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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护我周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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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宛如惊雷,所有人又把目光重新放到姜顽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一直于云端上静观事态发展的云时鸢都有些惊讶地瞥向董山,她此前甚至从未听闻此人,今日观此人虽举止莽撞,但是每次说话的时机却非常微妙,想必董山背后必有其他人指点。
姜顽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别说她从不耐烦管过谢青阳的什么私房家资,便是什么宝库真的在她手里,她也毫不在意,如今她眼里只有那口黑玉棺椁。
但是姜顽知道自己如今不能任性,如果不料理好这些人,她没办法顺利带走谢青阳。
于是姜顽冷声反问:“是又如何?”
此前同妙仪有过口舌之争的翟老道立马出声:“谢夫人,剑尊手中数个秘境都是修真界后辈修炼必不可少之物,此事关乎此界兴亡,还望夫人以大局为重,广发善心,将剑尊遗物妥善处置。”
苍生的重担瞬间压到了姜顽身上,但是她却依旧不为所动。如今对她来说,除了前面那口黑棺,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先让我见谢青阳一面。”
“不行!”来自龙宫的华服公子突然收起折扇,挺身站在谢青阳的棺木前,盯着姜顽:“夫人必须先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见龙宫有人出头,其余人等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也纷纷站到谢青阳的棺木前。
姜顽一人,站在正心殿外,前方众门派则黑压压一片挡在谢青阳棺椁前。风吹过,白幡浮动,映得姜顽眼底一片冰冷。
华服公子见众人表态支持,更是得意,冲姜顽高声说道:“我乃瀛海龙宫敖万杰,今日夫人若不肯先将剑尊遗宝交代清楚,恐怕是不能如愿见到剑尊了。”
云端之上的白玉尊者看热闹不嫌事大,“怪不得你们和龙宫不对付,他们家老的做事不地道,看来小的也不行,一家子五行缺德。”
一向对龙宫嫌弃至极的云时鸢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地沉默。白玉尊者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向云时鸢瞥了一眼,却见她一直在盯着姜顽,一只手紧紧捏着酒杯,却迟迟未饮下杯中佳酿。
姜顽听到敖广杰的话,再看向那些同他一起站在谢青阳棺椁前、意图阻止她的人,冷笑出声:“躺在那里的是我姜顽的夫君!我要看自己夫君一面,你们却为贪图他的法宝,百般算计阻挠,枉你们还是修行之人,修到最后废信毁义,人皮包着一副畜生骨架,一天到晚只知道驴鸣犬吠!”
敖万杰背后的龙宫护法大怒,并指怒喝:“刁妇焉敢辱我龙宫?!”
妙仪眼珠一转,立马说道:“既然她一意孤行,不必与她多言!待我先锁住她生魂,以免多生事端!”说罢便飞身直冲姜顽而去。
“住手,这里可是剑尊灵堂!”程律元闻言欲拦下妙仪,然而另一位龙宫长老却轻轻抬掌为妙仪掩护,挡下了程律元。
眨眼间,妙仪便抵达姜顽身前,她眼中的恶意浓重,出手就是杀招——妙仪真人的成名绝技“红砂焚心”掌。
众人皆知姜顽不过一凡间女子,即使得剑尊无数天材地宝滋养,如今依旧连筑基都没成功。如今妙仪真人这一掌下去,姜顽不死也是重伤。
端坐在飞舟之上的云时鸢凤目一凛,当即冲白玉尊者喊到:“快准备救人!”正剑宗开启了护山法阵,她和白玉尊者没办法直接出手阻止妙仪。
好在神农谷以医术闻名修真界,有白玉尊者在,应该能保下姜顽一条命。
一团如沙暴般的凌厉掌风迎面袭来,姜顽面上却毫无惧色,冷冽的目光直视妙仪,不闪不避。
众人只当姜顽吓傻了,但姜顽今日敢只身来这里,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她不止浑身上下贴满了柳听风亲手制作的防御符箓,手中的雷暴符更是蓄势待发。妙仪今天要是能真能伤的了她,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柳听风的!
然而,就在妙仪的掌风触及到姜顽的瞬间,不等姜顽催发手中的雷暴符,一股浩荡可怖的剑气自姜顽身上更早一步爆发。
整个广场瞬间被无形的威压笼罩其中,万物噤声。广场上的巨大石砖霎时炸裂飞起,悬浮于半空中,时间的流逝仿佛于此刻终止。
“轰——”妙仪早已在这天威赫赫的剑光下化作几块倒飞撞上正殿的立柱之上,甚至连哀嚎之声都来不及发出。
扩散震荡的剑气却依然不停,殿前的黄铜巨钟也被切割成两半,坠落发出幽怨的哀鸣之声;广场上所有旗杆更是应声而断,无数白幡自空中飘落;三重阵法护持的正心殿,其重檐殿顶被整个削去一大半,殿内众人连忙运行真气,一边抵御狂暴的剑气攻击,一边狼狈躲闪坠落的瓦砾木梁……
连远在高空中的白玉尊者也不得不一边掏出法器抵抗这浩荡剑气,一边拼命逃离剑气中心,跑路的同时还不忘同云时鸢抱怨,“你还让我救她?我求她留我一命行吗?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果然谢青阳那小子还是给他夫人留下了保命符。”云时鸢在剑气荡开的第一时间就启动了飞舟上的防御阵法。粉毛小鸟停在云时鸢肩上,兴奋地左右跳脚,叽叽喳喳地叫不停。
“呵,这群蠢货以为剑尊之名是怎么来的?几百年前谢青阳一个人杀穿了曾经的宗门魁首凌霄剑派,连宗门仙山都给夷为平地,数万亡魂葬于他手,他眼都不眨一下。真当剑尊的名号是陪他夫人种桃花种出来的?”白玉尊者毫不掩饰被下方那群蠢货牵连的怨气和鄙视。
“很久没有见过他出剑了,谢青阳的剑气还是这么霸道,真的让人怀念啊。”云时鸢心生感慨,语气中竟然带有些许沧桑之感。
白玉尊者摇了摇头,嘟囔到:“我不可一点儿都不想怀念这要命的玩意儿!当年翟老道被他一剑破了道心,此后数百年间修为不得寸进,你问他怀不怀念?”
说罢,白玉尊者抽空看了一眼下方,在人群中找寻翟老道,果然见他在谢青阳的剑气下狼狈倒地,状若疯癫,口中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白玉尊者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脑海中想到出发前自家掌门师兄那句意味深长的叮嘱——“见机行事”,这才反应过来,感情那混蛋早料到这趟怕是羊汤喝不着,白惹一身骚。
白玉真人一向听话(惜命)的紧,想明白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施展他最擅长的遁逃之术流直接开溜,连招呼都没和云时鸢打一个。
反正她一只鸟,翅膀一拍,谁也逮不着,用不着自己担心。再说也没人敢招惹凤萧阁这群疯子。
云时鸢又看了一眼姜顽,偌大一个正剑宗广场,除了姜顽脚下的三分地界,其余的仿佛遭遇地龙翻身一样,土石崩裂,满目疮痍。
心下叹了一口气,云时鸢对着殿中剑尊灵位的方向,将金杯中的清酒一洒,随后将粉毛小鸟纳入云袖中,也操纵飞舟离开了。
剑尊遗孀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一个闹不好,命都要搭上。
正心殿前众人见姜顽身上竟然有剑尊留下的护身剑气,一出手便地动山摇,天威赫赫,连已到金丹期的白云观妙仪道人都毫无还手之力,被一招斩于剑下,趁火打劫的心思顿时熄灭,不少人也趁机悄悄离开。
剩下的诸人皆忌惮不已地盯着姜顽。
姜顽此时却全然顾不得其他人,她伸出双手,拼命在空中挥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其他人见姜顽伸出手,以为她要发动什么招数,吓得纷纷往后退让,不少人立即掏出防御法宝挡在身前。
然而意想之中的攻击却没有出现,姜顽就仿佛真的只是抓了一把空气,虽然什么也没有抓住,但是她却紧紧攥拳放到自己胸口。
姜顽不知道谢青阳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护身剑气,她只是死命攥住方才空中残留的一缕剑气,不肯松手。那上面有谢青阳的气息,仿佛这样子,她就可以把谢青阳一直留住。
你曾许诺不会让别人欺负我,果然到死你也一直在护我周全。可是谢青阳,为什么你答应要一直陪我却偏偏食言了呢?我真的好想你啊……
姜顽得知自己要与天下门派为敌的时候,没有哭;众人桃花峰逼宫的时候,也没哭;他们拦着她不许她见谢青阳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哭。
但是当她再次被谢青阳的剑气包围的时候,她压抑的思念和伤心再也忍不住,泪水瞬间模糊双眼。
哪怕什么也抓不住、留不下,她也想让那道剑气贴近自己的胸口,试图重温属于谢青阳的气息和温度。
片刻后,姜顽红着眼、咬着牙抬起头,一步一步重新走向谢青阳的棺木。
这一次,再没人敢站出来对姜顽说一个不字。姜顽每往前走一步,其他人就往两侧后退一步。龙宫众人始终紧紧注视着姜顽的一举一动。
姜顽终于来到了黑棺前,她抬手轻轻地按在棺盖上,几滴泪顺着脸庞滑落,而后哽咽道:“谢青阳,我来接你回家了。”说完便一个用力,推开了棺盖。
然而棺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