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规则自救系统》泱予

2、第 2 章 八叶虫

　　拂晓的阳光穿透层层乌云，指针还没走到六点，乔澜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橙色冲锋衣，背着物资包等在了门口。

　　动物们还安睡在大厅，一夜过去，她的脑子里又多了些记忆，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正在慢慢被串联起来。

　　在多出来的记忆中，这里是一个由规则怪谈组成的动物星球，那些毛茸茸的动物们一旦违背规则或是没通过规则设定下的考核，就会消失。

　　虽然没有关于如何消失的信息，但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好的结局。

　　安全屋门口的水泥地和不远处的树干上残留着星星点点没干的血迹，昨晚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回响，叫人看了心绪不安。

　　“早上好！”肖映还是穿着那件军绿色的外套，照常呲着一口白牙笑，脸上的胡子已经不见了，露出少年本来的样子。

　　交谈间，少年递过来一个帆布束口袋，“这里面有今天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注意安全。”

　　袋子的分量不算轻，乔澜接过，轻轻掂量着，听到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再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小刀、铁镐、绳索和别的什么。

　　“真的认得路吗？”肖映一改从前的笑脸，有些严肃地问道。

　　“昨晚看了一晚上了。”少女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狡黠一笑，“刻在脑子里了。”

　　通往七号森林的路并不难走，顺着地图上的标识一路向前，很快就能到达那片繁密的林地。一路上也没遇到任何阻碍与困难，出奇顺利。

　　另一边，肖映走过一片满是碎石的荒滩，接着便看到了日记本中提到的那座山，山不算高，却通体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七号森林的入口处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看样子很久没人造访。乔澜在路上捡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现下刚好用来探路。

　　从入口处进去，狭窄的小路已经快要完全隐没在荒草中；林中一片死寂，说是森林，可除了草木，一个活物都没有，连鸟叫都不曾听到一声。

　　“穿心莲！”一小片浅紫色的小花映入眼帘，乔澜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种植物。

　　与此同时，她确定自己已经到达了日记中所说的草药所在地。

　　木棍拨开了更多荒草枯木，一抹亮橙色穿梭在腹地一丛一簇的草木中；物资包里收集草药的袋子很快就被装满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来时的小径处传来，橙色的身形一顿，显然听到了这动静。

　　“谁？”清亮又干脆的女声音划破森林上空，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小径处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森林深处出现的声音是不祥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闪过乔澜脑海——“规则第四条，森林深处出现的声音是不祥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句话，但冷汗已经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她迅速扎紧草药袋子，塞进了物资背包，准备离开。

　　人对危险的直觉总是准确又敏锐的。

　　木棍触到杂草的一瞬间便被触电般的缩回，它的主人也跟着连连后退，死死盯着眼前那条荒草覆盖的来时路。

　　虫子，是她从未见过的虫子。

　　一只、两只、大的、小的……

　　小路尽头的杂草轻轻摇晃着，缓慢移动的虫子如潮水般涌入这片长满草药的林中腹地，一眼望去，叫人头皮发麻。

　　乔澜从小怕虫子，见此情景，饶是此刻再努力镇定下来找对策，也早已经四肢冰凉，寸步难行。

　　“跟我来。”肖映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低沉又温柔。

　　手心的温热紧跟着声音传来，算起来，这是两个人第二次牵手。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老树枝繁叶茂，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树上新添了一抹亮橙色。

　　“看不出来你身手不错啊。”男人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爬树爬得倒快。”

　　木棍被架在了这棵巨树的树杈上，方才拿着它的手此刻正从一只军绿色袖子那儿接过来一支单筒望远镜。

　　“装备还挺齐全。”

　　但这句话未出口就紧跟着被一句“老天爷啊！”取而代之——

　　单筒望远镜放大了虫子的恐怖长相：

　　四对形似树叶的翅膀上长着几个不规则的黑点，透明的翅膀时不时震颤着，发出“嗡嗡”的声音；十几条长着毛的长腿在一节一节的棕褐色身躯下面蠕动着。

　　只看着这场景，举着望远镜的人就汗毛竖起。

　　狂风乍起，树枝跟着歪歪斜斜地抖，那根木棍被吹得摇摇欲坠；风止，树杈上的木棍骤然掉落，溅起一片尘土，也惊动虫群。

　　虫群中最大的那只率先震起了翅膀，眼看着虫群渐渐向这棵树围了过来。

　　远处突然暴起一阵巨响，虫群立时调转方向，一改之前慢慢蠕动的样子，如蝗虫过境般没入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怎么个事儿？”少女攥着望远镜的手已经有些发白，她转头向对方寻找答案，却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

　　“我那两米长的引线还是有点作用的。”眼睛的主人轻笑着，向看着他的人伸出手，“先下去找路吧。下去要我帮忙吗？”

　　“你人聪明，身手也好。”肖映看着从树上利落跳下的身影，忍不住再夸一遍。

　　“你这是怎么了？”肖映军绿色的外套刚刚隐藏在老树中，加上对虫群的关注，乔澜甚至没发现他的狼狈——

　　外套上被划了好几个口子，顺着衣袖看过去，小臂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还在往外渗血。

　　不等他回答，那道银铃般的声音又有些急切地响起：“这现在也不安全，我们换个方向先避一避，给你处理伤口。”

　　女孩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避过那道伤口，她握着肖映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

　　这是没人走过的路，又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条路。即便有一支木棍探路，两个人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绊了好几下。

　　“山谷的河道也废了。”肖映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两个人走了好一阵，直到隐约看见了森林入口，又确定后面没什么东西跟着了，这才找了处石头坐下。

　　乔澜低着头极为轻柔地在伤口处敷上捣碎的草药，血已经止住了，闻言一顿，很快又继续手下的动作。

　　“山上的植物全枯萎了，河道里是枯井里的泥浆，那些泥浆就像长了腿儿一样外溢，躲都来不及。”平静的语气继续陈述着山谷间的场景。

　　“胳膊上是因为沾上了泥浆吗？”穿林风吹起少女的头发，她的发丝触到伤口一旁的皮肤，有点痒。

　　“嗯，自己割的。”受伤的人一笑，“不把那点肉划掉，我这条胳膊都保不住。我猜你这边也不会顺利，就立马掉头过来了。”

　　“那些是什么虫子？”乔澜一边四处翻找着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一边在脑子里迅速复盘着两人遭遇的事情。

　　“八叶虫。”手臂上的伤口最终被带着少女体温的棉质t恤包扎起来，被包扎的人看了看伤处那个系着的死结，哑然失笑。

　　“这种虫子因为八只翅膀像叶子得名，它们耳朵长在翅膀上，你看它翅膀在动，其实是在利用听觉寻找敌人。曾有过记载，被八叶虫咬过的人多数会在一天内全身溃烂而亡，死后身体还会像脱水的叶子一样，一碰就碎。”

　　“嘶——”听者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上一次规则改变后，这些虫子就频繁出现在有资源的地方。”肖映从包里翻出一瓶水和一包饼干递给身旁的人。

　　“当务之急还是水源。”接过食物的人用她那好听的声音回应着，“没有水源，这么多动物和我们都活不过三天。”

　　“第三，水源永远充足。”

　　半晌，二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目光也随之交汇在一起——一瞬间，肖映迅速低下了头。

　　乔澜看不见他的脸色，但她分明看见眼前的人耳朵根已经宛如熟透般泛红。

　　“日记上记载的断水有三次，但每次新水源出现的地方和安全屋的距离都不会超过三公里。”红耳朵清了清嗓子，还是不抬头。

　　“最早的水源是那口井，后来枯了；东侧的洞穴被塌方掉下来的石头埋了；西面的山谷河道现在也断了…”红耳朵说着，偷偷向瞥了一眼。

　　“安全屋的南方没去过，规则里说水源永远充足，那一定不会在离安全屋太远或是太难找的地方。”清脆好听的女声很快给出了回答，声音的主人正看着那对儿红耳朵嘴角上扬。

　　“你说从山谷到七号森林一天时间不够往返，那你怎么这么快就能过来?”

　　回到入口处，两人都松了口气，问话的语气更显温柔。

　　“它带我来的。”

　　顺着肖映的目光看过去，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向他们跑过来。

　　“安全屋的动物不是没有感情，我帮它躲避过一轮规则抹杀，它送我去七号森林。”小马围着两人转了一圈，轻轻用头蹭了蹭说话的人绑着死结的伤口处。

　　小马看着不高，速度却很快，不消半刻，两个人便已经回到了安全屋门口。

　　“走吧，把东西放下去找水。”肖映说着，接过乔澜肩上的包。

　　“那它呢？”

　　雪白的小家伙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女孩的手掌心，像是在撒娇。向来喜欢动物的小姑娘已经有了些舍不得。

　　“白天动物们是不能进安全屋的，正午一过，新的考核就会开始。”站在门口的军绿色背影有些僵硬，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哽咽，“没有动物能逃避考核。”

　　小屋向南不到两里地就是一处清泉，泉水隐在几棵倒下的古树后面，泉眼处立着一个石块，上面的红字写着“四号水库”。

　　泉水边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个大水瓶，似乎知道有人今天要来此取水一样。

　　乔澜想着小马跑远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可能地帮助更多的动物通过考核？”又一个水瓶被装满了水，但装水的人心思却并不在此。

　　“我不知道。”回答的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看向提出想法的女孩，“或许有，只是以前没人试过。”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呢？”少女闻言，抬头绽出一抹极明媚的笑，看的人一怔。

　　“嗯，回去试试吧。”森林里的红耳朵再现，在慢慢变红的太阳下显得更像熟透的樱桃。

　　趁着两人收集水的空当，乔澜第一次认真端详着眼前这个两天内就一起共患难许多次的人——

　　肖映看起来也没比她大，脸上还挂着大学生一样的青涩；他的一双狐狸眼笑起来十分好看；棱角分明的五官很符合以前神话传说里的天神。

　　两个双肩包里很快塞满了水瓶，但还不够。二人把包里没用的地方就地挖了个深坑埋起来，然后用四周的石块摆出一个记号。

　　离开四号水库时，太阳已经开始隐隐泛红，傍晚即将到来。血红的夕阳落在二人眼里，却是一场盛大屠杀的开场白。

　　安全屋门口挂着的铜铃响了，放好物资下来的肖映看着窗外的场景，轻轻道，“考核最残酷的时候要到了。”

　　“不通过考核会怎么样？”问出这句话时，联想到昨夜传来的惨叫和清晨的血迹，乔澜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被抹杀。”不同于以往那种轻松平静的语气，这三个字被说出来时，格外沉重。

　　“会很痛苦吗？”想起那只乖顺地被她摸着头的树袋熊，那匹蹭着她撒娇的小白马，提问者心中的不忍和不舍几乎快要达到顶峰。

　　“我见到的那一次是，被规则分裂开，然后躯体会消失。”身旁的声音更加低沉，“物理意义上的分裂，我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安全屋里的灯被打开了，水和食物被整齐地摆放在一楼大厅；门每开一次就意味着有一只动物成功通过了这次考核，一只幼年小熊和另一只雪鸮已经成功进到这里避险。

　　安全屋外，一场浩大的抹杀也即将来临。