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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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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大漠孤渺,一抹嫣红于荒丘之间缓缓行进。
与这夺目之色不相匹配的是安安静静抬着大红花轿的一行人,我轻轻掀开布帘,看见轿子旁跟着一众身穿铠甲手握重剑的士兵,士兵前方的一行仆人皆举着夺目的江国布旗,布旗在大漠炽热的阳光下熠熠发光,仿佛与世人诉说它的骄傲。
我嘴唇微微颤动,最终勾勒出一抹自嘲般的冷笑。
京都,一个曾觉得分外遥远之地,眼下即将在连续数个日夜颠沛后矗立眼前。
轿子被守城士兵拦在西城门,轿外人声嘈杂、叮当作响,我掀开正前方布帘探头出去。
“小姐,还请您坐回软垫上,可别让江国百姓瞧了笑话去。”一路上一直陪在轿前方的索佳对我毕恭毕敬地说话。
我有些不悦,赌气般道:“索佳,你再如此生疏语气,我入府后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可是,小姐……”索佳站在原地左右为难,我知她想说什么,抬手打断。
不同于富庶江国,京都内律例规矩冗杂,而丘国是建立在无垠大漠绿洲之上的国家,那里向来民风淳朴、无拘无束,索佳怕我刚入京都便冲撞了规矩。
我冷哼一声,道:“江国若是还讲规矩,怎会撕破两国协议肆意出兵?”
尤记得,那日落日熔金,宫内草木森森,我本在宫中练武,却忽然听得宫外嘶吼连天战鼓擂名,找来侍卫打听原来竟是毗邻的江国举兵攻入我丘国国都。
我自小便在宫中习武,论起武艺身手,我自认不凡,在得知迎战消息后便匆匆请示入殿愿为丘国献上一己之力。
却没想被父皇拦在殿外。
殿内两国使节唇枪舌剑,我在外探头,望眼欲穿。
焦灼踱步许久,直见得江国使节离去,我才被传唤入殿。
父皇将这场战争的来龙去脉简单告诉,闻言,我握紧拳手,愠怒道:“堂堂江国竟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想来刚才出来的墨衣男子便是江国派来的谈和使者,我胸中一股怒火窜上,真怪当时为何不上去一脚!
“父皇,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如今女儿也应为国为民,既已到出嫁年纪,女儿也愿意顺水推舟嫁与那世子北阳王!”
索佳见我怔楞出神,忙开口探问。
我从那片星辰璀璨的金色沙漠中回过神来,发觉轿子仍旧迟迟不起,“咱们为何被拦在城门?”
顾及眼下我是出嫁女子,不方便再抛头露脸,便放下大半的帘子只露出一截缝隙好让我看见外面情况。
“回小姐。是北阳王率军归来,眼下他们正在入城呢。”
我内心升腾起一股厌恶之情,江国自建朝以来基业雄厚、政权稳固,又有富饶土地和丰富资源加持,无论是物力财力人力,均在丘国之上。
若真心攻占丘国,易如反掌。
若真心娶我这个丘国三公主,更是轻而易举。
然那纨绔世子苏阳年偏不走寻常路,非得故意捏着攻入丘国之事与我父皇谈判,谈判内容为只要将我嫁给他,他就立马收兵回城不再搅得丘国不得安宁。
如此更加坚定世人对江国世子的浪荡名号,一想到此,我又忍不住蹙紧眉头。
“轿子里是何人?”
我坐在轿中静静等待世子军队入城,却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清冽的嗓音,那声音自上方传入,我心下思忖,眼眸一定,直直掀了帘子探身走出。
“小姐你!”索佳吓得连连要把我推进轿子中。
我摆手,示意她安静,转头望着不远处马匹上之人,淡淡回道:“回世子殿下,轿中之人是你即将入府的结发妻子。”
马背上的苏阳年身穿战甲,虽然厚重魁梧,却依然挡不住头盔之下那戏谑目光。
“哟,竟是丘国三公主阿那乌呀!幸会幸会!”苏阳年抱拳大笑,调侃似的上下打量我,末了补充道,“阿那公主真是生得皓齿明眸、顾盼生辉,本王倒是有福了哈哈哈!”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皇家子弟。我心中狠狠唾弃,表面仍是不卑不亢,“那就要看看世子殿下是否有福消受了。”
一席语毕,众人皆吓得瞠目结舌不敢动弹,生怕下一秒马背之人要将众人千刀万剐以泄恨。
索佳更是吓得颤颤巍巍,她连忙拉住我袖口,轻言道:“小姐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满脸无所谓,大言不惭地盯住对方,既然你存心侮辱我,我便要让世人皆知你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叫你脸丢尽。反正偌大江国也没人认识我,人们只会记得如今出言不逊的是未来世子妃。
苏阳年先是一愣,而后仰天大笑起来,摆摆手示意下人让花轿先行入城。
贰
我这人最讨厌红盖头了,一张帕子又大又沉,盖在脑袋上直让人透不过气来。若在丘国,嫁娶虽仍要秉承礼节,但却没有江国这般繁琐冗余。
干脆把盖头取了放于床榻,直到这番我才有机会细细观察四周的布置。
整间房被大红充斥,一边靠墙处放着一张长方木桌,桌上瓶罐整齐,瓶中花束散开,香气四溢,深吸一口气,竟连整个人也跟着神清气爽。
门外人影晃动,嘎吱一声,一着素雅白衫男子笑着缓缓走进来。
褪去了白日所见的厚重铠甲,眼前之人倒多了几分淡然与挺拔。不过我深知对方徒有其表,撇撇嘴不作声。
“本王的世子妃,阿那乌公主!”苏阳年带着满身酒味与醉意,半疯癫似的摇晃着坐到我身旁,抬手作势搂我。
我一个巴掌朝他脸上呼去,“以后各睡各屋!”
结果那登徒子竟然臭不要脸地摩挲他被扇肿了的脸,痴傻笑道:“世子妃的手真香,连本王的脸都跟着香喷喷起来。”
我气得无语凝噎,赶紧扯着嫁衣躲到一旁去。
“世子妃快来呀,陪本王快活快活!”苏阳年一头栽在床榻上,嘴里仍旧不放过调戏我。
突然,眨眼间,我瞧见苏阳年腰间挂着的一块翡翠吊坠。
我眼眸颤动,心下惊愕不已,连忙三两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你吊坠自哪里得来?”
当然,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质问更合适。
本来还醉得不省人事的苏阳年突然坐起身,面带桃花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不急不缓道:“陪本王睡一晚,本王就告诉你。”
呵,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一把甩开他因常年握剑而变得粗糙的手,正想再反手一个巴掌,然而刚举起的手又迟迟落不下去。
苏阳年勾起嘴角笑嘻嘻,“世子妃的脾气与阿娘倒是挺像。”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双眼,胸口顿时剧烈起伏。
这个人认识阿娘!
可是阿娘早在我5岁年便离世了,若按照这个人的年纪算,当时也不过6岁。
一个养在王爷府上的纨绔世子爷,如何得来阿娘的遗物?
苏阳年笑着,嘴角轻轻上扬,眼中的戏谑如旧,低头把玩着那吊坠,一字一句说着:“灌木丛,清河边,鼻涕鬼。”
我怔楞住,脑中思绪如春日破茧而飞的彩蝶。
阿娘原本带着我住在江国与丘国交界处的清河村中,后来两国交战,牵连清河村许多无辜百姓。阿娘也不例外,她瘦小的身子背着我一路往丘国国都跑,希望能在那里寻得一个住处。
半路上听得孩童清脆的哭泣声,阿娘循着哭声在一处灌木丛中捡到一孩子。
那孩子头发散乱,衣服破旧,关键是还哭得满脸鼻涕泡。
阿娘没有嫌弃他,也牵上他一并逃路。
“你是穆清河?”
记忆中的穆清河,一双琥珀色眸子炯炯有神,虽五官未彻底长开,却也看得出是个美男胚子。
苏阳年点点头,又把吊坠取下放于掌间,“那是本王临时起的名。本王原是被宫中非人暗算,才在那次交战中被绑架丢弃丛林间,幸好遇到阿娘救下我,要不本王可就命丧异地了。”
我夺步上前欲抢走那枚再熟悉不过的吊坠,却被他晃手闪过。
“阿娘就不该救你这只白眼狼!”我胸中原本压抑住的一口气突然冲上脑门,这些年来“穆清河”三个字就如同上了毒的铁锥,时时刻刻敲打着我不要忘记杀母之仇。
苏阳年倒是不不诧异我的反应,他微醺的眼眸中似藏着万丈深渊,叫人看不清猜不透。
“我若是白眼狼,又岂敢娶你?”
“你敢派人取我阿娘性命,为何不敢娶我为妻?”
我迎面对上他深不可测的双眼,不再犹豫,从身下掏出小刀朝他胸口捅去!
“阿那乌你这只傻狗,这么多年了光长力气不长脑子。”苏阳年轻而易举地接住我刺去的小刀,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反手一拉,我失去重心直接坠入他的胸怀。
“阿娘的吊坠,给你。”他轻轻搂住我,俯身贴耳,又将吊坠放到我手心。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晕头转向。接过吊坠,我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苏阳年力气却大得惊人,连我这个常年习武之人都无法找出破绽逃离。
“我说你这女娃,咱俩已有婚约在身,逃得了今日又逃不了一辈子,倒不如从了小爷我。”苏阳年又恢复到纨绔模样,这一点倒是跟儿时记忆中的穆清河一模一样。
看来不要脸不要皮的性子是自小就形成的了,我不接他话,一门心思只想打听阿娘的事情。
“告诉我,阿娘当年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