是越活越回旋了。

　　“想过谁？”他笑了一笑，“除了很少来往的，有的时候都会回想一下以前，大约谁都想起过。”他擅长这样含混，以前是低声让你听不清，现在是让你听的清却搞不明。

　　我只能无谓的笑笑，他说的是实话，我也这样，闲的时候谁都能想起来，忙的时候都甩到脑袋后面去，更何况我原本就被他们说是没心没肺的人。

　　他问，“你相信人会变吗？”

　　我说，“不用我信不信，你这不就变了嘛，事实摆在眼前，胜于一切雄辩。”

　　他笑，说，“要是我不是个人呢？”

　　“恩，你还能成了禽兽不成？就你年少时那害羞的一低头，已然注定了你一辈子都是个人。”我摇头晃脑，顺手打了一下脚边的蚊子。

　　“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你来看流星雨吗？”

　　他今夜尽问些高深莫测的问题，弄的我十分不好意思，年龄大了，思想觉悟跟不上了，“不知道，大约是犯傻？”

　　他扬了扬眉脚，抬头看天，“你看，流星雨开始了。”

　　我也跟着仰头，漫天的璀璨，一颗颗的华丽坠入虚空，就算是用科学的想法来想想，那么多的大小陨石滑落，虽不如烟花那般璀璨夺目，却是活物。观的到来，最后散尽在一片漆黑当中。

　　他说，“这么多年来，想念的是未来的你。”我听见那声音像是流星坠入大气层，越来越弱，越来越轻，然后猛地转头，身边的位置，我只捞到了一抹星光，却也抓不进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